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員外府內(nèi),后廚。
偌大一個房間內(nèi),油煙繚繞,鍋鏟齊鳴。
五六個婆子正在后廚內(nèi)忙得團團轉(zhuǎn),兩個丫鬟卻倚在門邊上聊天。
“哎喲,來來回回走了十幾趟,腳疼死我了!”一個紅衣丫鬟背靠門框,彎下腰去捏著腳丫。
“我也累死了!也不知哪來的餓死鬼道士,這么能吃!”另一個綠衣丫鬟正一手扶門,一手捶打著自己的柳腰。
“聽那王管事說,這小道士說自己在山上辟谷了三個月,所以這一餐要食十人之飯?!奔t衣丫鬟揉了半天腳,此時直起身來說道。
“嚇!聽那道士胡吹,三個月不吃飯早餓死他了,還能活到如今在這大吃特吃啊,嘻嘻!”綠衣丫鬟翻了個白眼,捂嘴嬌笑道。
“那道士說他天天餐風(fēng)飲露,不知饑渴,王管事說他不像之前那些混飯吃的和尚道士,像是個有真本事的!”
“得了吧,之前那些和尚道士,王管事也說他們有真本領(lǐng),結(jié)果呢?我看那,這就是個大飯桶。咦,不對,你不會是見那小道士長得俊俏,看上他了吧,嘻嘻……”
“你個小妮子才動了春心吧,沒羞沒羞!”
說話間,兩個丫鬟卻嬉笑打鬧了起來。
“快去送菜!這蔥爆牛肉可要趁熱吃才好,冷了就變油膩了!快去快去!”一個婆子將一個食盤端到門口,連聲催促道。
“該我去了。”紅衣丫鬟停住打鬧,伸手來接盤子。
“還是我去吧!”綠衣丫鬟卻搶先伸手奪過食盤,一溜煙地去了。
“蔥爆牛肉?!本G衣丫鬟將盤子小心地擺放到桌上,深呼吸了一口理順氣息,“廚娘說這菜要趁熱吃才好!”
說罷,綠衣丫鬟退后,俏生生的站在一旁,微低著頭,眼睛卻一直斜睨著端坐上席的劉長風(fēng),不知道是路上跑的還是怎的,俏臉一片暈紅。
這里是后花園里的繡樓,離府里的廚房甚遠,因為怕蔥爆牛肉變涼了,她可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道長請飲了此杯,再嘗嘗這牛肉?!闭f話的是在座相陪的盧員外,只見他四十來歲年紀,一身綾羅綢緞,富態(tài)的很。
劉長風(fēng)也不客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白凈的面皮上早已變得紅通通的。
旁邊站著服侍的王管事趕緊將兩人的酒杯倒?jié)M。
劉長風(fēng)取過桌上的手帕拭了拭嘴巴,慨然道:“道家有四不吃,這牛肉是其中之一,貧道已酒足飯飽,盧居士你請我到底所為何事呢?”
俗話說,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吃了人家的飯,就要為人家做事,這就是劉長風(fēng)的樸素理念。
盧員外笑笑,卻不答話,只是有意無意地看了王管事一眼。
王管事忙將桌上的蔥爆牛肉端起來,放到綠衣丫鬟的食盤上,怒喝道:“后廚的人真不曉事,還好長風(fēng)道長不計較,還不趕緊給道長泡壺濃茶來消食?”
這邊綠衣丫鬟剛走開,王管事向劉長風(fēng)略一拱手,陪笑道:“道長您不曉得,我家老爺最是樂善好施,尤其愛供奉出家人,管他僧道尼姑,只要打我家門前過,都要邀到家里來供奉三日,以示尊崇。”
劉長風(fēng)聞言一愣,訕訕地道:“如此就多謝盧員外了!不過,我于驅(qū)鬼超度這方面,還是略懂一二的,敢問員外家里可有惡鬼,貧道愿意效勞!”
盧員外眉頭一皺,卻微微笑道:“沒有!真沒有!道長不必客氣,且安心在此住上三日再說,來喝茶喝茶!一會讓王管事陪你在園子里走走?!?p> 劉長風(fēng)見主人家話都如此說了,也不好多言,只得悶頭喝起茶來。
……
“道長且看,這座繡樓以前是家里小姐們所住?!蓖豕苁轮钢矍暗囊蛔鶅蓪幽緲?,出言解釋道。
這座繡樓也是剛才劉長風(fēng)和盧員外飲宴之所。
方才酒宴結(jié)束之后,盧員外自行回去歇息,由這王管事領(lǐng)著劉長風(fēng)在花園里轉(zhuǎn)了一圈,眼下又回到了這繡樓之前。
這盧家后花園面積不小,里面奇花異草也是不少,只是稍顯疏于打理,有點荒涼。
劉長風(fēng)點點頭,沒有說話。
王管事繼續(xù)介紹道:“自打大小姐和二小姐出嫁之后,只有三小姐和丫鬟住在這里,后來太太嫌這里離內(nèi)院太遠,怕三小姐一個人冷清,就把她搬到內(nèi)院居住,這里就無人居住,暫時閑置了起來?!?p> 劉長風(fēng)只覺得酒后犯困,只是施了一禮道:“無上太乙天尊!”
王管事心下明白,忙拱手道:“道長且先上二樓歇息,晚飯時再來打擾。”
果然,晚上又是盧員外親自做陪,各色酒菜擺滿了桌子。
席間,盧員外請教些打坐修行之法,劉長風(fēng)說些鬼市奇怪見聞,一時間觥籌交錯,杯來盞往,賓主盡歡。
天色漸漸黑了,皓月也爬上了繡樓一角,掌燈后,盧員外又勸劉長風(fēng)痛飲了幾杯,竟然連聲稱醉,告罪歇息去了。
劉長風(fēng)此時也已酒足飯飽,盧員外走了,落得清凈自在,起身送走盧員外后,就隨著王管事來到來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看著倒是整潔了許多,不過除了一個垂著紅色帳幔的雕花檀木床外,最顯眼的就是一座玳瑁彩貝鑲嵌的梳妝臺,這赫然竟是間閨房!
劉長風(fēng)突然在門外停住腳步,口稱“無上天尊”,投向王管事的卻是疑惑的目光。
劉長風(fēng)雖然才來到這個古代世界幾個月,但前世的知識和這世的經(jīng)驗告訴他,古代女子的閨房可不是隨便能進的地方。
王掌柜滿臉堆笑地道:“無妨!無妨!三小姐早已不在此居住多時了,再者其他房間都還沒來得及打掃,且請道長屈尊,在此將就一晚。”
既然主人家都不在乎,劉長風(fēng)當(dāng)然也不會拘泥太多,點點頭走了進去。
很快地,王管事和一眾婢仆都退了下去,奇怪的是,竟然連杯盤碗筷都沒有收拾,任由它們堆砌在桌上,也沒想到給劉長風(fēng)留一支蠟燭,他們離開后,整座繡樓就陷入了黑暗中。
劉長風(fēng)剛吃了一肚子酒飯,一時間還不想睡覺,就打開窗子,一為賞月,一為消食。
已是深秋,夜里越來越?jīng)?,就連那掛在檐角的皓月,也變得清冷了許多。
少許還存活的秋蟲,正在聲嘶力竭的鳴叫著,卻反而顯得園子更為荒寂。
劉長風(fēng)立在窗邊許久,只覺得秋寒侵骨,而那深沉無聲的夜色里,好似有一雙幽幽的眼睛在盯著他。
劉長風(fēng)莫名的打了個寒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