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B面生活
周六早上，甄愛收拾停當，早早來到了工人俱樂部門前的廣場上，雖然才剛剛六點，廣場上已經(jīng)很熱鬧了，早起晨練的大爺大媽們跳廣場舞的、打太極的、練劍的東一撥，西一伙，每個人都是那么認真專注，似乎這就是他們一日生活中最重要的儀式。甄愛放眼望去，很快就在廣場的西南角找到了他的團隊，這一群人都穿著鮮艷的戶外服，背著碩大的背包，很是醒目。甄愛剛走過去，人群中立刻響起了一片打招呼的聲音:“林姐早！”“甄愛，好久沒來啦！”“早啊！小林!”“小林，你來了？”
甄愛也忙不迭地“金雞亂點頭”：“早，大李！”“王哥！前段時間忙?！薄霸?，胡叔，你也早來啦？”“這么早啊，媛媛?！彼∫粋€年輕姑娘的手，親熱地問。
雖然這群人大部分都戴著這大大的遮陽鏡，帽檐長長地遮住半個臉，可是看起來都很熟稔。這個戶外團隊已經(jīng)組隊四年了，經(jīng)常組織一些爬山、穿沙、騎行、年會等活動，大家身份不同，職業(yè)不同，因為愛好都一樣，活動時也都沒有多大分別，相處得很和睦。甄愛發(fā)現(xiàn)今天的人群里有幾張生面孔，她絲毫沒有在意，這在戶外團隊里是常有的事，這本就是一個“結識新朋友，不忘老朋友”的“組織”。大家一邊東拉西扯地閑話，一邊等待大巴車的到來，總有人不忘和新來的伙伴搭訕幾句，一來二去，也就慣熟了。
六點二十分。大巴車準時來接大家，一群人魚貫上了車，甄愛剛上車，就有人招呼她：“小林，你暈車，坐前面去?！?p> “好嘞！謝謝胡叔！”甄愛一邊答應，一邊把背包摘下來，后面有個大個男子接過她的背包，放到了行李架上，接著又把自己的背包也放到行李架上，甄愛道了一聲謝，就坐到了靠窗的座位上，沒想到，那個大個男子居然坐到了她的旁邊。甄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在戶外團隊里，盡管大家都很熟悉，行動比較統(tǒng)一，但一般活動時也是平時比較慣熟的人喜歡聚在一起，尤其是坐車，要么兩女，要么兩男，一男一女的多為夫妻或情侶，甄愛打量了一下坐在她旁邊的人，和大家一樣也戴著帽子、墨鏡，戶外服的領子高高豎起，幾乎把下半張臉也遮住了，不過看起來不是一個經(jīng)常來參加活動的人，“這人大概是約好的伙伴沒來吧?！闭鐞圻@樣想著，隨即客氣地朝對方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大巴車緩緩地開動了，領隊胡叔招呼大家：“伙伴們，系好安全帶！”
“好嘞！”“遵命！”“得令！”車廂里頓時響起了一陣亂七八糟起哄的聲音，大家一邊笑鬧著，一邊系好了安全帶。甄愛檢查了一下早已系好的安全帶，摘下帽子，墨鏡，從褲兜里掏出一個裝著口含片的小瓶子，回頭招呼坐在她后面的媛媛：“把手伸出來?！辨骆乱灿悬c暈車，每次甄愛都不忘帶上一瓶薄荷口含片。
“林姐，你朋友？”媛媛一邊伸出手，一邊用下巴指了指甄愛旁邊的座位。平時戶外都是她倆坐在一起，今天這個男子主動坐在甄愛旁邊，媛媛顯然誤會了。
甄愛搖了搖頭，到了兩?？诤阪骆碌氖中睦?，嘴里嗔怪：“八卦！”她轉過身來，也到了兩粒放到自己嘴里，順手把瓶子遞給旁邊座位上的男子：“你也......”待他看清那人的相貌后，她愣住了。
旁邊的男子這時也摘掉了帽子和墨鏡，一張清新俊逸的臉，一雙冷峻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嘴角邊，牽出一絲惡作劇般的壞笑。
“你......”甄愛仿佛近視眼般，湊近對方，仔細地端詳，同時用手里的口含片瓶子，直接在他的臉上碰了碰，仿佛在確認真假。
昊宸的眉峰微微蹙起，他伸手擋開了臉上的瓶子?！澳阍趺磥砹?？”甄愛壓低聲音問。
“我怎么不能來？這也沒規(guī)定誰能來誰不能來？”昊宸一邊眉毛挑了挑，一副挑釁的表情。
“哈！沒想到皇甫總裁大人也有這么親民的愛好，真的太意外！”甄愛做出一個夸張的驚喜表情，提高了聲音。
“噓———”昊宸的一根手指直接按在了甄愛的嘴唇上，表情緊張地四顧了一下，大家都在三三兩兩地交談，幸好沒人聽見。
甄愛甩頭擺脫了他的手指，用手背在嘴上狠狠地擦了幾下，把手里的瓶子遞到昊宸的臉前：“嗯?！标诲窊u了搖頭，甄愛白了他一眼，擰上瓶蓋，把瓶子揣回褲兜。等她轉過臉再看昊辰時，只見他已經(jīng)戴上耳塞，把頭靠在座椅上，閉著眼睛聽起了音樂。甄愛轉過頭，向車窗外望去。
大巴車在郊外的路上平穩(wěn)地行駛，窗外剛剛有些綠意的樹飛快地向后倒，一片片田地赤裸著褐色的胸膛。忽然，車廂內(nèi)響起了“啪”“啪”兩聲清脆的擊掌聲，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后車廂，甄愛一把扯下了昊宸的耳塞，嚇了他一跳，也隨著大家的視線看向車廂后面。
“各位驢友，”只見胡叔站在車廂中央，笑容滿面地大聲招呼，他的話音未落，車廂內(nèi)就響起一片應和聲：“到！”令昊宸沒有想到的是，平時典雅端莊的林甄愛此時也和大家一起像小學生回答問題那樣把手舉的高高的，伸著脖子高聲吆喝。胡叔煞有介事地兩手一按：“我們今天要去的是坤山的桃花溝，大家沿著水流向上走，大約兩個半小時后到水源地匯合，在那里吃完午飯，然后從北坡下山?！标诲钒l(fā)現(xiàn)大家都聽得很認真。一番話說完，胡叔的臉上又浮起笑容：“今天走溝，我們的團隊來了幾位新朋友，請他們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大家熟悉一下，互相好有個關照，就從前面開始吧?！?p> 半晌沒有聲音，車廂內(nèi)一片安靜，大家的目光都看向昊宸。甄愛用胳膊肘碰了碰昊宸，示意他站起來。
昊宸沒有想到會有此突然襲擊，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說自己是皇甫昊宸，躊躇之間，只見甄愛站了起來：“各位驢友，大家好！”她的聲音既歡快又清脆：“這位是我的朋友，他是——哎呦”她的話還沒出口，昊宸就在下面使勁地攥住她的一只手，疼得她一皺眉頭，低頭一看，正對上昊宸緊張又略帶威脅的目光，甄愛調(diào)皮地微微一笑，甩開昊宸的手：“他叫——呃，陳浩，是一名——呃，精算師，對，精算師！”
甄愛的話音一落，車廂里響起了一陣議論的聲音：“哦，原來是理工男?！薄伴L得真帥！”“是第一次來戶外吧！”“肯定是陪林姐來的?！?p> 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小陳，來一個！”
甄愛朝昊宸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昊宸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大家邀請你表演一個節(jié)目呢，新來的隊友都要表演節(jié)目。”甄愛小聲對昊宸說。
昊宸勉強笑了笑，還有這樣的橋段?他在商場上可謂叱咤風云，可是眼前的場面，卻從來沒有經(jīng)見過，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既不站起來，也不出聲，車廂里氣氛有些尷尬。
“這樣吧，小陳第一次來到我們團隊，還不慣熟，既然是小林的朋友，就讓小林代為表演一個節(jié)目，好不好?！焙宀焕⑹穷I隊，及時活躍了氣氛。
“好！”“林姐，唱一個！”車廂里重又恢復了熱鬧。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闭鐞鄣故锹渎浯蠓?。
不知誰拿過來一把吉他，甄愛走到過道里，接過吉他，背靠在一根立柱上，嫻熟地撥動了一下琴弦，調(diào)了調(diào)音，她想了想：“就唱一首《當你老了》吧?！?p> “好！”四周又是一片熱情的應和聲。
甄愛修長小巧的手指撥動了琴弦，錚錚淙淙的前奏響起，車廂里慢慢安靜下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甄愛的身上。
“當你老了，頭發(fā)白了，睡意昏沉。”甄愛一開口，仿佛輕輕地訴說，昊宸立刻感覺到自己被一片誠摯包圍了，甄愛有女中音深沉干凈的聲線：“當你老了，走不動了，爐火旁打盹，回憶青春?！?p> 她輕巧嫻熟地撥動著六根琴弦，娓娓地向你道來一個感人故事：“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标诲凡唤朊缘囟⒅好髁燎宄旱难垌?、沉靜端麗的面容、若有所思的神情，馬尾隨著節(jié)奏輕輕擺動：“只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愛你蒼老臉上的皺紋。”哀傷感人的長音扣人心弦。
“當你老了，眼眉低垂，燈火昏黃不定?！避噹镆黄澎o，大家都沉浸在她的歌聲里：“風吹過來，你的消息，這就是我心里的歌。”低徊婉轉的短音一唱三嘆。此時的她，仿佛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當你老了，我真希望，這首歌是——唱給你的。”
吉他的尾音漸漸沉寂下去，甄愛垂眸一笑：“獻丑了?！避噹镬o寂了片刻，爆發(fā)出一片熱烈的掌聲。
甄愛回到自己座位，其他幾個新來的隊友繼續(xù)做自我介紹，表演節(jié)目，她和大家一起鼓掌，笑鬧，快樂得像個去郊游的青春少女，在這樣的氛圍中，昊宸不知不覺也放松了許多，他時不時地打量甄愛一眼，那目光仿佛剛剛才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