序
夜空是一個許愿池。流星是替人們傳遞愿望的使者。
一
我有一千零一個愿望，卻獨缺一許愿星。多少個仰望星空的夜晚，我靠在陽臺上發(fā)呆。寂靜的剛鐵森林里我的眼睛如星星般撲朔迷離。我對著夜空吼道——我有愿望，你有流星嗎!
夜空無聲。月光照在我的腿上。一雙短腿。我站起身，往屋走去。月影把我矮小的身體拖的修長?？粗R子里的人，我失聲的笑，笑的燦爛無比。鏡中人沒有笑，他充滿關(guān)愛的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個小孩子。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那個叫做“嘴巴”的事物開始張合：“去許愿池吧。”
我想去朱山寺的許愿池試試運(yùn)氣。汽車在盤山路上行駛。我緊緊的靠在車窗發(fā)呆，我覺的自己想個賭徒。朱山也像個賭徒，汽車是他的骰盅，我是他的骰子。我有點暈車，漸漸的閉上眼睛。汽車?yán)^續(xù)行駛，像一個橫沖直撞的螃蟹。天空像水面云幕隔絕，山谷間的煙霧像水草般搖曳。寒風(fēng)吹過，水草縈連在一起，又像極了一團(tuán)亂麻。
二
夢境里陽光照在蓮池，水面上波光粼粼。接天的蓮葉隨風(fēng)生長，卻不見荷花盛開。一千零一個含苞待放的花蕾在水面矗立，每一個花蕾里都藏著一個愿望，他們靜靜地期待著流星的到來。
一個不起眼的水沚邊緣，一只不起眼的螃蟹怯怯的伸出觸角般的眼睛。那對眼睛像雷達(dá)一樣掃視一周，確定周圍沒有其他的螃蟹之后才爬出水面。它看著自己的八條大長腿，興奮的開始跳了起來。它向前走去邁出了橫行霸道的步伐。他得意的向水面下投去君主般的目光。仿佛在說——還有誰!
它是一只爬上了水面的螃蟹，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但它還是螃蟹。它在遮天的荷葉間尋找這什么，踩在水面上也不會下沉，但它越走越覺得心酸。那云一般的圓形物體是什么？它怎么比我還高一點……呃……好吧一些。他繼續(xù)踏著水面前行，一千零一個荷花花蕾比荷葉還要高出許多。好像仰望山峰一般舉目望去。那宛如摩天大廈一般的莖桿上有字!這正是它要收集的東西。
愿望一，長命百歲。
愿望二，再來一百歲。
…………
愿望三百零三十，我要大長腿!
…………
愿望一千零一，我要到云上去，我想飛!用翅膀飛!
“俗，真俗!”那個螃蟹大叫道，“在夜空里活了那么久，又在這夢境里生活了久，可有什么用呢!”
我大概知道這只螃蟹的來歷了。我的臉出現(xiàn)在在荷池面上。那個叫做嘴巴的事物開始張合。
“可我不是你，我生來就注定消亡。”我覺得螃蟹的話是在夸耀，“一個隨時可能逝去的人當(dāng)然想要長壽?！?p> “這個可以理解，最難得的事物往往也是人最渴望的?！斌π繁硎纠斫?，“所以想要大長腿，甚至翅膀？”
說到腿，它抖了抖它的八條大長腿。在鏡子般的水面上點出了一圈圈漣漪。
“你看看我的腿!”它有些激動的道，“夠長吧。但是有毛用!我還是矮!在人類眼中我現(xiàn)在絕對是俯視的對象?！?p> 我覺的它講的有一點道理，又覺的那里不對。
“你是流星啊!你會飛!雖然在我的夢境你不起眼，還是個小矮子……”我有點幸災(zāi)樂禍，“但里在夜空中閃耀時，必定被眾生仰視!”
“你以為那是什么好差事？浩瀚的星空里奔波。忍受無盡的孤寂，時間和空間的概念變的模糊，沒有起點沒有盡頭……而這一切只是為了給你們這些無聊的人傳遞愿望!無聊的愿望!”它舉起兩個大鉗子擊打水面，水面翻滾起來。我還想說點什么卻被司機(jī)叫醒。
三
車子停的地方離寺廟還有一段小路。云幕已經(jīng)成了云海。朱山只剩下山頂露出云上，像一個不起眼的池中水沚。我提起小短腿，邁出了橫行霸道的步伐，目光注視這云海仿佛一個君主。我這是到云上來了？雖然不是飛上來的，但我卻實到云上來了!
到寺廟里上香后，僧人遞給我一個黑色的許愿石。我把許愿石捧在手心，一邊向山頂上的許愿池走去。
許愿池在山頂上，卻深不見底。往下看去，仿佛夜空般深邃。聽說池底和地下河是連通的偶爾還有冷水魚出來。我沒有看見魚，卻在水里看見了一張臉。那個叫做嘴巴的事物開始張合。
“都說了你的愿望太俗、太多、太……”鏡中人頓了頓，“太重!”
我沒有理他專注的許愿。我像一個賭徒，人生是我的骰盅，希望是我骰子。我狠狠的搖一了一圈，然后用力的把許愿石投出。許愿石像流星般飛起來，落入夜空般深邃的池水。水面上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水波。鏡中人消失了，我也要走了。
四
我不覺的流星，或者許愿池能夠?qū)崿F(xiàn)我這些奢侈的愿望。但我還是會仰望星空，還是會來到朱山寺祈愿。許愿不是乞求神明或者流星，許愿只是向樹洞吼出自己的愿望而已。我的愿望，雖不能至，然我心向往之。許愿本來就只是祝愿罷了。
我沿著來時的路向山下走去。云海上隱隱有荷花盛開，一千零一朵荷花和太陽相互應(yīng)和。我閉上眼睛，不知道是入夢還是夢醒。
許愿池的深處，鏡中人變成一顆黑色的石子，向夜空飛去。
——葉圣陶參賽作品（有獎，但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