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歲除（下）

　　本來奇怪的氛圍又上升了一個高度，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只見一位婦人緩緩走了進來，她穿了件灰色的衣裳，裙擺上用黑色的線繡了些經文，衣領袖口是水墨的山，端莊素雅，她手里握著一串已經上釉的念珠，神態(tài)平和，是念久了佛的緣故，但是還是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力，讓人不覺緊張。

　　眾人愣了片刻，忙跪下行禮，她也不著急叫大家起身，走到殿下，小太監(jiān)在臺上的一側加了桌椅，待她坐下，才聽見一聲免禮。

　　齊紫琰側頭問道“母后怎么突然回來了，也不跟兒臣說一聲，兒臣好派人去接?！?p>　　太后笑的慈祥“哀家身體還算健壯，蘭若寺的侍從也夠用，不過回個宮，不用大動干戈?！彼洲D頭看向楚哀，上下打量了一番，眉目中多了幾分讓人看不透的感情“皇后，三年不見，你變了不少。”

　　“兒臣那時年幼無知，多有魯莽，還請?zhí)笤彙！蓖蝗槐稽c到名字的楚哀心中充滿了疑惑，卻也不能多問，只得客套著答了話。

　　“哀家方才老遠聽見里邊兒有人哭，是什么事兒啊?！?p>　　“母后，是錦貴人還有身孕了?！饼R紫琰答著。

　　太后看向殿下跪著抽泣的女人，皺起眉頭，似有不解“懷有身孕是好事兒，你哭什么呀。”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是怕有人害肚子里的孩子?！?p>　　“哦？”

　　“回太后娘娘的話?！蹦\央用絹子擦著眼淚，好一個梨花帶雨，“前不久有人指使奕兒的奶媽謀害奕兒，還誣陷臣妾，臣妾含冤事小，卻著實怕有人對腹中胎兒不利啊?！?p>　　太后嘆了口氣“你也是有心了，可找到背后指使的人？”她這話是對著楚哀說的。

　　“那奶媽要定是錦貴人自己的計謀，查不出什么旁人，皇上已經將那奶媽刺死了。”

　　“唉，這能查出來什么，人都死了，以后錦貴人身邊兒多些看守的人，只能伺候精細些防著了。”太后頓了頓，有轉過頭看著莫錦央，言語中盡是關切“孩子，你受了委屈，可有什么想要的，皇上一定會滿足你?！?p>　　這件事情看來是查不了了，太后此番言語，就是不要再追究，程離心中憤恨，卻不能彰顯，她平復了情緒，看來魚和熊掌果然不可兼得“回皇上，太后，臣妾自知有罪，不敢求皇上皇后原諒，但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只希望不要牽連到臣妾的母家，臣妾的哥哥和父親一直忠心耿耿對大齊，臣妾不想因為臣妾早年的愚蠢，而耽誤了政事，那臣妾是真的罪過了?！?p>　　齊紫琰陷入沉思，自己的確是因為莫錦央過于明顯冷落了莫家，楚哀皺起眉，看向程離，卻被回以一笑“既然你知道錯了，朕看在腹中胎兒的份兒上免了你得禁足，今日細細想來，莫錦淵征討南楚有功，尚未加封，今日趁除夕，朕封你做鎮(zhèn)南將軍，如何？”

　　莫錦央眸中一喜，莫錦淵也是驚喜萬分，二人忙磕頭謝恩。

　　提到南楚，傅靈夾了丸子的手一顫，丸子就滾落在桌上，楚哀更是一個沒坐穩(wěn)，索性齊紫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怎么了？不舒服么？”

　　楚哀吸了口氣，擠出一個笑“沒事，就是今日的發(fā)飾太重了。方才莫相說江南什么？”

　　莫英豪緩過神兒來，忙搖搖頭“誒呦，微臣這記性，這么一打岔就給忘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兒，罷了罷了?！彼緛硎且I上新人的，如今莫錦央這樣一番，送上新人反而不利，不如再看看。莫錦央松了口氣，感激地看了眼程離。

　　齊紫琰打著趣“莫相老了啊?！?p>　　莫英豪賠著笑，起身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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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時相對隨和的宴會，一出接著一出也是鬧騰，沒過多久就散了，齊紫琰親自送太后回宮，楚哀便和傅靈一起走。

　　“這莫錦央突然長腦子了?！备奠`說話毒辣，倒也是一針見血。

　　楚哀嘆了口氣“她自己那兒有那本事，是程離教的?！?p>　　“程離？為何幫她？”傅靈一臉疑惑，她細細想了想“那會兒倒的確是程離引出來她懷孕這一事，也是奇怪?！?p>　　“今兒晚上奇怪的事兒還少么，太后突然回來了，齊紫琰卻毫不知情，而且……”楚哀說著，突然停下了腳步，她拉住程離的手腕，瞳孔放大“我知道了，趙菁雨是太后的人?！?p>　　傅靈被她這么一說也反應過來了“奧，我就說剛剛為何在場的見到太后都是震驚，趙菁雨卻一臉平淡。”

　　楚哀補充著“而且她那日和唐婳去找我的時候說‘太后就要回來了’那自然是太后那邊傳了話，若是這么想來，是太后要害大皇子和莫錦央，不然她今日也不會阻撓徹查此事。”

　　“可是太后為何這樣做？”

　　“這太后著實是個狠角色，殺人于無形，表面上和善，其實心中盡是算計，她怕是有什么秘密，或者知道了什么大家不該知道的事兒，才會動手，不然這齊奕是她的皇孫，而且她已經是太后，無需爭寵，干掉莫錦央對她也沒什么利處?！?p>　　“今日太后看你的眼神也很奇怪，不像是不待見你的樣子，反而有一種很復雜的情緒?！?p>　　“到底是什么情緒，早晚會知道?！背О櫰鹆嗣肌爸皇侨缃襁@后宮的人差不多都見過了，除了你我，唐婳是真的動情，趙菁雨為太后所用，莫錦央是莫家橫野朝堂的工具，但是這程離，著實讓人看不透。她不爭寵，依附與莫錦央?yún)s不盡心，莫錦央落敗卻雪中送炭，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說，她想要什么，她想干什么，卻無人知曉。這樣的人，著實可怕?！?p>　　程離嘆了口氣“這樣的人，若是不相往來還好，能做同謀最妙，怕就怕立敵，精明又會算計，不好對付?！?p>　　楚哀邁開步子，攏了攏披風，微風吹過，鬢角的發(fā)絲輕輕揚起，她伸出手感受著風的溫度“‘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這除夕一過，按理說就是春天了?！?p>　　“怎么突然又說這個？”

　　“沒事，就是突然想到一句老話兒‘春寒凍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