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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出走

十四

終于出走 崔槐 1530 2019-12-05 23:17:16

  “總之這病就真的沒得治了?”說話的時候我們?nèi)齻€已經(jīng)圍著凳子上的早餐坐了下來。我已經(jīng)同他倆說了我身患絕癥的事情,在一段沉默之后,阿明皺著眉頭問我。

  “沒得治了,這他娘的不是病,是命。我的命來了,哪里是能治得好的?!蔽医舆^阿明遞過來的云煙,點著,吸了一口又慢吞吞地吐出煙霧,裝作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是哪里的醫(yī)生說的?有沒有去過上海或者BJ看看?再不行的話就出國去看,我不懂醫(yī)學(xué),但總覺得不該是毫無希望的吧?!毙苣酬幊林?,抬起頭看我,眼里有些紅潤。

  “不看了吧,沒必要了。我可不想被安置在病床上受人擺布,那似乎比死亡還要可怕,對我而言。”

  “也是這樣的,這樣大的病癥去接受治療確實太折磨人,像是《挪威的森林》里綠子父親那樣,人會沒了尊嚴的?!毙苣成钗艘豢谙胍?,捂住腦袋,看起來有些失落。

  “更可怕的是那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無能為力,即使能維持生命也不過是多承受些痛苦罷了?!卑⒚靼涯樲D(zhuǎn)朝一邊,用力的吸了幾下鼻子。

  “是吶,更何況也是治不好的。就不必拿著錢糟蹋了,還要連累父母一起辛苦。”我總結(jié)發(fā)言,然后熄滅了煙,喝起了豆?jié){。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各自低垂著腦袋,像是犯錯受罰的小孩。

  “還有三個月?”熊某一邊嚼著嘴里的肉包子一邊忍著眼淚問我。

  “說是大概還有仨月,具體還剩下多少日子我就沒仔細去算了,灑脫一些嘛?!蔽也挥傻孟肫鸷孟褡罱绹目茖W(xué)家發(fā)明了一款智能手表,該手表可以通過分析飲食習(xí)慣和睡眠狀況等信息來測算使用者的壽命。也就是說,那玩意兒戴在手上人就能夠看到自己所剩余的生命在倒計時,實在可怕。

  “想干些什么?我們能幫你啥?”熊某把包子一咽,抹了一把鼻涕問我。

  “是啊,有喜歡的女生?或者有想做的事情?只要我們能做的…”阿明也是滿臉的真誠。

  “不必了,我已經(jīng)有了打算,”我打斷了阿明,“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旅游?”

  “算是吧?!?p>  “可以嗎?以你現(xiàn)在的身體,不怕有什么危險?”

  “沒什么危險的,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吧?!?p>  “也是?!?p>  “嗯,的確如此。”

  又陷入尷尬,卻比方才的氣氛要緩和一些,大概是因為吃飽喝足而心情變好的關(guān)系。

  “那打算去哪呢?”

  “這個嘛,打算先去廣西,想去看看海,最好是潿洲島,從前去過一次,記憶中那里的風(fēng)景不錯。再以后嘛,就不知道了,順其自然吧?;蛟S就像高更那樣,定居于一個島上,也搞些藝術(shù)創(chuàng)作出來,直到死去?!?p>  “毛姆的《月亮與六個便士》?哈哈,挺有意思,挺瀟灑的!”

  “是這么回事,只不過真實的高更得的可不是麻風(fēng)病,而是…”

  “哈哈哈,果然是高更,看來毛姆也算是善良的了!”

  “說不定是毛姆喜歡高更,才刻意寫成如此呢!”

  “哈哈,崔槐啊崔槐,你真是時刻都不忘記調(diào)侃,即使是在,是在…”熊某突然閉住了嘴,眼眶再度紅了起來。

  “即使是在將死的時候?哈哈,坦率的說嘛,這沒什么,我就要如此,可不能被嚇破了膽子!想想金圣嘆吧,我倒是愿意成為那樣的人!娛樂至死!”

  “嘻嘻,真是崔槐,還有金圣嘆,’好’,’疼’,可是經(jīng)典!”

  “是吶,還有’花生米與豆干同嚼,大有核桃之滋味’,可真是幽默到底!”

  “沒錯沒錯,十七世紀最偉大的印象主義批評家,哈哈,可不是我熊某說的,是林語堂老先生說的?!?p>  “說起林語堂先生吶…”

  沉默,忘記沉默,又沉默,再次忘記沉默。年輕的生命里總是充斥著無限的樂觀,即使是面對死亡這樣沉重的命題,也會不自覺地去趨向于一種輕松,用以幽默和搞怪去“粉飾太平”。但死亡始終在哪里,不曾變過,于是我們便產(chǎn)生了一種游走于快樂和悲傷之間的狀態(tài),像是薛定諤的貓到底是生是死,在盒子未開之前,我們始終不知道自己將會以何樣的心態(tài)去面臨死亡。這也就變得更加有趣,是無數(shù)可能性的疊加,互相作用,反應(yīng),像基因最初決定人的模樣,我們在生活中也在不斷著“二次基因”或者說是經(jīng)驗的選擇,然后決定將會如何以人的身份去失去生命。這似乎就是宿命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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