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桃花釀(下)
楚哀避而不答,齊紫琰也沒再難為她,正好福安拿來了凳子,他便在楚哀身旁坐下,手也沒松開。
這幫情竇初開的小丫頭們羨慕得要死,剛進(jìn)宮聽聞帝后不和,如今一見,皇上好像是把皇后捧在手掌心,寵得很呢。盡愉盡歡和福安更明白,皇上這是委曲求全,反過來追妻了。氣氛一下子輕松了不少,大家也漸漸開始嘻嘻哈哈的。
“盡歡,你領(lǐng)著常夏他們?nèi)グ醾€小桌子來,福安公公他們巴巴地瞧著多難受。”楚哀瞧著齊紫琰身邊的那些小太監(jiān)都很尷尬地站在一旁,便招呼著大家都坐下吃飯。
“盡歡姑姑歇著吧,娘娘,我跟常春去就成了。素喜!吃那么些東西了,還不去盛飯盛菜去?”說話的是小太監(jiān)常夏,也是一個猴皮子,鬧騰得很,兩句話便讓大家又活絡(luò)起來。
“我這就……咳咳咳……”素喜正在往下咽牛肉,嚼不爛咽不下去,嚷嚷著喊水,張牙舞爪的樣子逗得大家咯咯樂,楚哀也笑,但她不像其他妃嬪那樣用絹?zhàn)友谥欤恋拿佳蹚潖澋?,小鼻子皺起來,咧開嘴笑,耳畔的碎發(fā)散落下來,一顫一顫的,又把齊紫琰看愣了。
“皇上,這些飯餐都是大家自己夾著吃的,混在一起不衛(wèi)生,臣妾給您單盛一點(diǎn)去?”宮女太監(jiān)們還在逗著樂,楚哀轉(zhuǎn)過頭輕聲問著,畢竟這么一會兒了。他一口都沒動過。
“不用,我只不過是不會用左手。”齊紫琰邊說邊看著二人交握的手,惹得楚哀一陣臉紅,要把手撤回來,卻被握得更緊“又不想用右手。”
這是何意已經(jīng)明了,楚哀面上更紅,心里卻掀不起一絲的波瀾,這些招數(shù)不過是在可笑的爭寵,和他有一分的接觸她都覺得惡心,又怎會去喂他吃飯?楚哀抬起手要夾菜“不小心”把手旁的拂了出去,有瑕疵的玉壺砸在地上碎了七八瓣兒,熱鬧的場面一瞬歸于靜止,大家都不知發(fā)生了什么,緊張地瞧著二人,只見楚哀面帶微笑“皇上恕罪,臣妾笨手笨腳,打翻了酒壺,不過臣妾記得前年桃花開得時(shí)候,臣妾帶著盡愉盡歡釀了兩壇花酒,在后院兒,臣妾去取?!?p> 小手從大手的掌心抽離,留下了一層汗,風(fēng)吹過,涼涼的,就像有些人的心,捂不熱了。
花釀的花,用的是南苑的野桃花,御花園的花草是何等尊貴,她雖然身為主子,但之前被當(dāng)做還不如個奴才,那兒敢去碰那些花,不過野花有野花的清純,釀成酒別有一番味道,不辣口,更多的是清香,后勁兒卻很足。
這么一幫人幾下子就喝光了這兩壇酒,還數(shù)他齊紫琰喝得最多,倒像是不舍得給旁人,更像是喝多了,便也不必在意平時(shí)抹不開面子的事兒了。福安瞧著皇上這幅小家子氣的樣子就想樂,外加上這幫小宮女小太監(jiān)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懂得察言觀色,一個勁兒地喝,尤其是那個叫常夏的,喝多了更不老實(shí),有些無法無天了。
“來!皇上!我敬你一杯!干!”
齊紫琰面上的陰郁更沉了些,但是卻礙于楚哀不好發(fā)作。
楚哀看著這一幕,忙插話“常夏!才多大的人就開始和這些酒,大廚做了些醒酒湯,你趕緊去盛些來分給大家,一個個像什么樣子?!?p> 楚哀一臉寵溺的樣子,惹得齊紫琰一陣心酸,小孩子似的也趴在桌子上了,他什么佳釀沒喝過,又怎么會真的醉成這樣,是人都知道他是裝的。齊紫琰雙目迷離地望著楚哀,滿頭的青絲由著一根碧色的簪子綰著“這簪子碎過了?!彼麥惤ヅ觯涣铣缤荏@的兔子,一把拔下了簪子,頭發(fā)便如瀑布般傾瀉,掃過齊紫琰試探的手,酥酥癢癢的。
“皇上不能碰碎過的玉,不吉利,這簪子臣妾只是用慣了,不小心摔碎了,找人接上了還能用的?!?p> “哪里是不小心摔得,娘娘怎么可能不小心摔掉?”盡愉喝得臉通紅,醉的吐字都含糊“當(dāng)初是錦貴妃故意把它摔在地上的,很少生氣的娘娘動了好大的火,后來到處找人去修,旁人都說這是破玉,根本不值錢的,可咱們都知道,那根簪子是皇上給娘娘買……”
“盡愉!喝多了就不會說話了不是!回屋去!”楚哀打斷了她的話,一臉怒色,惹得盡愉直委屈。
“娘娘!”
“回去!”見盡愉含著淚跑開了,楚哀才稍有些膽怯地轉(zhuǎn)過頭看著齊紫琰“皇上,盡愉心直口快,勾起一些傷心的事兒,還請皇上不要怪罪,那時(shí)都是臣妾不好,錦貴妃是給臣妾請安的,可能是見慣了各種好看的發(fā)飾,頭一次見到不值錢的東西,要瞧瞧,然后沒拿穩(wěn)不小心打碎了,臣妾當(dāng)時(shí)反應(yīng)過激了,差點(diǎn)害了奕兒,臣妾聽太醫(yī)說,奕兒早產(chǎn),最燃在之前一直在喝保胎的藥,還是讓他體弱多病了,每每聽見奕兒放學(xué)從門前經(jīng)過,臣妾就愧疚,卻無從彌補(bǔ)了。”
“這是我給你買的?”
楚哀臉一紅,低下頭“這,是當(dāng)年隨先帝南巡,臣妾見小攤販賣發(fā)飾,一時(shí)新奇,才硬纏著皇上買的。”
“你當(dāng)時(shí)可以告訴我的?!备嬖V他,是因?yàn)檫@是他買給她的,她原來那么珍惜他。
楚哀苦笑了下,沒回話,“皇上,天色不早了,明兒您還得上早朝,今兒又喝了些酒,該回去歇息了。”
這是在趕人走?福安剛感嘆完這主仆的配合默契,又不解楚哀的心思,這不怕皇上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絕失了興致?
齊紫琰身形一頓,點(diǎn)點(diǎn)頭,按著桌子站起來,搖搖晃晃卻要倒,楚哀忙伸手扶住了,他便整個人都靠了過去,少女弱小的身子軟糯糯的,讓他喉嚨發(fā)干,“哀兒,這酒可真醉人?!?p>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福安起身上前,弓著腰“娘娘,皇上都醉成這樣的,也回不去了。這……”
齊紫琰的心砰砰的跳著,直到聽見頭頂呼出一口氣“那便住我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