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魔女的忠告
沒過幾小時，弗里德便醒了過來。
雖然哈羅德已在要求他再休息休息，但被對方婉拒：
“我已經(jīng)休息得差不多了，你也辛苦了，哈羅德。快去睡會吧，爭取傍晚的時候可以繼續(xù)上路?！?p> 睡前特意將尾椎骨交給弗里德：
“好歹可以省點力氣對付那些小東西?！?p> 真正可以休息的時候，卻覺得反而睡不著了。
明明很困，卻總覺得像是有塊石頭吊著心的感覺。
思來想去，也實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事能過讓自己如此擔心。
大小姐的話，在安德尼那里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弗里德那里也有萬物之靈的尾椎骨保護。
用力地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隨后，讓全身的肌肉放松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雖然沒有睡著，但像是被誰猛地拽下了一個地方，急忙睜開了眼睛，卻發(fā)現(xiàn)已身處出在之前多次夢見過的觀劇院中。
又是這里啊。
哈羅德無所事事地走在沒有人的觀劇院的大廳中；臺上沒有什么演劇即將開播；后方的門也是鎖著的，打不開。
估計在這待一會，就會像之前那樣醒來。
說實在的，除了第一次來這里，打開了圖書館的大門，看到不可思議的內(nèi)容；以及在舞臺上看到的類似克羅蒂的少女與神秘的黑裙女性；之后基本上每一次來都只是坐坐便離開了此處。
對了，就連帶自己走出圖書館，舉止優(yōu)雅卻冷漠的男人也沒有再見過了。
所以來這里到底有什么意義呢...
哈羅德閉著眼睛，準備像平時一樣等待著蘇醒，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從觀劇院二層的位置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離得有些遠，聽不出爭吵的內(nèi)容，只知道是一男一女在吵；女生的聲音甚至還有了幾分哭腔。
爭吵聲如同打破了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哈羅德一下子從觀眾席站了起來，循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看去：
二樓除了有個貴賓室外，便沒有了其他房間。
空蕩的劇院大廳只有他的腳步發(fā)出的“噠噠”聲，吵架聲也戛然而止。
自己這樣真像以前在修道院見到的八卦修女嬤嬤。哈羅德暗自吐槽道。
“啪?！?p> 一頂黑子帶有紗網(wǎng)的帽子正好砸在了他的頭上。
隨即，一坨黑色的影子從貴賓室一躍而下，站在了哈羅德的面前。
一身黑色與灰色條紋，綴有繁復蝴蝶結(jié)與花邊華服的黑發(fā)少女，從天而降一般，伸手從哈羅德的頭上拿下了剛才落下來的帽子。
這女孩，感覺很眼熟...
和克羅蒂相差無幾的容貌；黑色的長發(fā)。
靈光一現(xiàn)，這不是曾經(jīng)在療養(yǎng)院探望過自己，被自己誤解為是克羅蒂的小姑娘嘛！
而這身衣服...想必之前在這里看到的神秘魔女也是她了吧！
“你...你居然是魔女?。 惫_德脫口而出道。
對方理了理帽子，優(yōu)雅地欠了欠身：
“好久不見，哈羅德。妾身乃觀劇魔女，桐路加?！?p> 雖說和克羅蒂長相相似，但二人的氣質(zhì)確實是大不相同的。
如果說克羅蒂是典型的被嬌慣壞了但單純善良的貴族小姐；那觀劇魔女就是那歷經(jīng)世事，且能波瀾不驚的貴婦人。
“不過妾身很吃驚，你居然沒有把我認成小克羅蒂。”說著，還理了理哈羅德被砸下來的帽子弄亂的頭發(fā)。
“您也認識克羅蒂？”
哈羅德說著話時，還能嗅到魔女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氣；不禁在想，動作會不會太親昵了些。
余光不經(jīng)意間瞟到二樓貴賓室里，曾經(jīng)帶哈羅德走出圖書館的男子全身都散發(fā)著可怖的殺氣，令哈羅德不禁后退了一步。
觀劇魔女收回了停留在空氣中的手，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是您帶我來這里的么？話說，還沒來得及感謝您之前的探望?！?p> 哈羅德繼續(xù)問道，似乎是想要打破眼前的這份尷尬。
觀劇魔女溫柔地笑著，溫暖如和煦春風的笑容，反而讓哈羅德感受到了莫名的心酸與難過。
眼睛有些模糊，悄悄低下頭，迅速地抹了抹眼睛。
“這些都是小事，能再見到你，我就很開心了?！边€向其伸出了一只手：
“沒有站著說話的道理。這次讓你來，是有很嚴肅的事情，想要囑托給你?！?p> 哈羅德抬起了頭，正對上她認真的眼神。
看她鄭重，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事吧。
在跟著觀劇魔女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過頭看看那位散發(fā)著令人直冒冷汗的殺氣的男子是否還在。
從目前的角度看過去，貴賓室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在。
選擇了一個離舞臺較勁的位置，才一落座，觀劇魔女便說道：
“帶著克羅蒂離開威斯特林安，以及...請不要將鑰匙的材料交給韻律...我無法告知你其中的原因，但作為補償，我會在這告知你想要知道的一切?！?p> 無法告知原因？
可若是不能知道原因，就讓自己按照她說的做，總覺得不太靠譜。
畢竟和觀劇魔女相識不深，也不能確定她所說的就是對的。
帶著克羅蒂離開...這點倒是能想到理由，估計和克羅蒂的身世有關(guān)。
但其他的...哈羅德還在進行著頭腦風暴，看到了觀劇魔女等待他回答的神情。
一時間還沒有什么主意，干脆問起了其他問題，來為自己找些思考的時間。
“鑰匙材料？您是指的萬物之靈的尾椎骨么？”
“是的，如果你能將其不交予韻律魔女的話，我能夠?qū)⒛愕乃幸蓡枴肆_蒂的身世也好，你能否回去也好，我都可以告訴你?！?p> 她說的這些，正是哈羅德想要尋求答案的問題，也是他苦苦來到這境外的重要原因。
但除了剛才所想到的疑慮外，要不要把那椎骨交上去，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能決定。畢竟他也算是在弗里德的幫助下才能取得此物。
若是這次兩人無功而返，自己這邊還好，弗里德的話恐怕會因此受到更深的牽連。
可如果對她說謊的話...與其被她從那圖書館那查到，還不如實話實說。
于是，在深思熟慮一番后，哈羅德回答道：
“魔女大人，恕我直言，可能我無法答應你的全部條件；不過我可以承諾，在交上椎骨后，我會立刻帶克羅蒂離開這里?！?p> 話才說完，便有一個男聲還不客氣地插入了二人的對話中：
“姐姐大人，您沒有必要為了這家伙而無視觀劇院的規(guī)定！”
在圖書館遇到的青年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二人附近的位置，拳頭微握，似乎十分生氣的樣子。
“我自有分寸，拉斐爾?！?p> 與火藥味十足的青年相比，魔女淡定了許多。
見她這么說，拉斐爾暫時緘默起來，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她附近的位置上。
“這孩子一直都是這么咋咋?；５?，哈羅德你可不要介意...還有，你就叫我的名字就好，不用太見外。如果你實在要交上去...請帶克羅蒂離開后，再讓你的朋友交上去吧。”
“桐路加么...聽上去倒像是東方人的名字。話說，你和克羅蒂的關(guān)系應該挺不錯的吧?！?p> 看她的發(fā)色，應該也是東方人吧。哈羅德心想。
此時他已經(jīng)完全不把觀劇院當成是自己的一個夢境；他更傾向于由于克羅蒂的緣故，才會與觀劇魔女所在的觀劇院有聯(lián)系。
“我和克羅蒂關(guān)系是很好，算得上是師徒的關(guān)系吧...不要看她現(xiàn)在是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她可是傳說中弒神的兵器?！?p> “不可能吧！人怎么可能是兵器？而且就實力而言，她也不足以成為兵器吧?！?p> 哈羅德下意識地反駁道。
“我只能這么說，她...曾經(jīng)是人類，成為兵器說迫不得已的決定；實力方面的話，你說的沒錯，平時的她就是這個樣子，但一旦察覺到和神相關(guān)的力量...她將會變得十分可怕。”
曾經(jīng)是人類？哈羅德在內(nèi)心默念著這一句話。
“在打敗了舊神后，原本她是要作為廢舊品摧毀的...但是，我把她偷偷救了下來。所以，一旦她身份泄漏，對她也好，對你也好，都是十分危險的?！?p> 哈羅德聽完后，不禁瞪大了雙眼問道：
“摧毀？莫不是要...”
要殺掉克羅蒂？
像是看穿哈羅德所想一般，她點了點頭。
這就是克羅蒂的過去？
“那她的父母呢？難道他們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改造，被摧毀而無動于衷么？”
想到了自己的過去，哈羅德被憤怒與激動所左右。
“哈羅德，冷靜一下，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她的父母...”魔女像是回憶起什么一樣，輕嘆了一口氣：
“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哈羅德。對克羅蒂來說，其實過去是什么樣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p> 腦海里不禁浮現(xiàn)出了另外一句話：
“過去我們是無法改變了，但是我們走好我們未來的路，所以不要為我擔心呀?！?p> 想不起來是誰說的，就連聲音以及最后所喊出的名字都十分模糊。
對克羅蒂來說，或許有過不幸的過去，但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沒錯，接下來要做的，是用幸福的每一天去彌補克羅蒂過去的遺憾。
“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動了...那之后呢？”
“從救了她之后，在此期間便一直和我呆在觀劇院內(nèi)；我教了她不少東西，比如該如何待人接物，以及各種各樣的知識，讓她能夠看起來更像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兵器。
單從待人接物來看的話，總感覺教育得還不夠，說是接近失敗也不為過...
不過吐槽歸吐槽，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她的教導，不知道克羅蒂會是什么樣子。
總之肯定不會是現(xiàn)在這幅蠢開朗而單純的性格。
“前不久，她才走出了觀劇院，我嘗試過和她鏈接，但是都鏈接不上，帶不回她...除此之外，還發(fā)生了意料之外的事——穆得莉，也就是北方魔女，我不知道這小丫頭是從哪里知道了弒神的武器還活著，并且在威斯特林安游蕩的消息，專門派了人來調(diào)查...”
聽到這里，哈羅德的心“咯噔”了一下。
“派出來的人，是叫米蓮么？”哈羅德試探性地問道。
桐路加用手指敲打著座位的把手，回憶了一下，說道：
“為首的女孩子似乎是叫這個名字。只可惜他們沒查出什么來不說...還...”
魔女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復雜的神色，也沒再說關(guān)于米蓮他們的事。
轉(zhuǎn)口囑咐道：
“你回去之后，記得一定要早些帶克羅蒂離開，盡管現(xiàn)在對于四柱魔女來說，都知道她還存于此世，但起碼，帶她去一個相對安全的大陸...我能夠拜托的人也只有你了，我的朋友?！?p> 安全的大陸？
看來觀劇魔女并不相信韻律魔女能過管理好威斯特林安，或是保護好克羅蒂的安全。否則也不會拜托自己帶克羅蒂離開。
“至于你能不能回去，答案很明顯?！?p> 桐路加遺憾地聳了聳肩：
“恐怕你要在辛特蘭利斯度過你的余生了。至于原因...恕我不能告訴你；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p> 自從昨日遇見了和他同樣來自奧布里安的人后，他便隱隱覺得，可能自己回不去了。
得到了明確的答案后，哪怕是這樣的答案，他也覺得釋然了許多。
既然回不去的話，那就帶著克羅蒂去其他大陸；每個大陸都可以去看看，最后看她最喜歡哪里，就定居在哪里。
不過北方就不用考慮了吧，很難想象他們會對克羅蒂做些什么。
看著哈羅德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這樣的回答，桐路加笑了笑：
“你還是這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樣子...”
看著她笑了，哈羅德也笑了笑，就像兩個相識已久的朋友一樣。
盡管解決了之前困擾他的疑問，但毫無疑問，這次的解答又產(chǎn)生了新的疑問。
“剛剛說到米蓮他們，就沒有說下去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還有，自己的過去，是不是和觀劇魔女有什么聯(lián)系。
然而哈羅德才說完，便覺得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墜去。
糟糕，說的太起勁，完全沒有注意到劇院意識的狀態(tài)。
魔女有些追悔莫及，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卻抓了個空。
一直沉默著的拉斐爾此時站起了身，皺著眉頭，用手捂住了桐路加的雙眼，在她耳旁小聲說道：
“姐姐大人，劇院意識要醒了，您還是...先回房吧?！?p> 時間剛好過了“90”秒。
雖說不能出觀劇院，但在這里面，她依然能夠使用她的權(quán)限“九時之法”。
哈羅德再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觀劇魔女再一次將忠告告訴了他：
“記得帶克羅蒂離開。還有，不要相信——”
話未說完，便被強制中斷。哈羅德再次消失在了觀劇院，而長滿眼珠的巨大眼球此時出現(xiàn)在了大廳上空。
所有的眼珠都看向了她。觀劇魔女只能輕嘆一口氣。
違背了中立態(tài)度的自己，恐怕之后也幫不了哈羅德以及克羅蒂了吧。
眼神中發(fā)出的尖銳視線，在接觸到她身體的那刻，形成了一道道利刃；將她捅成了一個篩子。
拉斐爾只能像那眼珠一樣，冷眼看著劇院意識對妄圖泄漏秘密、參與到事物發(fā)展中的魔女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