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華你可要記得八月十八是我的成人禮??!一定要趕回來啊?!?p> 云夢澤傷心地說。
如今她身體已經(jīng)消減下來,不再魁梧,有些女兒家的婉約曼妙。不過她身量高挑,幸好長相英氣明麗,倒不會過于突兀。
兮華有些傷心,為什么她也是前凸后翹來著。欺負老人家。
在沉重夕陽下,兮華黃色衣裳隨風飄著,融入昏黃中,獨留下一個蕭瑟背影……
隔了三條街,燒雞鋪要收攤了,隔壁炒栗子也大概是沒了客人。價格降了一倍不止。
小販趴在攤子上昏昏欲睡。
啪的一聲
“老板!來一斤栗子!”
只瞧見白色繡鞋踩在攤上,還抖著。
捧著燒雞啃的油光滿面的丫頭。
正是兮華。
女人真是婆婆媽媽的,差點被拖住錯過了大好時機。
她捧著燒雞再咬一口,嗯嗯!
小販把包好的栗子給她,就看到有什么亮光一閃而過。
人就沒了蹤影,手里空蕩蕩的。
“小哥!這離近水鎮(zhèn)流螢門還有多遠?”
小販回頭就看到兩個衣著同色月白衣裳的年輕男女。那男子帶著溫和笑意詢問,手里握著把劍,衣襟上是各家門派用以區(qū)分的家徽,一輪藍色月牙。
“師兄!還沒到嗎?”
身后女子外罩著淺粉色輕衫,明眸善睞,粉面芙蓉。即使黃昏沉沉中依舊可見麗色,就是面帶倨傲很是不耐煩。
“慢庭。”
帶著些問責卻是親昵。
小姑娘聽著翹起嘴還是偷偷抿著笑。
這街上發(fā)生的事也都與兮華無關(guān)了。
現(xiàn)在兮華碰到了一個難題。
她展開從路邊買的地圖,左右上下翻過來看。還是不認得路。頹然坐在地上,看著已是明月高升的夜空大叫起來。
“這百花鎮(zhèn)怎么走??!”
驚起棲在林里的鳥撲騰著一陣飛起。
“師兄,這是什么聲??!”
枯河抱著柴聽到林里響動,很是詫異。
都布下了陣法,還有人闖進來嗎?
紅色跳躍的火堆旁邊,如玉面龐在搖動火色下更顯細致潤澤,唇色自然紅艷,如同女子。
鐘情把頭發(fā)隨意披散在肩上,閉著眼睛,呼吸輕緩。
身上披著玄色綢緞披風,內(nèi)里是石青色衫。
他驀然睜開眼來,眼底是墨色翻滾。他按住心口,這舊疾似乎不如往日難受了。
“師兄,破云臺有人在此設(shè)下了迷陣?!?p> 枯河把柴放下,掃掃衣裳上的灰塵。
“大概是外門弟子在歷練。”
鐘情看了眼火,折了段樹枝扔進去。
“要說起來這破云臺也是新奇,都是低階弟子出來歷練,高階的拿著低階的成果穩(wěn)坐練功,這不是逼著他們內(nèi)斗嗎。”
鐘情扯出笑來,搖頭。
“可是破云臺如今是仙門之首不是嗎?只要他能永遠能凌駕他人之上便是對的?!?p> “圣殿大人高山仰止般的人物竟是放任他們?!?p> 枯河搖頭。
“他人之事不要管,仙尊圣殿行事自有考量。”
又是一陣驚鳥飛起,樹葉簌簌夾著羽毛飄落。
“有情況。”
枯河聽著聲音,是劍刃相擊聲,隱約透著血腥氣味??莺由硇我粍?,手臂卻是被拉住。
“枯河,不要管?!?p> 林子不遠處暗色溪水緩慢流動,帶著淺淺血色。
墨色濃郁掩蓋住生靈蹤跡,林里煙氣潮濕。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磨聲刺入耳朵,幾乎要拔出骨頭的悚冷。
一只手扒著土,緩慢移動著。拖著沉重的軀體。
身上的痛楚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她努力往前爬去,整個人已經(jīng)埋在土里一般,只剩下布滿血絲的眼睛。去夠著眼前的木鐲子。
這不能救命,也不能緩解痛苦??墒沁@是蘇遲唯一的念想,她想要去做到,不要孤零零的一個人死去。
她不過十四歲,當做弟子收入破云臺也是想得到一個棲身之所。不過如今,似乎加速了死亡。
往常出行獵祟每次都能得勝,同時也死了不計其數(shù)的弟子,大多都是外門低階的,拿來做誘餌。
現(xiàn)在輪到她了。
就在蘇遲手尖剛觸碰到木鐲。轟的一聲,旁邊一棵巨木攔腰截斷。剛好擦過她身體,激起煙塵來,撲了她滿頭滿臉。
把她嗆得喘不上氣。
腹部幾乎洞穿的傷口更加大量出血。蘇遲幾乎暈死過去,就等著血流干,五臟衰竭然后死去。
煙塵里她模糊看到一個身影泛著瑩潤光澤。
是神仙嗎?
隨著那身影慢慢走近,她挨不住閉上眼睛。
“啊啊?。∥矣株J禍了!”
兮華忙著搬開那樹,看到渾身臟污昏死的蘇遲。
心頭一跳。
那命卷上說這個人可不是這時候死的。兮華忙探手摸她脖頸,再看著她身上的傷口不斷滲血。
這離死也不遠了。
她忙著拿出命卷看。
“蘇遲,破云臺弟子,百花鎮(zhèn)被做餌,幾乎喪命。后得寶物續(xù)命,隱藏于宣城,恰逢破云臺三君出行宣城,身世揭開乃是……”
兮華揉揉眼睛,這烏漆嘛黑的看瞎眼了都。
反正不能讓她死就是了。
我看看哈!
兮華伸出手指點著她額間,另一只手掌心發(fā)著淡光掃過她身,傷口慢慢愈合。
一句呻吟。蘇遲睜開眼睛,就瞧見烏發(fā)臉色慘白的兮華一雙眼睛漆黑一片。
“?。」戆?!”
兮華一聽不由翻個白眼,更嚇得她大叫。
“鬼!”枯河被嚇得站起來,竄到鐘情身邊。
“怕什么!活著的人都不怕,死了的鬼怕什么!”
鐘情厲聲訓斥。
主要是他也被嚇到了。
“啊啊啊啊嗚嗚嗚”
兮華捂住她嘴,看著那雙眼睛睜大圓圓,血絲更加明顯渾身都是血污,臉色發(fā)白。
誰才是鬼啊。
“別叫了!我是來救你的?!?p> 蘇遲緩了好久才木訥地點點頭。
兮華松開手,呀!滿手泥!
蘇遲動了動手腳,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口竟是開始愈合,喉嚨的痛啞也好了很多。
真的是神仙。
她激動得眼淚汪汪的。
撲通跪在兮華面前,抬頭這個神仙正在嫌棄地甩著手。
“……”
兮華這才看到她,把手背到身后??攘丝?。
“那個神仙也是有潔癖的?!?p> 蘇遲也不甚在意這點,就是有些跟她認知不一樣。
“你命不該絕?!辟馊A想了想應(yīng)該說些聽起來高深莫測的話忽悠一下。
“你將在宣城得到奇遇,從此在破云臺飛黃騰達?!?p> 蘇遲卻是盯著她看。
突然輕笑了一聲,那聲音嘶啞哀悼得如同老朽。
“那種鬼地方我才不去。”
哎呀!這不對啊!不是這發(fā)展??!
兮華正奇怪著,猛的白亮閃電劃破蒼穹,一瞬間照亮溝壑。蘇遲慘白的臉上一道血口幾乎從眉尾劃開整張臉,皮肉翻開,已是發(fā)白腫脹。她神色輕蔑哀痛,嘴咧開一道弧度,帶著殘破冷酷。
失望心死了嗎?
兮華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這是下境,是命卷記著的命運背負者,他們走的都是注定好了的軌跡。
或好或壞,悲歡自取。
可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