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宮宴
天啟元年，天啟帝五十大壽，由于荊淮水患得以治理，淮安賑災(zāi)順利，再加上嶺南一帶的叛亂被平息。天啟帝一掃往日陰霾，決定一改往年節(jié)儉之風(fēng)，隆重操辦此次壽誕。故下令舉國歡慶三日。
壽誕這天，皇帝在太極宮宴請群臣，規(guī)定五品及以上可攜家眷赴宴。宴會午時始戌時止。
聞?wù)驯黄扰c父親同去。天還沒亮，她家老頭就讓祁姝把她從溫暖的被窩里拖出來，給她從頭到腳一頓捯飭，等到妝成天已大亮。
聞?wù)褟幕秀敝星逍堰^來，伸了個懶腰，舒了口氣
“終于弄完了?！?p> 正說著，感覺眼皮發(fā)癢，欲伸手去揉，祁姝見狀，連忙呼道
“姑奶奶喲！快住手！您這么一揉，咱今天的功夫算是白費了?！?p> 聞言，聞?wù)烟值膭幼饕活D，回頭看向祁姝，疑惑
“你們還對我的眼睛下功夫了？”
說著就要去照鏡子，祁姝忙對著站在鏡旁的丫鬟小蘭使了個眼色，小蘭心領(lǐng)會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了鏡子前面，祁姝趁機扳住聞?wù)训募?p> “看什么看，侯爺讓你背的賀詞、禮儀什么的記好了嗎？”
聞?wù)逊藗€白眼，嘟囔道
“不就幾句話，你們至于嗎，搞得跟什么似的！”
說完，推開祁姝
“快讓開，我看看你們到底把我整啥樣兒了。”
“不行！侯爺說了，你必須一字不差地背下賀詞和禮儀，不然什么都別想干！”
祁姝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聞?wù)寻櫭?p> “祝賀的人那么多，又不是讓一個一個說。就算是，那也輪不到我吧?！?p> “這不是以防萬一嘛，您沒聽侯爺說‘伴君如伴虎’嗎？好姑娘，您今天就聽一回我的，來，賀詞背一下我聽聽?！?p> 聞?wù)选?p> 感覺智商受到侮辱，無力嘆口氣
“行啦行啦，不看就不看。大清早的，煩死人了！”
說完瞪一眼倆人，起身出去了。見人走了，祁姝趕緊讓小蘭把屋里所有鏡子都拿走。天知道，她為了讓自家姑娘能在眾佳人中脫穎而出花了多少心思。單單一個眉毛就弄了小半個時辰呢！不過即便如此她家姑娘也不會領(lǐng)情。要是讓姑娘知道自己對她的臉做了什么，非得把侯府鬧個雞犬不寧不可。
聞?wù)呀裉旌苡魫?，別問她為什么，她已經(jīng)餓得沒力氣說話了。天曉得她這一上午過得有多辛苦，沒睡飽就算了，還餓著肚子在外面等了一個多時辰。他們從辰時出發(fā)到達(dá)皇城腳下，卻見那里早已大排長龍，近衛(wèi)軍正逐一檢查入宮的車馬和人員。由于前來赴宴的人太多且?guī)Ф贾F重物品，查驗頗花時間。
聞?wù)延袣鉄o力地坐在馬車上，時不時掀起窗簾向外看。
聞爹被她搞得心煩了，沒好氣道
“你就不能安生點，沒個姑娘家的樣兒！”
聞?wù)岩宦?，也來氣了，心里哼?要不是你們非拉我來，我用得著受這罪嘛。
但礙于她爹最近脾氣不大好，只敢怒不敢言，自個兒生著悶氣，把頭扭向一邊，嘴撅的老高。
聞爹見狀，好氣又好笑
“怎的了？我這也沒說你幾句就生氣了？”
聞?wù)褵o視，從鼻孔發(fā)出一聲“哼”音，這可把聞爹逗樂了，彈她腦門，笑
“本事沒多少，脾氣還不小。我這不是沒法兒才讓你來嗎？再說，能來這兒，可是咱的福氣，一般人見都見不著呢！就你不知惜福?！?p> 說著搖搖頭，見閨女還是擰著臉，不禁放軟語氣
“行啦行啦，知道你不喜歡出門，可整天在家也不是事兒，出來見見世面，交交朋友也好啊，你說不是？”
“再順便給您物色一個如意女婿？”
“你這丫頭——不過，你要有那本事，我也不愁啥了。”
聞?wù)选?p> 簡直了，自過了十八以后她爹三句不離她的婚姻大事。
馬車徐徐前進(jìn)，不知不覺輪到他們接受檢查了。
聞?wù)言谒竺嫦埋R，正要跳下去，一抬腿，見祁姝已伸好手準(zhǔn)備扶她，身形一頓，差點摔著，趕緊借了祁姝的手從馬凳走下來。
站穩(wěn)后，剛松口氣，忽聽一聲悶笑，聞?wù)芽催^去，一位穿著侍衛(wèi)服長得還算俊俏的的年輕小伙兒正對著她笑。
聞?wù)寻櫫讼旅?，心說:有何可笑的？
想著，瞪他一眼，便朝前走去了。
被這么一瞪，周思堯微愣了下，悻然聳肩，回神，對著聞爹抬手
“侯爺，可以了，您的請貼?！?p> 聞爹接過帖子，睨他一眼，冷哼
“你這小子，咋這么不知禮數(shù)？”
說完一甩袖子跟上聞?wù)选?p> 周思堯摸摸鼻子，心道:
這老侯爺果真不好相與，無怪父親和他處不來，不過，他的女兒倒還挺有趣。
當(dāng)三聲洪亮的鐘聲從皇城鐘樓傳來時，宮人唱時:巳時到。
一群人來到太極宮門外，男女分開站，依次進(jìn)入宮門。聞?wù)淹叽蟮膶m墻，感概，這還是她第一次入宮呢，剛才只顧著跟上宮人的步伐，再加上她爹時時提醒要注意禮儀，她都沒來得及好好品味這傳說中的人間天堂，寸土寸金之地。
正想著，發(fā)現(xiàn)大家放慢了腳步，最后在進(jìn)門處停下，不由好奇。
輪到她自己時，才發(fā)現(xiàn)宮門上嵌了兩面大鏡子，鏡右側(cè)刻著“明鏡內(nèi)視，以正衣冠”的字樣。
聞?wù)研牡?這誰的餿主意？也不怕大半夜嚇著人！
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這，這，這鏡中人是自己？
鏡中女子個子高瘦，身材修長，穿紅底綠花長裙，外罩半透鵝黃寬袖對襟衫，露出修長脖頸，披棕色細(xì)長披帛，衣著還算得體，只是這妝容——
聞?wù)褮獠淮蛞惶巵?，也不知道祁姝到底給她涂了幾層粉，感覺每走一步，臉上就有東西簌簌直掉，還有眉毛和眼睛，原本的眉毛幾乎被粉遮了，祁姝重新用筆給她畫了一條類蝌蚪似的眉形，眼角也不知道涂了啥，紅里透著青？腮邊還畫兩個紅點。
再看她的頭，天！她頭上頂著那一坨是什么東西？她就說呢，今天脖子怎么這樣酸。
怪不得祁殊不讓她看！這個死丫頭！
人群再次行進(jìn)，聞?wù)巡坏貌粫喝滩贿m，隨他們進(jìn)入宮內(nèi)。到了內(nèi)場，聞?wù)汛袅耍瑢掗煹膱錾险緷M了人，與宮外的肅靜和秩序井然相比，內(nèi)場上一片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各路大臣相互寒暄，女眷們聚在一起，或說或笑，搔首弄姿，爭奇斗艷，別有一番風(fēng)味。這些女眷大都是五品以上大員們的千金，看起來都格外年輕，有好些個看著還未及豆蔻，目光落在她們臉上，聞?wù)淹蝗挥X得心里平衡了。
看來是她見識少，不知行情了。原來祁姝給她畫的妝時下正興用呢。真是搞不懂，畫成這樣哪里好看了？還白白受罪。
聞?wù)寻l(fā)著牢騷，忽聽聞爹喚她，回神，走到她爹身邊，聞爹示意身旁人，對她道
“來，昭兒，快見過你周叔父?！?p> 聞?wù)芽聪驅(qū)γ嫖骞僦苷?，斯斯文文的中年人，有些無奈:又來了，每次倆人碰見必唇槍舌戰(zhàn)一番，她那好勝的爹非占上風(fēng)不罷休。這次——她想時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禮儀，柔聲
“叔父好，聞?wù)岩娺^叔父?！?p> “這就是聞侄女啊？都長這么大了？叔父記得剛見你那會兒你才這么高呢?！?p> 周行遠(yuǎn)邊說邊比劃，聞?wù)鸦匾远Y貌微笑，心說:她可不想記得！
那時她剛回京不久，在她爹的燒尾宴上，周行遠(yuǎn)的小女兒周慧寧嘲笑她辮子丑，講話口音難聽，于是她們打了一架，結(jié)果當(dāng)然是她這個自小喜歡舞刀弄槍的大姑娘贏了。周慧寧哭哭啼啼的到她爹那兒告狀。為此，她被關(guān)了半個月禁閉。不過，也是從那時起，再也沒人敢欺負(fù)她了，除了蕭衡，當(dāng)然也沒人敢和她一起玩了。
正當(dāng)聞?wù)殉两谕轮袝r，她回憶中的仇敵不知不覺來到她身邊，俏皮的拍拍她，甜膩膩喚
“聞?wù)呀憬?，真是許久不見了，今兒可算碰著了。”
聞?wù)岩贿?，這也太巧了吧，正想到她就出現(xiàn)了。
扭頭，假笑
“是啊，真是巧。”
說完卻聽
“咦，聞姐姐你的口音沒有了耶，還是我們京都話好聽！”
聞?wù)选?p> 強忍想翻白眼的沖動，勉強笑了笑，口中回道
“是人都會變的嘛，我這不算什么，倒是你，一直都沒怎么變，還是，那么的充滿活力。”
充滿火藥味兒！
“瞧姐姐說的，人家畢竟還小，變化多少還是有的?！?p> 周慧寧故作嬌羞，暗暗打量聞?wù)?，又?p> “呀，姐姐今天這身可真是好看，襯得你年輕了不少呢！不仔細(xì)看，還以為您和我一般年紀(jì)咧?！?p> 周慧寧說著做出艷羨狀，聞?wù)褠汉?，她算是看明白了，這丫頭本性難移啊，嘴賤的毛病又犯了，不給她點顏色瞧瞧，當(dāng)她好欺負(fù)呢。
思此，聞?wù)研Φ糜l(fā)燦爛，回道
“是嗎？那大概是因為我心胸寬廣，不喜斤斤計較，每天都心情愉快的緣故吧。倒是你，雖說年紀(jì)輕輕，怎么眼角就有細(xì)紋了？看著倒是比我還年長，這樣下去可不好啊，平時還是要多保養(yǎng)才行?！?p> “你——！”
周慧寧氣得小臉通紅，最終也沒你出個所以然。聞?wù)岩姾镁褪?，掩?p> “妹妹莫氣，就當(dāng)我在說笑，不過該考慮的還是得考慮，你說呢？”
隨即對著聞爹和周行遠(yuǎn)道
“若沒什么事，昭兒就先退下了?！?p> 話畢盈盈行禮，悠然轉(zhuǎn)身，落落大方，留下周慧寧滿臉通紅睜著兩只大圓眼憤然盯著她的背影發(fā)作不得。
聞爹見狀暗笑，心中得意:閨女還挺上道。
周行遠(yuǎn)……
這對父女簡直欺人太甚！
聞?wù)研那槭鏁吵炀奂刈呷?，突然，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
“喲，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你??！”
聞?wù)褤犷~，好心情一掃而光。她怎么把這掃把星給忘了呢，今天這樣兒，可千萬別讓他見著，不然回去非得給他笑話死不可。
打定主意，聞?wù)鸭涌炷_步，埋頭向前。蕭衡卻不打算這么放過她，幾個箭步跨至她身前，攔住她。
聞?wù)蜒杆偬湔谀?，悶?p> “公子有何貴干？”
蕭衡一看，樂了，心道:聞?wù)寻÷務(wù)?，你也有今天吶?？纯粗車切懊婺开b獰”的女人們，蕭衡心里有數(shù)了，優(yōu)雅地打開折扇，扇了扇，惹得一群妙齡女郎紛紛側(cè)目。
聞?wù)迅拐u：悶騷玩意兒！
但礙于眼下，也不好打擊他，放軟聲音
“公子要是沒什么事兒，小女子先行告退。”
說完，也不看蕭衡，準(zhǔn)備繞過他。
孰知，蕭衡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朗聲
“姑娘且留步，你是不是有東西掉地上了。”
“什么東西？”
聞?wù)严乱庾R低下頭去看，蕭衡詭計得逞，暗笑，使勁一拉，將聞?wù)研渥永??？辞迦撕?，捧腹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附近的女眷都好奇地看過來，只聽蕭衡用夸張的聲音道
“當(dāng)然是涂在你臉上的水粉嘍?！?p> 眾人聞言瞬間哄然大笑開來。
聞?wù)选?p> 握緊雙拳，咬牙瞪著蕭衡。蕭衡做個鬼臉，得意洋洋，像是打了一場勝仗。
聞?wù)讶虩o可忍，握拳欲收拾他，忽聽鐘聲響起，禮官道:午時已至，入宣儀殿進(jìn)宴！
眾人收起看熱鬧之心，由宮人領(lǐng)著，向目的地而去。一刻鐘后，一行人來到宣儀殿前。聞?wù)堰@才知道，原來太極宮內(nèi)有六院七十二殿閣，若無人領(lǐng)路，怕是走到年也到不了宣儀殿。
眾人候在殿外，等待宣令。聞?wù)芽戳丝此闹?，茫茫人海，百官之外，另有儀仗隊、九樂司和舞雜隊候在殿外。
聞?wù)殉跻娭挥X此次壽誕聲勢浩大，場面震撼。聞父卻習(xí)以為常，往年舉行大宴儀的時候和今日差不了多少。
來賓在殿前候了片刻，尚儀司總管事從殿內(nèi)走出，掃一眼眾人，扯著嗓子道
“帝后升坐，群臣入殿，奏樂，鳴禮！”
禮炮鳴，樂啟，百官攜家眷進(jìn)殿。
入得殿內(nèi)，聞?wù)巡挥审@嘆，之前在外面時她只覺皇宮莊嚴(yán)肅穆，令人見而生畏。入殿后但見青磚鋪地，光可鑒人，雕梁畫棟，處處金碧輝煌。神游間，突然被人一拉，聞?wù)严乱庾R跪拜下去，內(nèi)心很是驚訝，心道:自己已經(jīng)敬畏到如此地步了？
回神，學(xué)著眾人斂衽垂首，頭頂傳來司儀官高唱聲
“山呼！”
眾人叩首
“萬歲！”
司儀官二唱
“山呼！”
眾人復(fù)叩首
“萬歲！”
司儀官三唱
“再山呼！”
眾人再叩首
“萬萬歲！”
“眾卿平身。”
“謝陛下！”
待眾人起身，天啟帝道
“今逢國本幸時，今朝是國宴，亦是家宴。往日行宴規(guī)矩良多，不甚盡興。此次一切從簡，眾卿不必拘泥，盡可暢懷！”
“臣等謝過陛下！”
“開宴！”
皇帝一聲令下，百官依次入座，宮人魚貫而入開始布菜。
聞?wù)炎谖恢蒙峡吹每谒绷?，恨不得馬上把這些佳肴吞入腹中，奈何還未行動，便被聞爹以眼神喝退，她只得端坐好，眼睜睜看著案前美食。等到宮人終于布置好，聞?wù)汛笙?，以為終于可以開吃了！正欲舉箸，然而卻再次遭到聞爹眼神警示，她不由氣餒，回了一個哀怨的眼神，正在這時，忽見對面靠前的位置齊刷刷站起幾個人，為首的一位面向帝座，道
“今日父皇壽誕，兒臣等恭祝父皇千秋吉祥，萬壽無疆?！?p> “吾兒意甚好，賜酒。”
幾個身姿婀娜的宮人盈盈行至皇子們面前為之斟酒。
聞?wù)咽栈啬抗猓倩氐桨干?，那撲鼻而來的佳肴香味，讓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偷偷往左右瞥了眼，人們注意力都放在了眾皇子身上，于是她拿起手邊的筷子，飛快地夾了眼前的菜送入口中。
聞爹看著眾皇子，正暗忖此刻為何唯獨不見岐王，回神，卻瞥見自家閨女正一臉自得小口吞咽佳肴，心下一咯噔，不著痕跡瞅了瞅四周，大伙都在看皇子們，似乎沒人發(fā)現(xiàn)聞?wù)训男幼鳎挥煞畔滦膩?，再看看那死丫頭心滿意足的樣兒，聞爹哭笑不得，心說:好在這丫頭還是知道要點面子的，吃相不算難看。
才想完，卻見聞?wù)言俅闻e箸，準(zhǔn)備夾起一小肉圓兒，聞爹趕忙飛了個眼刀，手不由捏起，奈何聞?wù)褜Ｐ牡暮?，頭都不抬，一門心思都在吃食上，聞爹頭冒冷汗，瞪大了眼干看著。
聞?wù)褎倞A好丸子，抬頭對上聞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嚇得手一抖，剛夾起的肉丸子直接掉了下去，她低頭看了眼，癟癟嘴，放下筷子，滿是委屈地望向她爹。
聞父悻然，避開她的眼神，心里頭暗笑:閨女啊，爹知道你餓，可這是皇宮，由不得胡來鬧了笑話，你就再忍忍吧。
被這樣一折騰，聞?wù)涯倪€有興致偷吃，無精打采地盯了桌面，心里暗罵皇宮里的破規(guī)矩。
這一切皆被威遠(yuǎn)大將軍許奕看在眼里。
許奕將目光從聞?wù)焉砩鲜栈?，揚了揚唇。他才從嶺南回京，一身疲憊，本打算休息幾日，恰逢皇上壽誕，不得不出席宴會，以為會像平常一般沉悶乏味，誰知碰上如此有趣的一幕。
他這倏然一笑，一時不知又撬動對面幾多女子芳心。
待皇子們祝壽過后，四妃及公主們也在皇后帶領(lǐng)下敬賀，之后便是眾臣。
眼見前頭人一桌接一桌站起，不知還要多久才能敬賀完的人們，聞?wù)烟置嗣T癟的肚子，默默翻了個白眼，腹誹:說什么不必拘泥，盡可開懷，都是騙人的！
等終于要輪到她們這邊時，聞?wù)颜鹕?，忽聽宮人叫道
“岐王到！”
一時眾人都停了下來，紛紛回頭看去，來人頭戴黑色官帽，襲一身紫色圓領(lǐng)官袍，腰束革帶佩羊脂白玉，著黑色皮靴，身材欣長，步伐沉穩(wěn)，由于背光，看不清面容，及至殿中，五官逐漸清晰，男子眉目清俊，鼻挺而唇薄，俊逸清雋，品貌不凡。
自其出現(xiàn)，殿內(nèi)漸漸起了騷動，聞?wù)蜒@騷動向源頭望去，只見得一張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微滯，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劃過心頭，她無奈一笑，只道是自己愛看美人的毛病又犯了。
來人行至帝后跟前，恭敬行禮道
“兒臣來遲，請父皇母后責(zé)罰?！?p> 那聲音低沉，透露著謙敬真誠。
“鏡兒平日行事嚴(yán)謹(jǐn)，一向最是守時，今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擱了吧?！?p> 說話的女人四十來歲，面容姣好，皮膚白皙，右眉眉頭上有顆痣，一雙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看起來略顯精明，正是一國之母劉麟。
皇帝看了眼劉麟，笑道
“先起吧，你母后一向知你品性，朕自不會怪你，你說吧，是因何事耽擱了？”
岐王欲開口，一聲嬌笑傳來，少女的聲音響起
“我看三哥八成是昨晚醉倒溫柔鄉(xiāng)里，今兒才起晚了吧！”
另一少女駁斥
“書悅，別胡說八道！三哥定是因公務(wù)才來遲的?！?p> “哼，你又知道？”
眼見倆人要吵起來，她們的母親韓淑妃趕忙出來制止，嬌喝
“書悅、書格，不得無禮！岐王自有考量?！?p> 岐王朝韓淑妃點頭，看了眼五皇子魏青徐，這才開口解釋
“稟父皇，兒臣接到密報，說撥給淮安的賑災(zāi)款出了差錯，有流寇在徐州一帶出沒，劫走部分災(zāi)款。守衛(wèi)抓住了兩個寇賊，并于昨夜押回刑部問審，思慮父皇政務(wù)繁忙，再加上這次賑災(zāi)一直是由兒臣負(fù)責(zé)，是以刑部將此事先報于兒臣，兒臣陪同裴尚書審理案犯直到天明，這才來晚，還請父皇見諒。”
“原是如此，那你們可有審出什么？”
岐王看了眼光可鑒人的地面，搖頭
“雖然案犯不肯開口，不過兒臣想，事情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昨夜問審時，其中一賊寇想用暗器自戕，幸得裴尚書發(fā)現(xiàn)及時，阻止了他，自己卻不慎被傷，所幸未傷大礙，不過也因如，他發(fā)現(xiàn)了那暗器刻有一些奇怪字符，這便成為弄清這些流寇身份的突破口，兒臣已派人去查探，相信不出三日此事便會有結(jié)果?！?p> 聞言，皇帝點點頭，看向岐王，眼中滿是贊許
“你一向不會讓朕失望，待此事辦成，朕重重有賞！至于裴愛卿，今日就讓他好好歇息，朱承德，你領(lǐng)人去趟裴府，替朕好好慰問?！?p> “是，奴這便去?！?p> 皇帝說完目光轉(zhuǎn)向左側(cè)，對其他兒子道
“爾等當(dāng)以岐王為范。”
“是！”
劉后見此，面上掛著淡笑，袖下的手卻不覺握緊，看了眼五皇子所在的位置，柔聲說
“陛下，妾身以為出了這么大的事，鏡兒一聲不吭就扛著，昨夜定未好生歇息，今日又站這么些時候和您匯報公務(wù)，想必是累極了，此事待壽辰過后處理也不遲。”
“說的是，來人，賜座！”
“兒臣謝過父皇母后?！?p> 岐王說完由宮女領(lǐng)至席位，恰對聞?wù)?，他才坐下，抬眼，便見對面女子從桌案下?lián)破鹨粋€什么東西飛快地塞進(jìn)了嘴里，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由看了對面片晌，那女子以手掩唇，試圖掩飾，然那一邊鼓起聳動的腮幫子還是暴露了她吃東西的行徑，而更好笑的是她縮著脖子邊吃眼睛邊時不時往他這邊方向瞟，滿是警惕和防備。
今日壽宴文武大臣攜家眷進(jìn)宴，她定是這其中哪位的千金，但敢在宮宴上有如此行徑的還是頭一遭見。
岐王望著對面有些賊眉鼠眼的女子，不知為何，莫名想笑，但他輕易不在人前失態(tài)，于是端坐著，面上一派平靜，眼里卻多了幾分笑意。
聞?wù)褜嵲陴I的不行了，就在剛剛，她聽到自己肚子咕嚕咕嚕叫喚的聲音，鼻端充斥著佳肴美味的香氣似在向她發(fā)出邀請，那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沒完沒了，她忍的著實辛苦，最終在規(guī)矩與飽腹中撿起了適才掉落在她身上的肉丸。
她自以為做的小心無人會看到，便只顧提防她爹，沒成想一轉(zhuǎn)眼瞥見對面人一臉古怪地看著自己，而這人還是她剛夸贊過的“美人”！
聞?wù)涯樢患t，恨不能馬上鉆桌底下去，她快速將口中的食物咽下，放下手，回歸最初的姿勢，極力保持端莊。
岐王見狀，收回目光，看了桌案片刻，舉箸，夾起手邊的佳肴低頭品嘗。
聞?wù)岩娝@番動作，似受到鼓舞，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