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年的視線落在她發(fā)髻的步搖上,兩朵海棠花潔白無瑕,缺了片花瓣。
這是那日她在翠玉樓選的,文年還記得,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因為玉瑤不知道文年知曉此事,她今日來見他,特意戴上了她記憶里第一次見面那日選的步搖,總覺得有額外的意義。
但此刻這兩朵花卻格外刺眼,文年突然感受到自己的心隱隱作痛,這種感覺在他身上讓他自己也覺得古怪,他第一反應(yīng)是不是病了,因為這種感受,他從未有過。
“你下一步要做什么?你要揭穿我嗎?”玉瑤聲音空洞,她止住了眼淚,抽離最后一絲情緒。
“不會?!?p> “那你想要什么?”
玉瑤緩緩抬起頭:“你故意接近我,套我的話,目的是什么。現(xiàn)在你知道了我公主身份有問題,也向我坦白了你殺人的事。你究竟想要什么?”
文年依舊沉默,眼神里陡然間霧靄沉沉,原來她竟是這樣想的。
玉瑤忽然心里一沉,該不會……她小心翼翼問道:“你是要取我的命嗎……”
文年搖搖頭:“命先留著?!鳖D了頓他又道:“但也只能我取?!?p> 玉瑤愣愣的眼神里有一絲疑惑,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
“你告訴我,你是誰?”文年道。
玉瑤自嘲地冷笑一聲,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我說了你也不會信,我就是公主,如假包換??墒恰皇且郧澳莻€公主?!?p> 文年若有所思,玉瑤說的話似是渾話,可她的樣子卻不似撒謊。即便她說的這一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匪夷所思……他心里竟愿意信她。
“你想揭穿我只管去,只是我也要告訴你,我是的確就是公主,你未必能揭穿我?!边@也是她很早就想過的,就算被人發(fā)現(xiàn)了,大不了便說生了病記不起以前的事情,可她本人是公主這個事實卻是無法更改的。說完后她多了一點點底氣。
文年站著沒有動,淡淡地看著她:“你倒還想得明白。”
玉瑤沒有理會他的話,看著他問道:“所以你是什么都不想要嗎?”
想。
可是當(dāng)他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時,他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到。
文年低垂的睫毛長長的很好看,玉瑤看得恍惚,他半斂的雙眸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可最終只說了一句:“以后再要罷?!?p> 玉瑤對他這個回答很不滿意,他騙了自己這么久,卻想簡單的就此揭過。
她道:“聽說獸類在捕到獵物之后,會先將獵物玩弄一番,直到獵物沒了力氣,才慢慢享用……”她注視著他的雙眸:“所以我被你騙了這么久,玩弄在股掌之中,眼睜睜看著我笨拙地撒著謊,是因為你覺得好玩還是因為我也是運氣差?”
文年聞言心突然收緊一痛。良久,他開口道:“寒酥園那幾日,是真的?!?p> 他從不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別人口中的是非好壞又與他有何關(guān),但此時,他卻沒忍住為自己辯解。
但這句話落在玉瑤心上,卻顯得格外單?。骸澳怯秩绾危銥槲覛⒌哪切┤?,也是真的?!彼€特意強調(diào)了“為我”二字。玉瑤別過頭:“你走吧,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以后不必再見了?!?p> 文年的視線在她冷漠的臉上淡淡流連,忽然間風(fēng)吹開了小窗,一陣涼意襲來,玉瑤不禁打了個哆嗦,文年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護(hù)住她,卻忽然頓住。
因為玉瑤也是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文年收回腳步,深深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櫻筍軒。
玉瑤獨自在屋里坐了很久很久,窗戶外的風(fēng)一直吹,她非但不覺得冷,反而舒適,仿佛這風(fēng)能吹走她心頭壓著的那團(tuán)火。
一直到過了午膳的時間,饑餓感讓玉瑤清醒了許多,她失魂落魄地從屋里走出來,剛到院子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鞠汴。
“阿汴?!彼p輕喚了聲。
“走,吃飯去,特意給你準(zhǔn)備了好吃的?!?p> 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一般,鞠汴輕快地牽起玉瑤的手。
玉瑤低頭看了一眼被牽起的手,只是個簡單的動作,玉瑤從未覺得有任何不妥的事,她卻頭一次心里有了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