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占金領(lǐng)著小妹妹步履匆匆的回來了。
他一進(jìn)屋,梅香哭得更厲害了??粗蓱z的梅香,占金的心就像被一把鈍錐子生生錐剜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越漩越深,越深越痛。他痛苦的看了看梅香,又無助的看了看父母,終于眼淚沒有忍住,像決堤的江水一樣嘩,嘩的自心頭流過?!皨專辉蹅兿却饝?yīng)了,讓朱貴斷了這個念頭再說?!?p> “占金,你以為那答應(yīng)就是一個說嘴的事兒,要是那樣,我也是個人,怎能看著孩子哭成這樣了還不答應(yīng)。”
“媽,爹,求你們了,答應(yīng)我們吧,我以后跟著二瞎子他們拉二胡走門市掙錢?!?p> “胡說,那是你能干的事兒?!?p> “為了梅香,沒有什么不能干的,媽,你先答應(yīng)下來,朱貴就沒有希望了,咱們再慢慢商量好不好?!?p> “胡鬧了盡是,你問問你媽咱家還能吃幾頓飽飯,想找媳婦兒了,把你媽賣了找哇?!惫冀鸬睦^父陰沉著臉一邊下地一邊語氣不容拒絕的重重的扔下幾句話,后操著手,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家里只剩下面面相覷的三個人驚訝的不知所措。
郭占金還想做最后的努力,他流著眼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著說:“媽,求你了,我也是你的兒子啊,我老舅說,我爹正托人給占平說媒呢,占平才十九歲,我是哥哥啊?!惫冀鹫f完趴在炕沿上放聲悲慟。
梅香的心猶如被蟲蛇啃噬一般的痛,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郭占金的痛其實(shí)比自己還更甚呢。
她吃驚的望著占金媽發(fā)呆,然后一字一句的問:“姨,為什么,我們都到生死的份上了,你們竟然見死不救?!?p> “孩子,這個家里,我真的做不了主?!闭冀饗屨f完拿起手中的衣服不住的擦著眼淚。
什么也別說了,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fèi),所有的希望都是白日做夢,所有的情愛都將眼睜睜的被逼分開。
真的能分開嗎?
梅香苦笑著舔掉了掉落在嘴角的一滴眼淚,有點(diǎn)咸。她拉起還在嗚,嗚著的郭占金,說:“別哭了,沒用,咱們活著不能在一起,死了總可以在一起了吧,就這樣活著也沒啥意思了。”說完,自己一個人走了。
占金媽聽見梅香的話說的有點(diǎn)不對,急忙催占金快跟上,小心別出啥事兒,郭占金不好意思紅著眼出去,洗了一把臉,他媽著急的罵了起來:“快點(diǎn)兒,磨蹭甚了,小心出事兒的?!?p> “沒事兒,媽,我知道她去哪兒?!?p> 占金媽也急忙下地跟了出去。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那個被煙熏了的黑腦袋真的跟占金耍起了心眼兒。孩子怎么能都斗得過一只老狐貍呀。
老漢擔(dān)心給占金找了媳婦兒會耽擱了占平的媳婦兒,他在偷偷的給占平說媒,就是壓根兒也不想給占金成家了。
占金媽傷心的抹著眼淚,望著那個高大的身影,走起路來虎虎生風(fēng),他怎么就錯誤的投胎到自己的腹中,這輩子連個媳婦兒也找不到了。
老太太邊哭邊來到自己的父親家,正好柱子在院子里。柱子見大姐哭得眼淚汪汪的,忙問:“你怎么了?”
“你快去看看占金,占金去找梅香了,甭出了事兒?!闭f完,甩了一把鼻涕在墻頭上,自己進(jìn)屋去了。
郭占金向村外走去。
在村邊上那家的屋后,一個猥瑣的身影正藏在屋后伸著個腦袋在聚精會神的偷偷的看著梅香。郭占金火冒三丈,快速的他走到身后,照著屁股上就是重重的一腳將那個賊一樣的東西踢飛。朱貴驟然間向前來了個狗吃屎,趴在地上半天沒緩過神來,起來的時候,本來就有點(diǎn)兒歪的鼻子好像更歪了,一臉的沙土下依稀可見點(diǎn)點(diǎn)滲出的血跡。朱貴痛的彎著腰咧著嘴大哭。郭占金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抓掉朱貴的帽子,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在朱貴的臉上,可憐的朱貴面對郭占金竟無一點(diǎn)還手之力,他嚇得張著驚恐的三角眼,哀求郭占金:“占金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边B嘴角滲出的血都不顧上擦掉,小心翼翼的爬起來,撒開了那雙羅圈腿沒命的跑了。
老舅柱子看見郭占金在打朱貴,他急忙跑了過來,說:“你打他干什么,不怕朱來福報復(fù)你。”
“老舅,只要他不放過梅香,這輩子這個仇就算是結(jié)下了,只要他朱來福敢報復(fù)我,球大個朱貴,我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你打朱貴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見了你嚇得快尿褲子了。問題是朱來福去找你爹,怎辦,你可以不在乎朱來福,你怎么面對你那個爹,你可以見一次朱貴打他一次,你信不信,你打他一次,你爹就打你一次。”
“老舅,那個家我一點(diǎn)兒都不想回了,隨他吧,不跟你說了,我去看看梅香。”
郭占金一路小跑,沒多久就趕上了步履蹣跚的梅香。他們倆一起走到離老桃樹不遠(yuǎn)的地方停下來。梅香牽起占金的手,眼含熱淚,抬頭看著郭占金緩緩地說:“占金哥,我們約定好嗎,以后的每一年只要是桃花盛開的時候,我都希望你能到老桃樹下看看桃花,看到桃花就是看到我,記得好嗎?”
“一定會的,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你嫁給誰,在我的心里,你永遠(yuǎn)都是最美麗的桃花。”
“占金,我不想活了,我也不想白來這世界一遭,我想做你的女人,就今天。”
“梅香,別傻了,死有那么容易嗎,要是容易,我愿意陪你一起死。你也看見了,我不比你好在哪里,好歹你還有親爹親媽呢?!惫冀鹫f著伸手緊緊的摟住梅香,在他的潛意識里他恍惚覺得以后再也沒有機(jī)會在一起了,再也不能在每個桃花盛開的春天一起看花謝花飛,一起在老桃樹下卿卿我我,一起拉著二胡唱二人臺里那些哥哥妹妹的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