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蘅只是入定,卻能感到神識中隱隱有了牽扯,不出所料,再睜眼,又是昆元宗熟悉的景色。
這里卻不是自己的小院,翠竹掩映,清香撲鼻,碧玉竹葉瀟瀟而下,看樣子,是季師兄的地盤。
只是這里安靜的過分,正是午后,陽光熾熱的有些令人心燥,林內(nèi)卻因著茂密枝葉而清涼適意,雖然枝葉濃密,但也不顯陰暗,陽光混合著斑駁竹影,帶著些生機和蔥蘢。
紅衣女子斜倚竹間,妙目流轉(zhuǎn),不勝風情。季遙端坐在室內(nèi),閉目打坐,蒼白的臉欺霜賽雪,一絲血色也無。
窗子大開,正好能看到竹枝上瑰姿艷絕的女子。
燕蘅看著兩個人,忽略掉心里的詭異感,這兩個人還是挺登對的。
本來慵懶隨意的“燕蘅”似有所感,微微抬頭,向著燕蘅的方向,微微挑眉。燕蘅倒是沒有半分錯愕驚慌,向她呲牙露出一個笑。
“燕蘅”纖細的手指挑起一縷青絲,繞在指間,素白的手指,墨色的長發(fā),有些不真實的美態(tài)。她笑道:“師兄一向不愛這些熱鬧,如今卻是主動出手,可是要將那君家少主逼到絕路??!”
季遙不語,仿佛入定良久。
“燕蘅”也不在意,自顧自說道:“便是看不順眼,師兄到底是季家公子,如此行事,卻是悖了兩家的結(jié)盟?!?p> “若你當真是為了家族考慮倒也罷了,只是誰人不知季真人與家族相看兩厭,平時交流甚少,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偏偏師妹定親的話一傳,您老人家立馬因為君家少主傷了季家后輩差點把人家廢了。師兄可是存心讓師妹嫁不出去!”
季遙并沒有什么動作,但燕蘅能看到他的手指蜷起,衣袍出現(xiàn)了褶皺。
“燕蘅”道:“若是喜歡我大可早說,如今卻踏進這泥潭之中,可叫師妹說什么好。”雖然嘴上說著不正經(jīng)的話,眼神卻偏偏冷清,話里的冷嘲熱諷傻子都聽得出來。這般矛盾的存在,燕蘅覺得擱她她忍不了。
季遙睜眼,眸色黑白分明,像是涌過情愫萬千,又像是無欲無求的冰寒如練,他道:“天色不早,師妹請回罷!”
“燕蘅”只是笑:“你果然是個榆木腦袋。”為什么季遙會出手她大概明白了,前生為了蘇盈奔波萬里,最后將她生生逼下蠱坑的人,今生反而為了她卷入泥潭,不得不和自己最厭惡的人虛與委蛇,“燕蘅”沒覺得感動,只是在想,前生的她是怎么喜歡上這個人的?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她修仙數(shù)載,除了老,其余的苦也都嘗過了,如今重來一次,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仍是不夠達觀。求不得也罷了,放不下卻為一大隱患。
今生的她怎么還喜歡這個人呢?
燕蘅看著“燕蘅”,若有所思。她想,她知道這人是誰了。
再看季遙,似乎也有所察覺,但終究還是沒有深入探究。許是不能,許是不敢。
燕蘅坐在窗戶上,看著季遙等到“燕蘅”走后,發(fā)了很久的呆,隨后繼續(xù)打坐。她在秘境中過了半年有余,卻不知現(xiàn)在是何年何月,如今看季遙的樣子,卻有些于心不忍。
她抬手輕觸季遙的眉眼,那里氳著一抹愁緒,說不清,道不明,沒有根源,卻無端引人深思。
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呢?
季遙似有所感,睜開眼睛,茫然地向著燕蘅的方向伸出手,最后卻無力的垂下。他問:“是阿蘅嗎?”
沒有回答!
他的臉色本來就差,現(xiàn)在更是面無人色。
燕蘅抱著手臂,坐在窗戶上,饒有興味地看著季遙傷神。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渣的過分。官配被另一個“自己”給傷的不要不要的,她還在這里看熱鬧。
但架不住這劇情爽?。⊙噢扛覍χ孀诎姿貢l(fā)誓,她真的不是什么始亂終棄或者見異思遷的渣女,當初答應了季遙就沒打算做對不起他的事。但做是一回事,內(nèi)心想法是另一回事。這劇情完全戳中了她看話本子的爽點,因此燕蘅不僅沒有對季遙目前的處境表示半分同情,相反,她看著挺高興的。
還沒看完季遙在做什么,她就感到熟悉的力度撕扯著她的神識,睜眼便是在程菲看來特別華美的屋頂。
燕蘅:……
她認命地將玉簡拿出來,連神識都不用,里面的文字就爭先恐后往腦海里鉆。
這部功法的名字簡單粗暴,就叫做《招魂》,直白易懂。
《招魂》涵蓋了符箓,陣法,靈力,祭祀,等等等等。作用包括但不局限于召回魂靈,神識攻擊,操控傀儡,修到最后乃至可以與天地溝通,但這部功法只有上半部。
燕蘅將功法里里外外看了三遍,終于確定的確只有上半部。
下半部不是缺失了,而是崇方前輩沒有給。這也說明一點,崇方不能輕易離開青銅鼎。因為無法離開,所以把《招魂》傳給自己,因為自己出去以后終究不容易掌控,所以功法只給半部。自己得到這樣一本功法自然會對其推崇,若是不聽話,下半部自然就沒辦法拿到手。
而下半部是自己這樣的修士無法抵擋的誘惑,所以會為他賣命。
燕蘅失笑,前輩也真看得起自己,只是她并不執(zhí)著這功法是否完整,能練就練,不能練自然也不必糾結(jié),即使只有半部,于她也沒什么必須得到的執(zhí)念。
事實告訴我們,沒事不要亂立flag!
燕蘅入定后再清醒,直接在內(nèi)心把崇方捅了百八十刀?;钤撨@貨單身,這上半部功法居然還埋藏著隱患。她練的時候差點走火入魔就不說了,經(jīng)脈逆行真氣沖穴,神識擴大的后果是現(xiàn)在還隱隱頭暈,癱在榻上動都動不了,她咬牙切齒,如今練了上半部,別管多少就走不了回頭路了,只有練完下半部身體的隱患才能解決。
果然是祖宗一輩的人物,這等計策還真是讓她自愧不如。
原本她以為崇方會給自己下蠱,或者拿毒藥,再干脆訂下主仆契約,沒想到直接拿了這么個簡單粗暴的方法,果然是大佬風范,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燕蘅閉上眼睛,腦海中一陣一陣的混沌的疼,胸腔里的血腥氣混合著干裂的痛意向著喉嚨涌來,她疲憊不堪,卻絲毫沒有睡意,這千瘡百孔的身體終究還是抵不過功法的霸道,若要真正扛過去,只能鍛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