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最近的加稅和征兵,是為了這個啊。”
看到馬蒂的反應,維特茲確信自己的回答是正確的。
“奧斯曼在那位‘征服者’殞命之后,大臣們分別擁護兩個年幼的兒子巴耶濟德和穆斯塔法,地方上的領主們也幾乎都脫離了管控,確實是快馬加鞭,將他們徹底趕出歐洲甚至消滅掉的好時機。但問題是,我們現(xiàn)在的狀況也只是在逐漸恢復,真的要......”
“當然了,不過,第一個挨刀子的不是奧斯曼。”
“不是?”
“對,現(xiàn)在突厥人正在內(nèi)斗,若是我們現(xiàn)在就插手,反而有可能會讓他們團結(jié)在一起。不如等他們先斗個兩敗俱傷,然后我們再出手,這樣他們就算聯(lián)合起來也無力抵抗,不好么?”
“所以說,現(xiàn)在在整個匈牙利加緊征兵的步伐,連女性都能進入軍隊......”
主教停頓了一下,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一樣。
“是針對腓特烈三世和奧地利的,對吧。”
“我挑選你來輔佐我算是選對了,雖然比我反應慢一點,但還不算遲鈍,這水平和亨里克差不多吧?!?p> “那已經(jīng)可以算是奇跡了。”
神父凝視著桌子上的地圖,給出了自己的推理。
“然后,因為我們正面和奧地利拼個魚死網(wǎng)破必然會招致整個神羅的反撲,所以我們要爭取教宗的支持......這樣么?!?p> “而且我們甚至不需要正面打,現(xiàn)在有現(xiàn)成的餌料可以釣上來這條大魚?!?p> “那一定是波西米亞了。”
“正是?!?p> 馬蒂抓起了手邊的一柄短劍,那正是波西米亞現(xiàn)在的統(tǒng)治者伊日·波杰布拉德在她回到匈牙利之后,與信件一同寄給她的禮物。
“老家伙在莫哈奇失敗以后,絕對不會放棄剩下的哈布斯堡家族所宣稱的土地,而波西米亞就是其中的核心。拿下它,不僅可以奪取一塊物產(chǎn)豐饒,人口眾多的土地,更可以帶來無盡的威望:自從楊·胡斯被燒死在火刑架上以來,從未有人能夠徹底征服他的追隨者,如果腓特烈做到了,那他就會成為基督教世界的大英雄?!?p> “波杰布拉德能擋住那家伙么?”
“這句話應該反過來說,腓特烈要做什么才能不被伊日反殺。就算是我父親現(xiàn)在還活著,恐怕也不好對付那個胡斯派的狐貍精?!?p> 少女國王回想起了當初從波西米亞逃走時的山路,光是單純在山間行走就是艱難的事情,更何況波西米亞人天生就是游擊的高手。當年西吉斯蒙德懷揣著雄心壯志想要剿滅波西米亞的異教徒,結(jié)果被耗到心力交瘁也只是勉強壓制住了激進的塔博爾派,還讓哈布斯堡家族的女婿阿爾布雷希特摘了桃子。如今,若是腓特烈意欲染指捷克人的土地,那未免不會在馬蒂的面前重蹈覆轍。
“當然,他給奧地利和施蒂利亞的那位大公帶去的麻煩越多,對于我來說就越好。只要哈布斯堡家還住在我們的‘隔壁’,他們的威脅就一天不能解除;如果這一次能夠徹底把他們打倒的話......我會想個辦法好好處理他們的?!?p> *
“......唉。”
凱特琳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離開了稍顯熙攘的格拉倫查,少女在摩里亞的道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若是在半年之前,這樣漫不經(jīng)心地走路,沒準就會遭到盜匪或者來劫掠的突厥人的襲擊,幸好她來到這里的時候,這些問題都已經(jīng)解決得差不多了,不然剛才胡浩博恐怕是不會放心她出來的。
只是,現(xiàn)在的她走不下去了。
腳鐐沒有取下來的凱特琳穿不上鞋子,只能像從前一樣光著腳行走;結(jié)果,縱使腳底有著能夠阻斷大部分痛感的繭子,少女的前腳掌依舊是被某塊尖銳的石頭扎破了。這樣的疼痛對她來說根本算不得什么,但現(xiàn)在,漫無目的的她在增添了這么一處傷口之后,也不想繼續(xù)走下去了。
按照常理來說,她昨天早就應該死掉了——劫持一方的領主卻又因疏于防備而失敗被擒,在任何情況下都足以導致她被判處死刑。但是,那個被人稱作“亨里克”的,明顯不是歐洲人的青年,和那個與他關系非同一般的少女,居然還給自己做了飯菜,給了她自由,還給了她選擇的機會,讓她做“喜歡做的事情”,這可太......太令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她該說謝謝嗎?當然。
可她......并沒有說出口。
忘恩負義也罷,反應遲鈍也罷,有其他的想法也罷,她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十幾年的奴隸生活,十幾年毫無親情,毫無友情,毫無愛情的日子,已經(jīng)讓她不能對于這種憑空產(chǎn)生的善良作出回應了:在她的眼中,人對人的友好,絕對是有原因的,無論是有求于人還是懷揣著何種希望,總之,那并不是一種平時就能見到的感情。
她錯了嗎?
......也許吧,她自己也不知道。
假如是在以前,是在她還是個奴隸的時候,她絕對不會認為自己的這些觀念有一絲錯誤,可現(xiàn)在她也在猶豫,會不會那個叫亨里克的青年,還有那個叫伊琳娜的少女,他們的想法才是對的?那種人對人的態(tài)度就應該善良,人應該自由自在地追尋自己想做的事情,諸如此類的想法,實際上并不是瘋言瘋語,而是一種正常的態(tài)度?
一陣冷風吹過,此前一直生活在黎凡特地區(qū)的少女自然是還未能適應這種天氣,輕輕地打了一個噴嚏;她想要擺脫腦內(nèi)這些混亂并且交織在一起的想法,想要站立起來,但卻差點打了個趔趄,險些將腳底的傷口又撕扯打了一兩分。
“喂,那邊的,你的腳流血了??!”
正在凱特琳不知道該做什么的時候,她的耳邊傳來了一位少年的吶喊:那并不是“亨里克”的聲音,而是另外的希臘少年,帶著一位少女,扛著一個酒桶朝她的方向走來,同時也是朝著格拉倫查的方向走去。
“摩里亞的路可不能隨便光著腳走,上面都是各種荊棘和尖銳的石子,就連老農(nóng)夫都有時會因為不在意而被扎到——來吧,我拿塊布先幫你包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