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郭占金的面粉廠做的紅紅火火,業(yè)務遍及幾個省市。他曾經親自以顧客的身份調查過,桃花牌面粉的口碑還真的不錯。他也曾光鮮亮麗的走進過大城市的商場,那些伶牙俐齒的小姑娘們跟在身后,不住的叫著:哥。
而他卻非常感慨的調侃自己:離哥遠點兒,哥身上有味兒。讓那些小姑娘們莫名其妙的傻笑。
兒子明天就要走了,回家和兒子說會兒話吧。
一進屋,見東東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書包鼓囊囊的,郭占金提了提,說:“好重,這是裝的甚了?!?p> “一些舊書,舊筆記本?!?p> “你拿些舊書,舊本子干嘛?”
“都是些對我有紀念意義的東西,我想帶走,這個家遲早都得換人,我怕沒了呢。”東東看了他一眼,故意耷拉著臉,表情很不悅的說。
“東東,你也長大了,爸爸的事兒你大概也清楚,我該怎么跟你說呢?!?p> “不用說了,我不想聽,我媽尸骨未寒呢,你倒有了新的打算了?!睎|東一臉不高興的說。
郭占金望著東東不滿意的樣子,欲言又止。他想和東東說一說關于自己和梅香的故事,可是人家的媽媽剛過世,怎么能說這些呢,可是他就要走了,一走就是半年,半年又好像太久了。
不就是半年嗎,真是沒出息,這么多年都等了,還在乎半年嗎??墒菍冀饋碚f,接下來的半年好像比這過去的幾十年都要長,因為,前面已經是可以看得見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美麗盛景了,他真的不想再等太久。
“東東,爸爸想請你理解一下爸爸,好嗎?!彼鯌┣蟮耐鴸|東。
東東突然覺得一直以來那么堅強的爸爸,怎么像個小孩一樣可憐兮兮的在和自己的兒子說著下情話。頓時一種既心疼又歉疚的感覺油然而生:“爸,我其實一直也理解你,你的故事,因為村里人都知道,沒人隱瞞,所以我也知道,但是我媽剛過世,你能緩一緩嗎,怎么說你也不能讓逝去的人太沒面子吧,而且,還有我呢,你要是不顧一切的亂來,我也很沒面子的?!?p> “東東,爸爸不會亂來的,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態(tài)度。”
“我不反對,但是,人家的態(tài)度你清楚了?”
“你梅香姨其實這么多年一直都是湊合著過呢,尤其是自從三桃走了以后,他們都不在一個家里住了,她沒問題,我只在乎你的態(tài)度,你要是不同意,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走下去了?!?p> “那我要是不同意,你就放棄了嗎?”東東故意試探著問。
“東東,你,你會不同意嗎?”郭占金滿臉擔心而又無奈的樣子讓東東看著心里很不好受。
他很心疼自己的父親。母親有病,是父親用他頑強的一己之力把一個家從一貧如洗發(fā)展到如今村子里的首富,而且還得照顧母親的生活,他比村里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辛苦。這里的男人都有大男子主義的傳統(tǒng),家里的活,尤其是做飯之類的女人活,男人們輕易是不干的,每一個男人都是飯來張口的主,只有父親是一頓不做都吃不上飯的主。
母親的離世對自己來說是這一生失去了最親的至愛的媽媽,但對父親來說其實也算是一種解脫,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像父親那樣十幾年如一日伺候著母親的一日三餐,而且還得忙著村里的事,廠里的事,即使再精力充沛的人也經不住這樣無休無止的勞累,他應該有一個人心疼他,而那個人無疑一定會是他心里一直都沒放下過的初戀。
我要阻止他嗎?
雖然對媽媽來說這是不公平的。可是,媽媽已經去世了,爸爸也很辛苦,他應該活的更好一些,如果這件事不能成功,他會遺憾一輩子的,如果是因為我的原因讓爸爸留下一輩子的遺憾的話,以后我會不會也會后悔的,算了吧,與其讓爸爸活在痛苦中,為什么不成全他呢。
“爸爸,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闭f著,東東一只手摟著父親的肩頭,一只手放在父親的肚子上“爸,我不干涉你的事兒,但是,至少也得過個百天吧。你那么心急,我會替我媽媽會寒心的。”東東兩眼瞅著父親。“放心,東東,那個你放心,你梅香姨人家還沒離婚呢,怕是百天也不止呢,爸爸只是想要你個態(tài)度,比起你梅香姨,爸爸更在乎你。”
“哦,你的命運現(xiàn)在正賺在我的手心里,那太好了,給錢吧,爸,要多少給多少?!睎|東嬉皮笑臉的開著父親的玩笑。
“小子,明天一早給你拿。”郭占金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接下來他可以放心的幫住梅香處理朱貴的事兒了。
“東東,把你的舊書,舊本子還是放在家里吧,爸爸給你保證一定保存好行不,那么沉,別拿了,兒子。”說著就動手收拾東東的書包,打開書包,放在上面的是東東小時候和媽媽的照片。郭占金捧起相框,端詳著東東媽清秀的容顏,尤其是微笑著的嘴上兩顆尖尖的虎牙,內心無比的自責,這是一個善良的人,這是一個對我有恩的人,我怎么可以這么對她,可是秀芬會不希望我好嗎,她那么善良,即使我做的再不對,也會原諒我的,秀芬,原諒我好嗎。
“東東,照片留給爸爸好嗎,我一個人想你們的時候,我能看一看?!?p> “好吧,我走了,你應該比我更孤單。”東東深知爸爸今后一個人會很孤單的,盡管他也深知一定會有人陪著他,但畢竟需要走通的那條路還不是坦途,或許還會很長,很長。
第二天一早,郭占金用自己的小卡,將兒子送到車站,想叮囑兒子幾句不要想家,好好學習的話,可懂事的兒子微笑著叮囑了他幾句之后就匆匆的上車了。
郭占金孤獨的站在寂寞的站臺上,望著漸漸遠去的火車,心不由得難過起來,就像這長長的沒有盡頭的鐵軌一樣,孤獨彷徨的心何時才能不再彷徨,似乎模糊起來的視線依然看不清楚前路是真的就柳暗花明了,還是就像這遠去的火車一樣越走越遠,遠的目不能及。
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小火車站,距離桃花村,直線距離其實并不遠,但繞山走鄉(xiāng)間公路,二十多里呢。當年自己第一次坐火車,就是沿著河溝穿山而過,那條充滿恐懼的沒有退路的路啊,何嘗不似自己人生的寫照,充滿恐懼,沒有退路,為了生存再苦再累也只能堅定的走下去。
今天,鄉(xiāng)政府十點鐘還有個會。來的早了一些,郭占金將車停在政府的院里,自己一個人溜溜達達的上了街,他想理個發(fā)。
鄉(xiāng)政府的斜對面就有個理發(fā)店,老板是個三十多的女人,叫愛花,也許是因為自己就是干這個的,愛花經常將自己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ㄖφ姓棺匀痪驼蟹湟?,聽說,他的店里剛開始每天都有不同的宿客,后來一位新來的副鄉(xiāng)長不知根底,被愛花花言巧語的硬給拉了進去,自此,愛花獨寵副鄉(xiāng)長。
郭占金遠遠的看見愛花的門已經開了,就要過去,卻從里面出來了兩個警察,將愛花的門給封了起來。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敢過去問,急忙返回政府院里,潛意識里他想看一看哪位副鄉(xiāng)長在不在。
鄉(xiāng)里上班的人們絕大多數家都在縣城里。這個時候幾乎沒有幾個人來,但劉書記的辦公室里有人。郭占金推門走了進去,見劉書記陰沉著臉打電話,他悄悄的問旁邊的秘書:“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理發(fā)店里的人煤氣中毒了?!?p> “人有事兒沒?”
“人沒事兒,但性質惡劣,是人為的,已經報警了?!?p> “甭說了,不許瞎傳,丟人,下去準備一下一會兒開會的事兒?!眲泧烂C的說?!罢冀穑阍踹@么早來了。”
“送兒子走呢,我說來早了理個發(fā)吧,看見有兩個警察出來了,就沒敢進去?!?p> “我早就看他快了,被人暗算了,讓人家男人給把煙囪堵上,活捉了,這輩子政治生命是全完了。”
會開了一上午,郭占金沒聽進去多少。他的心里不住翻騰著那家的男人是那么窩囊的個窩囊廢,急了,也是會要你的命的。
所以,一定要讓梅香不要著急,甚不甚做好朱貴的工作,否則,也會出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