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嫡庶有別,但四小姐站在那里,全身上下那股強勢的氣息,倒像是把柯筑美壓了一頭。
所有丫鬟婆子的臉色都微微的變了。
這語氣不像以前的四小姐對嫡姊的卑躬屈膝,奴顏媚骨。
倒更像是一種不容拒絕的命令。
柯筑美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一巴掌甩開哭哭啼啼的小丫鬟,抱著手,氣極冷笑道:“怎么,你,也敢命令我么?”
對上女孩那輕蔑的眼神,只見那淡棕色的雙眸微微閃爍著不可遏制的怒火,柯筑韻卻是微微一愣。
她原是這樣說話習(xí)慣了。
也沒有什么命令的意思,只是語氣生硬一點,并不妨礙友善的交流。
但沒想到柯筑美會這么生氣。
別是平時被寵壞了吧。
柯筑韻微微頷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些,耐心的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姐姐仔細打……打疼了手,讓……讓我來收拾這狗?!?p> 這柯四姑娘既然是庶女,那平時對府里這些嫡姐姐們想必也是恭謙柔順的吧。
自己學(xué)一下,以防穿幫就行了。
誰知道那柯筑美偏偏不依不饒,大概是看到柯筑韻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地下的死狗身上,繼而又狠狠的往畜生身上踹了一腳,輕笑道:
“看來妹妹真的很喜歡這只狗啊。趙大夫人在會客廳等著也不想去見,巴巴的折回來為了拿這只狗的臭尸體?”
柯筑韻微微皺眉,耐心答道:
“它還沒死?!?p> 這一句頂嘴似乎瞬間引爆了導(dǎo)火線,柯筑美瞬間惱羞成怒道:
“好啊,柯筑韻,你居然敢頂我的嘴?也不看看你娘是個什么賤婢?
你喜歡這只狗是吧?我偏偏不給你,看看你還能怎樣?”
看著女孩炸毛般的舉動,柯筑韻不禁有些頭大。
自己何嘗在和她頂嘴?又何時說過喜歡那只狗?
只見柯筑美冷笑一聲,用那雪白的繡花鞋狠狠的踢著狗向前滾,一轉(zhuǎn)眼便來到了池塘邊,眼看就要將狗踢進水里。
“看好了,柯筑韻,這種臟狗,連垃圾堆都不配!”
她在等待,她在等柯筑韻的眼里那熟悉的自卑重新暴露出來,她在等柯筑韻哀聲下跪求自己,她在等她用那愚蠢的口吃哭哭啼啼。
但柯筑韻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那漆黑的雙眸卻如同井水一般沉靜。
她雖然沒有見過以前柯姑娘過的是一種怎樣的生活,但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能猜到一二了。
原來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恃強凌弱比她從話本子上看來的還要殘忍呢。
這里柯筑美見死丫頭遲遲沒有反應(yīng),心里有些不爽,抬腳剛想將狗踢下水,卻發(fā)現(xiàn)腳底的狗子已經(jīng)不見了。
再抬頭,去發(fā)現(xiàn)柯筑韻早已將狗抱了起來,動作之快,簡直在電光火石之間。
“既然這…這畜生都…都要死了,何…何苦再打臟了河水?”柯筑韻冷冷的問道。
柯筑美卻一聲驚呼,差點暈死過去。
這個瘋子,這個瘋子!
她居然把這畜生徒手抱了起來?
只見那淋漓的狗血打濕了柯筑韻淺綠色的緞裙,染紅了女孩白如同蔥根般的手指,在場所有的丫鬟婆子瞬間露出了一副嘔吐的神情,可事情的始作俑者居然若無其事般云淡風(fēng)輕的將狗扛到了肩膀上。
天上的鳥又在說話了。
“見不得啦,見不得啦,那個惡毒的女人對狗血過敏?!?p> “嗯,可見不得啦?!?p> ……
正當(dāng)柯筑韻心里疑惑鳥兒的話是什么意思的時候,突然,只聽一個丫鬟在一旁大叫起來:“三小姐……夫人對狗血過敏……”
柯筑美一愣,臉上頓時青紅交加了起來,沖柯筑韻大吼大叫起來:“
柯筑韻,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我娘過敏,還故意在身上涂了狗血!你就是害怕我娘絕了你的尚書夫人之路,你犯賤!你腳踏兩條船!”
柯筑韻微微一愣。
腳踏兩只船?難道這位柯四姑娘還和其它什么人有什么淵源不成?
柯筑韻現(xiàn)在滿身狗血,肯定是不能再去見趙大夫人和相府李氏了,柯筑美縱使千般不愿,也只能由著小丫鬟將柯筑韻帶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更衣。
看著柯筑韻在遠處逐漸消失的背影,柯筑美氣得跺腳道:“娘為了把這個賤人拉下水,特地派了汪公子去引誘她犯罪,這次趙夫人來府里就是聽到了風(fēng)聲,來一探究竟的。她……她又逃過一劫!”
另外一個婆子連忙在一旁給她順氣道:“三小姐莫慌,四小姐雖然得以除去狼狽模樣。但有兩樣?xùn)|西是永遠除不去的,趙大夫人如此精明,一會兒必能查探出端倪。”
聽了婆子的話,一瞬間,柯筑美又恢復(fù)了一副勢在必得,幸災(zāi)樂禍的神情。
“是啊?!彼朴频恼f道,一面用手帕子擦去繡花鞋上偶然沾染上的狗血。
“那個賤人有兩樣的東西永遠除不去。一個是對汪公子癡情,一個是……”
押著柯筑韻回府的丫鬟又換了兩個,分別是兩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鬟,滿臉的膽怯與羞澀,很好說話,臉上也少了些刻薄。
一離開柯筑美的視線,柯筑韻連忙蹲下身來,檢查狗子的傷勢。
那濃烈的血腥味溢到鼻腔,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不祥的臭味。
傷的很重,失血太多。
柯筑韻微微蹙眉,將寬大的緞裙一角撕下來,死死的纏在狗的脖子上。
啪打————裙子上的裝飾撒了一地,緞裙的一角瞬間暴露出來,露出里面雪白的褲子。
一旁跟隨的兩個小丫鬟頓時嚇得臉色發(fā)白,暗暗對視一眼,默默確認(rèn)了眼前這位可憐的四小姐已經(jīng)瘋了的事實。
這簡單的包扎最多可以撐半個時辰,在這半個時辰之內(nèi),她必須找到可以治療狗子的人。
可麻煩的是,初來乍到,她不知道誰是敵,誰是友。這柯四姑娘平時做人是有多失敗,身邊怎么連個心腹丫鬟都沒有?
這狗傷成這樣,她一個相國府地位低下的庶女,還一點關(guān)于以前的記憶也沒有,去哪里給它找大夫?
柯筑韻想了許久,還是決定把狗子先扛在肩上,先回到自己的住處。
于是,女孩扛著一條狗,身邊跟著兩個各懷心事的小丫鬟,漫步于相府當(dāng)中。
碎碎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長廊上回蕩,漸漸的柯筑韻的臉色已經(jīng)開始呈現(xiàn)一種近乎虛弱的慘白,忍著腹部傳來一陣陣鉆心的疼痛,死死的將狗固定在肩膀上,一步一步走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