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死的?”
“不知道,在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死了?!?p> “放屁?!?p> 青年直截了當?shù)亓R了一句,對于這種明明白白的睜眼說瞎話來說,這可能是最好的回應(yīng)了——尸體胸前撕裂的傷口,以及男人那驚恐的表情,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死法。
“看看他胸前的這塊傷口,一直從后背貫穿到胸前——上帝保佑,這可一點也不體面,尤其是對于一位貴族來說;而且,您能告訴我,除了用劍之外,有任何方法能夠達成這種效果嗎?”
“就算是用劍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你可以把他當做是被不滿的隨從殺死的,或者是在掉下山坡的時候被樹枝刺穿的——不用說,這其實也能達成差不多的效果。”
“我覺得這種話拿去騙四歲小孩都成功不了。”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怎么解釋’的問題?!?p> 托馬斯聳了聳肩,對于胡浩博的質(zhì)疑不置可否。
“其實對于這么多平民百姓而言,誰統(tǒng)治他們并不重要,他們只在乎被統(tǒng)治的方式:該被收多少稅、什么時候被征召去當兵、什么時候該去教堂。他們才不管自己的領(lǐng)主是怎么死的,尤其還是在這家伙不那么受歡迎的情況下?!?p> “也是,但是無論如何,這種事情還是要跟民眾說的?!?p> 一想到要把德米特利俄斯這種凄慘的死相解釋為滾落山坡這種無厘頭的死法,胡浩博的嘴角不由得浮現(xiàn)出了一抹復(fù)雜的微笑:自己這種曾經(jīng)的普通人,居然也能有為這種級別的人物偽造死法的一天,讓他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俄羅斯人還喜歡說自己的領(lǐng)袖是中風(fēng)死的呢,只要我們能給出解釋,也沒有什么人敢于公開質(zhì)疑吧?!?p> “俄羅斯是哪里?”
“就是......就是羅斯人,一般他們的領(lǐng)袖被謀殺了,就會對外宣稱是死于中風(fēng)?!?p> 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時代這么久,胡浩博居然還會犯這種錯誤——不過考慮到這條世界線出了這么大的變動,恐怕伊凡三世統(tǒng)一了羅斯諸公國,也沒有什么成為“第三羅馬”的機會了。
“唉,算了,這些話題也不重要,天都快亮了?!?p> 青年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轉(zhuǎn)移話題,把問題轉(zhuǎn)回到“正經(jīng)事”上。
“我回去以后會找人到您這里來處理尸體的,不過現(xiàn)在,我得先去安撫士兵和民眾了。”
*
“怎么樣,亨里克先生?您找到德米特利俄斯了嗎?”
“找到了,不過他已經(jīng)死了——還蠻遺憾的,我還想著讓他到你的面前來,痛哭流涕地對你道歉呢?!?p> “......啊。”
聽到德米特利俄斯已經(jīng)死了的消息的時候,少女的神情看起來居然還略帶惋惜,這讓胡浩博不禁感慨于她的善良:若是從一般人的角度來看,定然會對這個把自己當作人質(zhì)的家伙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但她的表情透露出來的僅有哀悼之情;對于青年來說,他不禁有些好奇,少女到底在什么情況下,才會流露出怨恨的感情啊。
“其實我已經(jīng)原諒他了,不過我沒有想到他已經(jīng)死了,我以為他肯定是跑掉或者藏起來了......唉,只能祈禱他的靈魂,不至于漂流進地獄了......”
“你也太善良了,你知道我聽說他把你綁架了做人質(zhì)的時候什么反應(yīng)么?我當時全身的血液都快沖到頭頂了,當場就是那種暈乎乎的感覺,恨不得就立即進城來把那家伙給撕成碎片——”
“因為我所作的,我自己不明白;我所愿意的,我并不作;我所恨惡的,我倒去做?!?p> “......”
看著面前小聲復(fù)誦著《圣經(jīng)》之中言語的少女,胡浩博到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如果一個人從小都是在善待他/她的環(huán)境之中長大的,那么這樣的善良并不是很難令人難以理解;但是她明明是從小歷經(jīng)艱難困苦,兵戈戰(zhàn)火,好不容易才活到現(xiàn)在的年紀,結(jié)果還對著這個世界,對著那些甚至對她抱有惡意的人懷揣善意......這太難理解了。
“沒事,托馬斯已經(jīng)去處理德米特利俄斯的尸體了——我們會給他一個合乎身份的葬禮的,哪怕是在他做了如此多的惡之后?!?p> “您這么說的話,我就放心了......盡管我并不喜歡他的所作所為,但是既然他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世界,那么我還是會為他祈禱?!?p> “是啊,就為他祈禱吧,也為摩里亞祈禱。”
青年走了過去,給了少女一個溫暖的擁抱,也是久違的擁抱。
“雖然他在治理國家方面毫無建樹,但是那都是過去時了——我們現(xiàn)在只能看向未來,然后盡我們所能,在這片廢墟之上建立比斯巴達與雅典還要輝煌的國度?!?p> *
“去發(fā)出公告吧,把城里的百姓都召集起來——越多越好,我要像馬蒂在佩斯城的時候一樣,和他們說一些事情?!?p> “是!”
“另外,去準備棺材,以及去教堂里找一下神父們,接下來我們還要給德米特利俄斯組織一場葬禮才行?!?p> 終于組織好了士兵們各自回到崗位上去,胡浩博終于稍微松了一口氣:自然,現(xiàn)在距離徹底解決奧斯曼,或者哪怕是振興伯羅奔尼撒半島這種目標都很遠,然而好歹他已經(jīng)堅實地踏出了一步;如今,他也可以暫且松一口氣,從戰(zhàn)爭與搏殺之中脫身,把目光投向休養(yǎng)生息這方面來了。
一邊想著,青年一邊踏上了城堡的階梯,一直走到二樓的陽臺才停下腳步。在遠方,太陽終于從地平線上升起,被士兵們所召集的市民們也揉著惺忪睡眼,出現(xiàn)在了街道上,急切地等待著新的領(lǐng)主的“指令”。
“沒有什么困意吧,伊琳娜?我這邊雖然一夜沒睡,但是還很興奮,你呢?如果困的話就不要支撐了,去睡一小會兒吧,好好休息一下?!?p> “嗯......可能是這樣吧,我也很興奮......唉唉?!”
還沒等少女說完,她就被胡浩博牽著手,一起來到了陽臺上——在他們的前方與下方,已經(jīng)稀稀拉拉地聚起了上百人,還有許多人從遠處趕過來,用復(fù)雜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新領(lǐng)主。
“來吧,站在我身邊吧,我們一起向他們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