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依然會選擇和你在一起。
——張懷玉
楔子
狂風卷起砂礫,拍碎在半空中,洋洋灑灑,鋪天蓋地,混雜著烈日的灼熱,這座位于燕云戈壁灘最深處的魔鬼營迎著魚肚白的清晨又開始了日復一日的訓練科目,沙場上健步如飛的都是十歲左右的孩童,而如果外人在這里觀看時,一定會顛覆他的世界觀,這還是尋常百姓家繞膝而嬉的天真小孩嗎?他們眼神冷峻,完全超脫于年齡段的老辣,他們從不做多余的動作,就是一塊平整的豆腐塊在凹凸不平的戈壁灘上快速前進,而這只是熱身。
跑操結(jié)束后,各自回所屬區(qū)域進行休息和早飯,大家都很默契的飛快進食,高度濃縮的食物來自“影八荒”最新的科研成果,成年人只需要進食一整塊可以一天不用吃飯,很難吃但是很管飽。這個時候,一名戴著青銅面具的教官來到他們面前,吹了緊急集合哨,所有人立即回到了沙場上自排整齊,聽候命令。他們迎來了一名戴著白銀面具的教官,眾人的心理開始起了波瀾,白銀教練的到來都是有事情要宣布。
果不其然,白銀教官頓了頓,說道:“今天我不是來選拔的,只是宣布新一屆的【龍鱗七子】將于今日酉時抵達,希望你們好好照顧它們。解散?!彪S后,白銀教官把部分青銅教官帶走了,營外的漫天黃沙吞沒了他們的身影。
壹
清脆的馬蹄聲在進入燕云邊界后便被厚實的麻布包裹,同時進行了輪轂的更換,更加適合戈壁灘的地貌要求,專門改裝的巨型馬車可以一次性拉滿二十余人,加上都是小孩子,二十幾輛車的飛奔突進,有節(jié)奏的輪轂聲告訴著他們早已遠離熟悉的家鄉(xiāng),每個小孩的年齡都在四到六歲間,統(tǒng)一都戴著黑色的頭罩,每輛車里都配置了一名黑鐵教官,用以保證順利抵達戈壁最深處的魔鬼訓練營。
其中的一輛車上,靠近角落有一圈細軟的羊毛墊子用以保護他們幼小的身體,此刻兩個小孩子將彼此的小手緊緊的拉住,在這個時候,他倆最依賴的只有彼此了。男孩將女孩撐開一個稍大的空間,能讓女孩靠的更加的舒服,女孩的小肉手緊緊揪著男孩的衣角:“別怕,有我在他們不敢欺負你,你的笛子拿著沒?”女孩點了點頭,發(fā)覺他們都戴著頭罩,軟糯的聲音小心翼翼的說:“我偷偷帶上了,你是叫柳陌寒嗎?好冷的名字,我叫蘇風月?!?p> 男孩反手握住女孩的小手:“蘇?笛子?你該不會是?”略帶興奮的語氣引來了黑鐵教官的呵斥:“信不信我把你倆直接扔下去?好好享受這最后的時光了呵呵。不僅是他們,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一會誰給我掉鏈子了,不用上面人招呼,我就會讓你們的第一印象非常的深刻。抓緊時間休息,以后多得是你們想要休息的時候。”
蘇風月更加小心翼翼的說:“我來自移花宮,與師姐走散了,然后到了你們村子問人,不知道怎么的就頭很暈,醒來就這樣了。”柳陌寒的語氣也更加的小心:“我是偷跑下山的太白弟子,因為師兄們不愿帶我去鸚歌鎮(zhèn),我就自己出來了,現(xiàn)在師兄們該擔心死我了。他們嘴上不說,我心里都明白的?!?p> 這個時候,馬夫輕輕敲了幾聲,黑鐵教官大聲叫喊:“全體下車!快快快!不想死的速度點,說你倆呢!”與此同時,整個車隊從一字長龍變成了一字排開,先前從訓練營調(diào)走青銅教官的白銀教官靜靜的站在所有人的前面,青銅教官同樣一字排開站在他的身后。
場面亂糟糟的,讓白銀教官扣了扣耳朵,這邊的黑鐵教官舉起了鳴笛,炸裂空氣引發(fā)的巨大聲響一下子鎮(zhèn)住了全場,一旁為首的青銅教官擺了擺手,隨后二十幾輛馬車陸續(xù)離開,隨后是更加寬敞露天的拖車,這個時候小孩子們的黑色頭罩也被取掉了,四周環(huán)天的茫茫戈壁,除了一望無盡的砂礫沒有太過明顯的參照物,也不怕他們屁大的孩子心算路線圖,他們從全國各地通過各種手段搜捕而來的素材,自然本身就有一定的天賦基礎,竟然沒有一個哭鬧的,都在打量著附近的同類人,他們有的是主動申請,有的是被迫加入,有的甚至還是內(nèi)部子弟來歷練的,所以每一張?zhí)煺鏍€漫的小臉上,現(xiàn)在神態(tài)萬千,各有不同。
另外一架拖車上,有一對打扮異域風情的小姐妹分外引人注目,即便換上了平常人的打扮,可那副面孔就不是中原人,暗紅色和米棕色的交相輝映,襯著戈壁灘的土色背景,地平線低垂的落日,仿佛兩位降落人間的仙子,她倆明顯是早已熟知,也是緊緊握住彼此的手,互相安慰著早已嚇得要死的內(nèi)心,雖然家族已經(jīng)和這個組織打過招呼,她們也是有恃無恐,可在剛啟程的一天里,看到已經(jīng)開始有被淘汰的小孩那聲嘶力竭的尖叫聲,那是鮮活的例子給她倆敲響警鐘,這里?沒有關系戶。
聽到后面拖車上傳來爽朗的笑聲,襄仇只有嘴角的輕蔑一笑,那雙小眼睛沒有普通小孩的慌張,反而有一絲隱藏極好的仇恨,他為自己改名襄仇,除了諧音故鄉(xiāng)襄州外,也是對這個組織對他全村做出慘絕人寰的滅村血案的深仇大恨。如果沒有那位黑衣叔叔,他就和全村人一起葬身火海了,事后聽黑衣叔叔說,是他連累了整座村子,然而自己卻不恨他,他聽黑衣叔叔說了很多這里的傳說,于是,在黑衣叔叔的反對聲中,他毅然決然的找到了他們,主動申請了資格也通過了他們的篩選。他摸著胳膊肘上那道火辣辣的燙傷,那是對過去最刻骨銘心的回憶,他要讓整個組織為村里鄉(xiāng)親陪葬。
而他終究是六歲的幼童,再強的掩飾都沒有逃過對面張懷玉的注意,畢竟出身將門,祖上三代都是南征北戰(zhàn)的著名將領,而他作為老幺,更是被全家人呵護備至,爺爺早已功成身退盡享榮華,而父親有別于母親的呵護備至,他始終覺得作為老幺的自己更不能弱了張府的顏面,從他三歲時就開始系統(tǒng)性的以新兵的標準嚴格要求,娘親去了好幾趟爺爺那里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雖然娘親知道父親的脾氣,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包括這次的報名也是瞞著娘親,父親給自己的一道考驗。“十年之后,我親自接你回來?!彼粗茉馍駪B(tài)各異的同齡人,除了幾個和他差不多情況,其他人都難入法眼,隨后他就開始閉目養(yǎng)神起來。
【龍鱗】,隸屬朝廷管轄,是遍布全國的情報部門,直接向皇帝負責,擁有極高的權利和豁免權,每一屆都是由旗下部門在全國范圍內(nèi)挑選四到七歲的孩童加以訓練,成為【龍鱗】組織的后備力量,而這樣的每座訓練營互為獨立,遍布全國各地,持續(xù)不斷的輸送著新鮮血液,而每一屆的最強七人,獲封【龍鱗七子】稱號,那是訓練營里所有學員的終極夢想。
貳
燕云的這座訓練營處于戈壁灘的最深處,而這也可以防止學員的偷跑現(xiàn)象,赤地千里的烈焰灼陽自不必說,單單他們路上看到的蛛網(wǎng)般密布的明暗雙哨的配置,就在無形之中告訴他們,上了這輛車,就與過去徹底決絕了。
張懷玉盯著最前面那輛頭車,那位白銀面具的教官宛如大山般將自己緊緊固定在顛簸不堪的拖車上,如同平地般負手而立,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將寬厚的背影遞到他們每個小孩子的眼里。在經(jīng)歷過最開始的一些騷亂后,幾百名孩子安靜了下來,看著地平線處渺小的黑點在一步步的變大,而有些還有天性的孩童召喚著這一路上認識的小伙伴,興奮的指著天際的那座鋼鐵巨獸,仿佛打開了他們小小的世界。
那是一頭張牙舞爪的巨型木制建筑,關節(jié)處是鋼鐵澆筑而成,一座標準化軍營的配置放大了很多倍,旗幟上繡著北斗七星的紋樣,適度變形后拱衛(wèi)著中間的一片金色龍鱗,一柄匕首豎立在最中間。酉時一到,整座軍營迎著如血的晚霞,厚實的木制大門開始徐徐打開,僅留出一架拖車經(jīng)過的空隙,仿佛巨獸的牙縫,歡迎這一屆的小學弟學妹們。
“月兒,咱們到了?!绷昂p輕地碰了碰躲在角落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蘇風月,并遞過去一塊手帕,“給,擦擦臉?!碧K風月害羞的搖了搖頭:“沒事,我有手帕,你留著吧?!币慌缘男『⒆佣缄懤m(xù)下車了,柳陌寒先跳下去然后扶著蘇風月也落了地,隔壁不遠的姐妹花自然不想讓別的人幫忙,互相抓著手一起跳下車,襄仇和張懷玉自然沒有那么矯情,酷酷的自己跳下車,跟著幾百人以三十人為一個方陣,整齊劃一的一字排開,他們對面的都有一名青銅教官,這個時候白銀教官拿著一大包麻袋走了過來,來到隊列的最中間后,將麻袋扔到了孩子們的面前,左右環(huán)視了一下,朗聲說道:“我懶得廢話,既然你們來到了這里,就只有四個字!服從命令。銅一,你來說。”
他左手邊的帶著青銅面具白銀勾邊的銅一就是這座訓練營實際負責人,他聲音不大,但是在場的每個孩子都仿佛是在自己面前講話,其實力可見一斑:“白銀大人是負責我們這一戰(zhàn)區(qū)的總指揮,公務繁忙,今天就是為了和大家見個面,我也不是什么大文人,不會拐彎抹角,我丑話說前,無論你以前的背景如何?出身如何?在這里,在我眼里,都只是一個廢柴,都只是一塊石頭,聽清楚了嗎?”回應他的只有寥寥幾聲,銅一高聲吼道:“聽不清楚的今晚就別睡了,把我說的復述百遍,聽清楚了嗎?”回答的是孩童們竭力吼出來的童音,卻一點都不覺得滑稽。
接著,銅一指了指這個大麻袋,說道:“這里是你們以后穿的衣服,在這里,就是四個字!服從命令,你們的私人物品即刻起全部上交,不能遺漏,各教官將自己方陣的帶回,明天開始訓練?!逼渌那嚆~教官高聲回復,隨后按照順序?qū)⒏髯载撠煹娜岁懤m(xù)帶離。
練兵場沒人后,白銀教官和銅一交待著:“老林,這次有幾個硬茬要麻煩你了。這是開封產(chǎn)的煙草,我知道你好這口,這次專門帶了點。”銅一笑著接了過去:“咱們這一屆的就剩咱們幾個老骨頭了,我看了名冊了,就是張家那小子還有西域東璃國的倆小姑奶奶唄,我這輩子見過的比他們尊貴無比的海了去了,放心吧?!卑足y拍了拍銅一的肩膀:“入秋了,你的老毛病注意點,明年我向上級申請讓你去比較好點的地方養(yǎng)養(yǎng)身子?!便~一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就喜歡吹著黃沙的感覺,刮在我臉上就能讓我記住以前的慘烈,你也要保重,爭取再進一步就徹底穩(wěn)妥了?!卑足y知道他們這行能混到黃金面具那才是進入了管理層,黃金以下,皆是螻蟻。白銀笑了笑:“我心里有數(shù),還要去下一站迎接新人,你保重?!倍嘶ハ啾螅~一看著馬車載著白銀慢慢埋入地平線處。
銅一揮了揮手,在不遠處等候多時的副官連忙上前,垂頭待命:“傳我的命令,今晚照例舉行,讓小學弟學妹們開開眼。”副官退走后,銅一一人站在練兵場,繁星漸漸爬上荒涼的土丘,他握了握手里的煙草,輕嘆了一聲,隨后回到了自己的營帳里。
是夜,丑時三刻,新兵區(qū)的每個帳篷都同時冒起了濃煙,隨之而來的就是尖叫不斷的哭喊聲和大叫聲,全部的青銅教官在最外圍時刻觀察著新兵們的反應,部分青銅教官還拿著文書在不斷記錄著什么,第一批的新兵被抓到了教官面前,各個灰頭土臉有的甚至還耷拉著頭明顯沒睡醒,銅一揮了揮手,就有專人負責將他們送離這塊土地,至于去了哪里無人可知。隨著越來越多的新兵被抓來,似乎昭示著這一屆又是無用的一批,就在銅一準備下令結(jié)束這次的“迎新會”時,一批新手把老兵們五花大綁的押到了他的面前。
這次輪到老兵們耷拉著腦袋了。銅一面具下終于綻放了微笑,隔著面具卻非常嚴肅的問道:“這是誰干的?反了天了?當這里是你家嗎?”新兵們面面相覷,自動退開了一條路,張懷玉將手里的麻繩遞給了襄仇,大踏步的來到銅一面前,一張小臉臨危不懼:“長官,我嚴重懷疑他們想要圖謀不軌,所以我讓鄰近的幾個帳篷都假裝睡覺,果然沒讓我失望,可惜不是在我家,不然我要讓他們后悔摸我的帳篷。”
銅一看著張懷玉,腦里自動彈出他爺爺?shù)哪菑埿γ婊⒌哪?,果然是將門之后,隨即說道:“他們潛入你們的營區(qū)是我的命令,我今天酉時的時候說過哪四個字?請張教官能不能復述一下?”張懷玉隔著面具看到那雙老奸巨猾的眼睛,就知道自己著了道了:“服從命令!所以...”話沒說完就被銅一打斷:“沒有所以,本官罰你跑練兵場十圈,去吧,這個對你來說就是喝水?!睆垜延窀呗暋笆?!”了一聲后就去跑圈了。這個時候襄仇看著手里的麻繩和盯著自己看的銅一,隨后放了老兵一行人,銅一看了他一眼,隨后背著手一個個的看過去,每個被盯著的老兵都沮喪的低下了頭:“我就不多說什么了,按章處罰,走吧?!北凰山壍睦媳鱾€抱拳然后逃離了這里。銅一面向剩下的新兵,招呼了一聲:“大家繼續(xù)休息吧,那煙只是片刻濃烈,事后沒有任何痕跡,卯時準時到這里集合?!?p> 而老兵被反綁的消息在第二天白天就傳遍了整座軍營,讓整個老兵團都為之震動,張懷玉三個字也在營中開始聲名鵲起起。有天午餐時候,張懷玉正和襄仇正一起吃著飯,幾天的相處下來,張懷玉覺得襄仇這哥們值得一交,二人也曾在那天捆綁老兵時互相幫忙,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這時候,林挽挽和葉酒酒走了過來,她倆的頭發(fā)被剃短了,衣服也都換成了統(tǒng)一制服,林挽挽捂著鼻子問道:“你就是那個張懷玉?看起來也就一般啊,那幾個廢柴就是被你捆起來的?”這話一出引來了旁邊人的議論,有幾個還想替他出頭,張懷玉抬手虛按,他們帳篷的都不說話了,繼續(xù)低頭吃飯,他也讓襄仇別管這事,起身故意對著姐妹倆拍了拍塵土,讓她倆更增厭惡之色,不自覺的后退一步,張懷玉笑了笑,爽朗的說:“一看你們頭發(fā)就不是中原人,怎么被抓進來的啊?跟哥說,罩你倆?!?p> 林挽挽氣不打一處來,拽著張懷玉就到一旁,氣鼓鼓的叉著腰:“我是想認識認識,沒想到你竟然出言不遜,西域人怎么了?我可是西洲大名鼎鼎的九公主,這位可是東璃國丞相之女,我是看你氣質(zhì)不凡,不像他們都是平民出身,還是算了,不想認識就算了?!睆垜延裥闹幸粍?,打趣道:“原來那天又哭又鬧,還讓銅一出面的就是你倆?。吭趺?,西域公主加東琉國女的身份都行不通嗎?”這一次是葉酒酒幫忙解釋:“你誤會了,我們雖是貴族,但不是胡攪蠻纏之輩,我倆是主動剃發(fā)的,家族在送我們來這里之前早就做好了功課,你也不用激我們,我們經(jīng)歷的遠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噢?那你倆既然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今天來這里跟我套什么近乎?追著銅一給你倆【龍鱗七子】的稱號不就行了?”張懷玉嘴上依然不弱氣勢,其實內(nèi)心也在權衡利弊,到了他們這個階層,不能不想很多東西,這是一種本能,與年齡無關。林挽挽接話道:“【龍鱗七子】的稱號是需要‘五行大人’的共同許可才能被【龍鱗】承認的,他們五人專練五行大陣相生相互,威力巨大,作為【龍鱗】的執(zhí)法者,專門負責追殺各種目標,我還聽聞,咱們上屆的【龍鱗七子】的首席,人稱‘半刃無鋒’龍清雨就被他們追殺過,身受重傷跌落河底至今生死不明。”張懷玉夸張的打了一個哈欠:“林大公主,這些背景資料我也看過,你們當公主的都是這么喜歡彎彎繞嗎?沒事我回去吃飯了。”
感覺到握著自己手的力道又被氣地加重了幾分,葉酒酒適當?shù)漠斊鹆撕褪吕校骸拔覀z過來是和你組成小隊的,你也知道,越早組成七人小隊,對最終的【龍鱗七子】的選拔就越有利,你也不是尋常出身,自然懂我的意思,既然都是來這里歷練的,就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我們看中了你,你有什么意見現(xiàn)在就提?!边@是張懷玉第一次正視這位外貌給人軟柔無骨的小女孩,她那雙堅毅的眼神絲毫沒有尋常貴族的驕色,張懷玉頓了一下,咧嘴笑著說:“那我這里現(xiàn)成的有一人,他叫襄仇。你倆這邊有人選了吧,不然也不會找到我這位注定的領袖。”
林挽挽葉酒酒姐妹倆果然無視他的自戀屬性,說道:“我們隔壁帳篷的柳陌寒和蘇風月,他倆一個移花一個太白,可以補足我們的短板?!睆垜延耠S口問道:“那第七人是誰???”葉酒酒說道:“我們?nèi)ソ佑|了一下,可他冷的就像塊冰,而且那天晚上他沒有驚動同帳篷的任何人,自己一人就把摸進去的老兵們?nèi)恐品⒆屗麄兊乃闹抗钦?,而且他的帳篷也是唯一一個沒有濃煙冒出的,因為在一開始投擲煙霧彈的已經(jīng)被他的手刀擊暈了,銅一非常生氣,獨自招待了他,他們同帳篷的也都找到青銅教官想調(diào)離,因為這種三無男的存在,對他們來說都避之不及?!?p> 她們注意到的是,張懷玉的雙眼在冒光,那是找到同樣對手時候的興奮的光芒,這地方幾天打聽下來,和他差不多階層的都是相敬如賓,你不要來找我生事,我也不找你麻煩。讓他很是不爽,這下來了一個不明背景的冷酷男,著實釣起了他的胃口,隨即他滿口答應了下來:“我替襄仇答應了,今晚我去找找這位你們口中的三無男,回聊回聊?!比松⑷ズ螅鵂I又開始例行的訓練。
當夜的練兵場,兩道瘦小的身影面對面站立,不管如何,他們目前都只是五六歲的孩童,即便心智再早熟,生理上的上限就決定了他們的打斗上限,所以,皎潔明月夜,與君喝茶時?是的,你沒看錯,就在旁邊的一個小土丘,也不知道張懷玉從哪里討來的小桌子小凳子,再加一套茶具,一壺剛剛泡好的清茶,看到對自己做請的手勢后,第七人只是酷酷的坐了下來,看著眼前剛倒的熱茶,只是坐了下來,不言不語。
張懷玉在自家府中,也見過各色人等,大刺刺的坐在對面,拿起了茶杯:“看你樣子,我都不信那天你的所作所為。我叫張懷玉,你呢?”第七人看著他:“張懷玉,原名張錦,是京都張家小公子,自幼跟其父習武,其娘學文。四歲時曾離家出走,前往秦川方向,在沒出開封城門便被捉回。”張懷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些都是隨便就能打聽出來的小事,是想彰顯自己情報能力嗎?你用錯人了。而且,你依然沒有說自己的名字,裝的這么神秘給誰看呢?”第七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既然連你的情報能力都探查不出我的資料,那我也不便多說,這里不是你家里的那幫蠢材,這江湖也不是你們幾個公主貴子所想的那么簡單?!?p> 就在他的眼前,如煙如霧間,第七人悄然離開:“我姓龍?!边@句話仿佛在他耳邊響起,他的小手緊緊攥著茶杯,銀牙微咬。于是,這七人連同這一屆的【龍鱗七子】就在這座地處燕云戈壁灘最深處的魔鬼營展開了年復一年的艱苦訓練。
叁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五年的時光匆匆而過,他們即將迎接下一屆學弟學妹們的到來,這五年,大家都長大了許多,膚色呈現(xiàn)健康的小麥色,各個都練就了一身的本領,在幾天前白銀教官來過一次,宣布了這屆的選拔即將舉行,關系到【龍鱗七子】的最高榮譽,這幫孩子們也都訓練的更加的刻苦。
在三年前,他們六人就已經(jīng)組成了小隊,唯獨缺第七人,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想要那位自稱龍姓的神秘男孩,在日常的比試科目中他們六人加每次的隨機路人都能名列前茅,可以說在這屆新人中還是非常具有競爭力的,可這里并不是主角光環(huán)加持,一年前的內(nèi)部比試中,他們被人暗下絆子,襄仇的小腿骨發(fā)生骨裂,蘇風月為了救他也被人打成重傷倒地不起,而對面的態(tài)勢像是準備下死手!當時場下觀賽的張懷玉不顧銅一的嚴正警告,直接沖到場內(nèi)掄起制式大刀就砍過去,在一片怒斥聲中被銅一直接扔出了場外并關了緊閉。他們?nèi)w成員都被記大過一次,降低一個檔次。
可,大家伙都是明眼人,最終的勝者才有資格說過程,于是,他們就一直以六人的小隊配置參加后續(xù)的各種比試了,他們拒絕了隨機路人的配給,而另外一邊更加奪目的是龍姓神秘人率領的小隊,那基本就是他的個人秀,圍觀學徒們愣是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武功。像八荒門派的而又自成一派,而且千變?nèi)f化,可以適用于任何一種對戰(zhàn)情景,不止一次有人還專門去問過銅一,說這位是不是組織內(nèi)部的指標?銅一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來人,什么都沒有透露。而他小隊的成員并沒有因此得意忘形,沒有了龍,他們什么都不是,所以處人非常的低調(diào),都在拼命提升著自己。
某夜,云海,無月,小雨微熏。
一道雄渾之音覆蓋了全場:“一炷香之內(nèi)抵達目的地,我在那里等你,未到者,淘汰。”緊閉的厚重木門緩緩打開,各處的營房早已跑出了學徒們,即便是這樣的緊急命令,他們也會在最短時間內(nèi)整裝完畢,除了自己小隊的,就盼著其他人繼續(xù)熟睡,而就在下一刻,整座兵營還是沸騰了,最大的一批大部隊飛速離開了兵營,朝著預定的方向急速前進。而彼此間的競爭在出了兵營門就已經(jīng)開始了。
規(guī)則里并沒有禁止打斗和阻礙,于是,即便各個小隊都下意思的分開前進,可在直線最短的前提下,還是有許多小隊陷入了第一場的大混戰(zhàn)。即便是只能使用兵營準備的木制兵器,可精通人體結(jié)構的他們不會對潛在的對手心慈手軟的,一時間,哀鴻遍野,也宣告了他們本次選拔就此終結(jié)。
從一開始,龍就帶領他們的隊伍避開了剛開始的混戰(zhàn),就在眾人的眼前選擇了一條小路急速離開,并沒有管大路上的明確標識,而這也是大部分隊伍的共識,這幾年的歷練,他們深知銅一的各種非人類設定,想當乖孩子聽他的話就能晉級?抱歉,那些好孩子早就在第一批就全軍覆沒了,只是聽話衙門里多得是,這里需要的是獨立思考的人,張懷玉一行六人早就躲在了灌木叢后面,聽著外面的鬼哭狼嚎,甚至愜意的打著哈欠,儼然一副以逸待勞的架勢,而在他們身后的小坑里也著實躺著一具具被打暈過去的同窗,起初襄仇還想去撿漏,被張懷玉阻止了,現(xiàn)在開局大亂斗,即便他也無法護衛(wèi)周全,等到外面收尾了,再去撿垃圾不是更美嗎?
外面的呼聲漸漸小了下來,開局的大亂斗也進入了尾聲,有幾個剛剛獲勝的小隊僅留的幾個人,正準備躲起來清點一下戰(zhàn)利品時,就看到灌木叢后對自己露出燦爛微笑的六人,接下來就不必多言了。蘇風月負責物資管理和補給,她心細的一面很適合這個,她整理完畢后點了點頭,一行六人在張懷玉的帶領下消失在了灌木叢后,與其他幸存下來的殘隊相比,他們這一部分無疑是做出了比較正確的選擇。
一只黑鷹劃過這片區(qū)域,銳利的鷹眼倒映著這片荒涼的土地。戈壁灘上可以躲避的地方很少,這座山,不,更應該叫土丘,在廣袤的戈壁灘上也是僅有的可埋伏的點,在一炷香的時間內(nèi),既要保證自己小隊的安全通過,又要阻礙其他有潛力對手,考驗的也是臨場應變能力,所有人都不相信銅一說的抵達就行,越是第一個到,就會有越大的勝算。
一炷香,僅僅半個時辰,卻要跑到三刻遠的目的地,還要防備其他隊伍可能的干擾,張懷玉的腦中開始出現(xiàn)了沙盤。這是張家教給他的諸多本領中的一個,亂跑只會全員淘汰,這會只能靠團隊。他選擇了一個隱蔽的土坑讓小隊集合。
“風月,挽挽和啾啾,你們?nèi)齻€有野外生存的經(jīng)歷嗎?有什么經(jīng)驗值得分享的?”張懷玉看著眼前這三位臨近金釵之年的少女,嚴肅的問道。蘇風月?lián)u了搖頭:“我從小只是跟著師姐天天上課,琴棋書畫這種的?!绷滞焱煊行┑靡獾恼f道:“我從小就跟著師父們打獵算不算?有時候還拉上啾啾,是吧,啾啾?!比~酒酒接過了話茬:“嗯嗯,挽兒她的弓箭舍得很準,只要射出去必有獵物到手,是皇室里小有名氣的神射手?!?p> 話音剛落,林挽挽的面前就擺出了一個短弩,制式武器罷了,全體木制,最多打暈不會致命,看到襄仇遞給自己,然后看著張懷玉:“放心,我林姐罩著你們?!币慌缘牧昂槌隽艘话涯局贫虅Γ骸拔胰ブ車鷤刹?,以鳥鳴三聲為暗號?!毕宄鸾舆^了斷后的任務,張懷玉一行人開始朝著預定方向快速前進。
時間是不會等人的,他們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伏擊,有些還是有舊仇的,一來二去,等他們跑完三分之二的路程時,時間也所剩無幾了,每個人的身上都有木制兵器的劃痕,最嚴重的是襄仇的腿部,埋伏的人非常陰狠,專打襄仇受過傷的小腿骨折處,有心算無心,讓一向能忍的襄仇都大吼了一聲,待眾人將埋伏之人全部制服后,襄仇什么話也沒說,讓其余人先走,張懷玉攔住了想阻止的柳陌寒,使了使眼色,招呼他們五人先走一步,沒走多遠,就聽到一聲凄厲的吼叫,接著就是死一般的沉默,不一會,拎著一根渾身是血的木棍經(jīng)過了眾人,蘇風月下意識抓緊了柳陌寒的衣角,柳陌寒身子一顫,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的情緒。
張懷玉看了眼他垂下的頭,雙手撐起了他的肩膀,和他對視:“還能走嗎?”襄仇一愣,看著周圍看著自己一臉憂色的隊友,堅定的點了點頭:“沒事,我能走?!睆垜延窨粗渌娜耍骸拔伊粝?,你們四人按照我交待的路線,是能趕得上的,別猶豫,小隊不能沒有一個人完成任務?!绷昂α耍骸霸趺?,這會當英雄了?讓我?guī)е齻內(nèi)齻€去背拋棄隊友的鍋?我可不傻,再說,我記性不好?!逼渌幻米右捕几胶偷攸c了點頭,一個勁的埋怨起最近記性不太好了,是不是沒睡好的緣故。
襄仇搖了搖頭:“你們?nèi)绻€當我是隊友,就不要管我,我會拉響自己的信號彈,我算過時間,不要再拖下去了,你們不是最想要【龍鱗七子】的競選資格嗎?別婆婆媽媽的了,趕緊走!”說完推開了張懷玉的雙臂,踉蹌間,直接抽出了腰間的信號彈,猛地一拉,沒有絲毫猶豫,三位妹子驚呼想要勸阻,只有柳陌寒和張懷玉相視一笑。襄仇反應了過來,第一次罵著張懷玉:“你這個無恥之人,竟然偷我的信號彈?!還我!”
張懷玉直視著襄仇,讓襄仇的火氣全消:“我們都沒有放棄你,你憑什么放棄自己。別說話了,再拖下去就真的全員淘汰了,聽我的,全速前進!”一旁的姐妹花高呼著“沖沖沖”,一邊卻在幫著張懷玉一起扶著走路開始打顫的襄仇,柳陌寒和蘇風雨一如既往的左右偵察,到如今,他們已經(jīng)顧不上后面了。
拐過一處險彎,經(jīng)過一處斷崖后,一行六人隱約間看到了遠處的小紅旗,還有影影綽綽的幾個青銅面具的扮相。柳陌寒定睛一看,高呼香沒有燒盡,趕緊跑!這一聲成了整個隊伍的興奮劑,張懷玉猛地把背上的襄仇一抬,旁邊的姐妹花也都托住襄仇的背,一行六人開始了最后的沖刺,眾人的臉上第一次有了放松的微笑。
然后,一片漆黑。
掉入陷阱的六人摔得七葷八素,連張懷玉都腦袋發(fā)嗡,他的手沾到了一手的馬糞,耳邊是女孩子的尖叫聲,還有一道道來到坑邊大聲嘲笑自己的“青銅面具人”,他們摘掉了木制的面具,上面只是涂了一層繡色的泥,他還看到了一開始就失蹤的龍。還是那晚淡漠的表情,仿佛做了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他將那炷偽裝的香,輕輕的扔了下來,這個時候,頭腦清醒過來的張懷玉想要大罵一聲,卻已經(jīng)被點燃馬糞而起的滿坑濃煙嗆得痛哭流涕。
他們事后從銅一嘴里得知:龍的隊伍是唯一的冠軍。他們比預計的還要提前了一刻鐘,沒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三刻的路程只花了兩刻抵達,還悠哉的挖好了必經(jīng)之路視角盲區(qū)的陷阱,里面鋪滿了馬糞和助燃劑,剩下的只是裝扮成考官愿者上鉤就行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