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萬尼先生?。?!”
“喲哦,孩子,你們好......慢一點,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你們使勁撞?!?p> 一見到許久不見的意大利神父,馬蒂·匈雅提就激動地?fù)溥M了他的懷里,差一點把老人撞了個跟頭;只是因為看見周圍忙忙碌碌的一群人里,有不少穿著顯然不太吉利的黑衣服,她才收斂了一點,保持住了一個即將登基的王應(yīng)有的禮節(jié)。
“這是......拉迪斯勞去世了?”
“是啊,孩子,我們只能愿主保佑他的靈魂?!?p> 雖然是這么說,和藹的老神父臉上,卻并沒有什么悲傷的表情:在遠處,胡浩博看到幾個人匆匆忙忙地抬著一口棺材離開,大概是喬萬尼已經(jīng)為他做完了禱告,他們得趕緊把這個不受歡迎的前任國王下葬吧。
“你呢?聽說那個波西米亞的國王是個胡斯派的人,你在那邊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吧,孩子?”
“我沒有,畢竟他還要我和他的孩子聯(lián)姻呢,怎么可能會對我有什么額外的不軌之舉......只不過,這段時間我真的很想念家鄉(xiāng),也想念所有和我一起并肩作戰(zhàn)過的大家,尤其是在聽說哥哥去世了之后......”
“你哥哥是為了正義和誠實而死的,他會和雅諾什先生一樣上天堂的?!?p> 喬萬尼摸了摸有些黯然神傷的少女的頭,試圖寬慰她。
“現(xiàn)在,孩子,馬上就要輪到你接過他們的重?fù)?dān)的時候了,你打算什么時候舉辦加冕的儀式呢?我這里的話,教宗陛下已經(jīng)交給我手諭了,雖然他本人來不了這里,但是加冕的儀式就交給我來幫忙代行了,你準(zhǔn)備好了就可以隨時告訴我。”
“我嗎?我的話......明天就可以?!?p> 少女想了想之后,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會和托馬斯先生說,讓他布置好場地的。明天的話,我不準(zhǔn)備在圣母教堂里舉辦加冕儀式——我想在圣伊斯特萬王的雕像之前,在所有布達城與佩斯城的市民面前舉辦加冕的典禮,讓所有人都看到,我成為匈牙利王的意愿,和在未來保護他們,讓國家繁榮的決心?!?p> *
“已經(jīng)布置好了,只不過因為是你臨時的起意,倉促安排的情況下并不算什么奢華的場地布置......真有你的啊,馬蒂,一回來就提出這樣的要求,來給我添麻煩?!?p> “辛苦您了,托馬斯先生?!?p> 坐在自己房間里的少女,正在對著鏡子輕輕梳理著因為長途奔波而散亂開的頭發(fā);而在她身后的托馬斯與胡浩博,也并沒有因為自己身為男性而避嫌,畢竟再一次日出的時候,馬蒂·匈雅提作為新任匈牙利王的加冕儀式就要開始了,他們也得協(xié)助著她,好好做一做準(zhǔn)備。
“不過我確實很好奇,我一個外來者也聽說過,匈牙利從皈依基督教開始,歷代的國王都是在圣母教堂加冕的,為什么你要打破這個慣例呢?”
“那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教堂,但如果在那里加冕的話,我就得朝著那群連向我爸爸借兵都不情不愿的大貴族們點頭哈腰,我可不愿意見他們,多看他們一眼都算是污染了我的眼睛?!?p> 馬蒂連頭都沒有回,只是簡單地回應(yīng)了傭兵隊長的疑問。
“但是如果沒有他們,你的登基也不會得到足夠的支持吧?!?p> “他們不會反對的。”
“為什么?”
“亨里克,你能不能用你那顆平時不怎么轉(zhuǎn)的腦袋稍微想象一下,如果你是某位匈牙利公爵的情形?”
停下了手中梳理頭發(fā)動作的雅諾什之女,終于把她棕色的發(fā)辮放在一邊,轉(zhuǎn)過身看著從兩年之前就開始陪伴自己的,來自于東方的少年。
“不,為什么我要......啊,我懂你的意思了。”
“想象一下,讓你選擇的話,你會選擇那個老成的施蒂利亞陰謀家與哈布斯堡的旁系,還是一個雖然有一點名氣,但卻只有十四五歲,怎么看都可以輕易被掌握在手心里的女孩子?”
“那確實是,如果從易于控制的角度來說,他們肯定更傾向于你......”
“我們匈雅提家族,從爺爺?shù)桨职?,再到我和哥哥這一代,都為這個國家立下過戰(zhàn)功,然而我們卻沒有什么可考的高貴出身......最初統(tǒng)治匈牙利的阿帕德家族是傳說中‘上帝之鞭’阿提拉的后裔,而在那之后,無論是拉約什大帝的安茹家族,還是西吉斯蒙德王的盧森堡家族,都是上百年的名門望族。由一個聲名鵲起不足百年的家族來統(tǒng)治這片西到克羅地亞,東到喀爾巴阡山脈的廣袤土地,這真的是前無古人,以后也不會有來者?!?p> 在深夜僅有的燭光照耀之下,馬蒂·匈雅提的瞳孔,靜靜地閃爍著光芒。
“但是時間會證明,他們一定會后悔的。那些自以為在操控一個提線木偶的大貴族們——他們現(xiàn)在不會,今后也不會理解,什么叫做生而為王(Kiralykent Szuletett)?!?p> *
“所以,你為什么讓托馬斯離開了,把我留在了你的臥室里?我可提前警告一句啊,本人亨里克是正人君子,是不會在沒有婚約的情況下和女生......哎疼疼疼,別打了,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
“你這家伙,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
“無視我剛才說的那句話,我今天把你留在這里是有原因的。”
少女像幾百年后上課拿著簽字筆轉(zhuǎn)筆玩的學(xué)生一樣轉(zhuǎn)動著手中的羽毛筆,結(jié)果墨水飛濺得整個桌子上都是。
“托馬斯雖然忠心,也好歹認(rèn)識點字,但文書對于他來說就是強人所難了;明天我可是要在那么多市民的面前演講的,不多準(zhǔn)備準(zhǔn)備怎么行......”
“啊?我可沒聽說過哪個國家的加冕儀式還要演講的......你這還是頭一遭,一般來說不是登基者與到場的人員都對自己的職責(zé)宣誓之后,由教士或是自己戴上王冠,不就可以結(jié)束了?”
“那樣的話,我還特意要重新設(shè)定加冕的地點,然后讓市民過來做什么?!?p> 少女的手輕輕顫動著,筆尖在紙張上滑行。就算是在燭光昏暗的遠處,胡浩博也能清晰地看到,她所寫的單詞是“sz?vetség(同盟)”。
“我需要的是能夠聽從我指揮的強大軍隊,不被其他勢力抽干血脈的財政來源,以及對我保持著信任的市民與農(nóng)民——沒有這些條件,所謂的‘與那些大貴族們相抗衡’,根本是無從談起的事情;而在這之中,無論是哪一項,都依賴著這些市民,乃至于渴望晉升的小貴族們的參與。他們是我的臣民,但也是我的盟友,我的盾牌,我的利劍?!?p> 馬蒂拍了拍自己所坐的長椅空著的部分,示意胡浩博坐到一旁。
“來吧,幫我一起想想這份演說,到底應(yīng)該怎么寫——這可不是簡單的演說,而是我所拿出來的,回到匈牙利以后的第一篇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