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談著正事的三人便面面相覷，柴紹率先去掀了簾子看外面——果然，是高府到了。
于是三人便理了理衣裳，匆匆下車來。一路上府中內(nèi)外小廝來打招呼，三人都只是匆匆應(yīng)了，便往內(nèi)里去見高氏三人去。
只是不得巧，他們?nèi)敫诺弥呤先司谷灰驯粋魅雽m中去了。
“什么時候出的詔？”聽得自己舅舅舅母母親都被宣詔入宮，長孫無忌頭一個眼神發(fā)冷：“我剛剛就從宮中回來，怎么沒碰上了他們？”
“多半是碰不上的。大公子?！贝鹪拑旱模瑓s是他身邊另一個得力的長隨，喚清松的。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他——清松跟文翰武英卻是不同。他并非家生子，更不是什么賣了死契的下人。他與弟弟淡竹一樣，都是因著他父親長孫晟的某些原故，才來到他身邊。所以相較起來，長孫無忌對他的話兒，反而更聽得進去一些。
因此，看到他一臉平淡的模樣，長孫無忌懸在胸口的心也多少回了位，定定神，揮揮手請不明就里的李世民與柴紹坐下，又傳令上茶。
很快，侍兒們便奉上好茶佳點。長孫無忌略略打量了一眼，還算稱心，于是點一點頭，懶懶散散地嗯了一聲，擺足了長孫府大公子的架勢，然后才淡淡道：“不錯。都去帳房上領(lǐng)賞罷！就說我說的，不等舅舅舅母還有母親回來了?！?p> 他這一句話，便叫人品咂出了很幾重不同的味道。因此底下的下人們，也是各有表情精彩。
只不過眼下這等局勢，若是哪個傻子要站出來，說不要這筆錢的……那便是蠢華中的蠢貨了。
于是，下人們急急磕頭，在長孫無忌派出清松傳話兒的當(dāng)口，就各自離開了。只是……人這么多，他們到底打算去哪兒，便是不知道的了。
長孫無忌思及此，卻淡淡勾唇一笑。
李世民從旁看看他，也不說話，只認(rèn)真地對著纏住自己不放，想知道皇帝在眼下之事中的得益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你剛剛也聽到了，這一局，楊夫人起勢、漱玉公主與皇后，也最多算是個趁火打劫的……可皇帝卻不同了?！?p> 長孫無忌哼哼一聲，揚著眉毛問柴紹：“楊夫人起勢，除了想把禍水引到皇后身上，可真害到了誰了？”
“不，不曾?！彼懔艘凰?，柴紹堅定搖頭：“否則也不會有這等事態(tài)了。”
長孫無忌一樂，搖頭道：“所以呢，皇帝便可在這兩方之間，做個選擇了——是留楊氏，還是?；屎竽兀课阌怪靡?，他自然是要?；屎蟮摹Ｇ以偌由蠗钍系纳矸荨遣皇且部梢越璐藱C會，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刂螚罴乙粋€罪呢？”
柴紹恍然：“那……那越國公父子……”
“也是一樣的。只不過不同的是，楊玄感處，皇帝只是因為忌憚，所以需要這個機會，這個由頭，把他逐出御前。但楊素卻不同……”
“越國公有什么不同？”柴紹皺眉，也是一臉不解：“其實很早之前，我便覺得陛下對越國公的敵視之意，來得毫無道理。且不論當(dāng)年若非楊素扶他，他是萬難坐上此位的。就說他真的功高震主，眼下皇帝也帶出來了自己的人脈。多半還是不怕他的……畢竟一個君字，便能壓天奪地斥親師……再加上楊素身子最近越發(fā)不好?；实蹜?yīng)該不會在這個時候與他撕破臉罷？否則豈非壞了皇帝親善仁教的名聲？
我覺得，皇帝是個頂愛惜自己名聲的人呢！斷不像旁邊人說的那般狗血淋頭?！?p>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李世民，李世民恍若未察一般，但卻給出了一個明確的回答：“因為越國公手中，有他想要的東西?！?p> “軍權(quán)嗎？如今楊素已呈這等態(tài)勢，他那幾個兒子，又是素不被楊素手下老獎?wù)J服的。再加上皇帝暗中示意宇文兄弟多年籌謀，如今軍中已是宇文一族的西風(fēng)，壓倒了楊素一方的東風(fēng)?；实墼趺磿诤踹@些？”武將出身，果然是與眾不同。柴紹一下子就抓住了一些事情。
只是，他只猜對了個邊邊。
“不是軍權(quán)。因為有宇文兄弟在，皇帝手中如今軍權(quán)在握。雖然宇文兄弟對他也未必多忠心。但眼下是穩(wěn)妥的?！崩钍烂竦乜粗h(yuǎn)方，然后回頭對著兩個好兄弟搖一搖頭：“是能夠維持軍權(quán)的東西?！?p> “莫非是……軍餉軍資？！”柴紹立時坐直了身子：“越國公豪富，難道皇帝打上了他家產(chǎn)的主意？可眼下這事兒一旦揭發(fā)，無論如何都是皇帝欠了越國公府上一個孫兒?；实廴绾蜗轮疾槌絿抑校俊?p> “就算他想，越國公也不會讓——所以此番，楊夫人落胎，只怕出主意的，正是越國公。”李世民垂眸。
柴紹倒吸口冷氣：“越……越國公這是要跟皇帝叫板？須知那可是皇帝??！”
“他也未必就是要跟皇帝叫板……他要的，不過是幾日的寬艱，好去把某些東西，藏起來。”
李世民搖一搖頭，輕聲道：“這么些年了，你們難道就不好奇，當(dāng)年奪嫡之夜前，察覺了當(dāng)今不軌的先帝，可是命人將宮中內(nèi)外所有的兵器全都給收了起來的啊！那他是怎么拿到后來的那些兵器的呢？”
這一句話，便投入了柴紹的心底，讓他不知所措了片刻之后，才駭然道：“難不成……難不成越國公手中，還有什么不得了的物事？”
“只怕還不止如此呢！”長孫無忌看看窗外正在奔回的小廝，冷冷一笑，起身道：“之前咱們不是給楊素算過一筆帳？說他眼下手中至少雄兵百萬。其中至少有一半多，是不必向朝中求軍餉的……想一想，這些軍隊的軍餉軍資，又是從哪兒來的呢？楊素既然將此事直告皇帝，是不是早就察覺一了什么，想借著這多出來的幾十萬精兵，跟皇帝談個條件呢？”
柴紹越聽越迷糊，剛轉(zhuǎn)頭想問下李世民聽不聽得懂。不料李世民卻已然搶先一步，嘆了口氣出來：“看來，越國公手中不止是兩座金礦這么簡單……他手里，還有座鐵礦罷？”
“兩座?！遍L孫無忌豎起指尖，糾正，并認(rèn)真地告訴驚駭不已的柴紹：“你說，一個手握重兵的親王，要金礦，無妨?？伤€藏著一個鐵礦，是什么用的呢……”
鬼使神差地，此時有個小廝撩起門簾，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