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廝殺聲四起,身前一片黑暗,沐羽言想盡量保持鎮(zhèn)定,奈何此刻卻是心驚膽戰(zhàn),手掌也滲出了冷汗。
青金礫的呼吸聲格外明顯,沐羽言時不時地回頭確認他沒有掉隊。
后方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一名侍衛(wèi)迅速閃身往回揮刀。
“自己人!”被刀架住脖子的官卒驚叫大喊。
“其他人怎么樣了?”侍衛(wèi)問道。
“不知道,大門沒能守住,我們幾個是趁亂逃出來的。”另外一名官卒回答道。
“快撤!”侍衛(wèi)說完便走。
幾名官卒扶住青金礫后,也繼續(xù)著原先的步伐。
走了不過兩里路,青金礫一方漸漸被落下。
沐羽言的呼吸也變得急促,四周刮起了一浪又一浪的烈風,身體不自覺地發(fā)涼,心頭卻又像火烤般難受,仿佛這一刻是在寒冬的早晨進行著一次長跑比賽。
磨刀般的風聲停下片刻,取而代之的是林間野獸的低吼。
野豬?狼群?沐羽言胡亂猜測。
一陣清脆的弓弦聲驟然響起,走在最前方的侍衛(wèi)應聲倒地。
“少主,快伏下!”
沐羽言側身躺倒,心知又遇上了埋伏,為何對方總能神出鬼沒,未卜先知自己的動向?
“我去引開他們?!币幻绦l(wèi)說完往另一方向快速躬身遠離。
只是這次敵人準備得更為周全,早已形成了包圍圈。
先行離開的侍衛(wèi)不多久就跟來歷不明的人碰了個照面,毫無疑問對方的人數(shù)占優(yōu),短暫的交戰(zhàn)后便沒了聲音。
沐羽言身邊的侍衛(wèi)一個個地持續(xù)從數(shù)個方向沖擊對方的陣線,試圖擾亂敵人包圍的方向,給少主的脫離爭取時間。
“少主,請往這邊走,我會盡全力拖延他們?!闭f完徑自離開,不等沐羽言有所表態(tài)。
沐羽言心知這些都是被挑選出的忠心衛(wèi)士,明知前方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他們也毫不猶豫地以職責為重,奮不顧身犧牲自我。
只是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如果就此放棄逃生,雖顯辜負,但也許能避免今后更多人命的消逝。
沐羽言如是想道。
夜空黯淡無光,伸手不見五指,完全無法分辨東南西北。
盲目地連跑帶爬,沐羽言早已迷失了方向。
及胸的草叢鋒利無比,雙手漸漸變得麻木,像是被刀片割了無數(shù)道口子,隱隱作痛。
“好香……這是什么味道?!?p> 沐羽言此刻被聽覺支配著,索性半閉著眼睛盲目逃竄,卻嗅到了一股奇特香氣,難道鼻子也產生了錯覺誤報?
“哈哈哈,哈哈?!便逵鹧圆挥勺灾鞯匦Τ隽寺?。
好累。
踉蹌了幾步,一頭栽倒在地。
“哈哈。”沐羽言閉上了眼睛,一邊笑著一邊昏睡了過去。
風繼續(xù)吹著,不知要過多久才肯停歇。
糊里糊涂地昏倒,迷迷糊糊地醒來,已是艷陽高照時分。
沐羽言背靠一棵大樹坐著,正想站立起來,發(fā)現(xiàn)身體綿軟無力,雙手更是被別在了身后,捆綁得非常扎實無法掙脫。
忽然,舌頭感覺到一陣辛辣刺痛,隨即意識到嘴里含著某種植物殘渣一樣的碎屑。
呸!呸呸!
沐羽言歪頭吐了幾下,把類似草藥的綠色植物吐在了地上。
“我就說量太多了,只需要放一點就足夠起效?!币粔褜嵈鬂h說道。
“你是什么人?”沐羽言看著眼前出現(xiàn)的彪形大漢,標準的頓竹風格,臉上被涂滿了數(shù)種顏色。
“先漱口吧,不然待會說不出話可別怪我?!?p> 沐羽言雖然感到疑惑,但也是毫不猶豫地張嘴接應對方遞過來的竹筒,口腔像是被火燒一樣令人著急難耐。
“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們的貴客,你的人身安全由我們來保障,至于其他問題嘛,我們恕不回應?!闭f完單手揪著沐羽言的衣領,一把將人提了起來。
“走吧,還要趕路呢。”彪形大漢說完自顧自地往前離去。
沐羽言現(xiàn)在才知道,背靠的大樹后坐了一圈人,而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這些人的裝備比之前遇到過的頓竹人都要好上不少,即使是身為外行人的沐羽言也能一眼看出。
精制的皮甲不比桑闖他們用的要差,而且從臂護到骨質扳指再到額頭惹眼的金屬環(huán)來看,他們在頓竹人的層級里也許有著相當?shù)姆至俊?p> 彪形大漢似乎是這個隊伍的領頭人,在前方一直保持著與自己一百米左右的距離,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跑到這么靠前的地方。
隊伍一共八個人,除去前方的壯漢,東西兩個方向各有兩人,同樣保持著百米間距。
沐羽言鼓足勇氣轉身看了一眼,后方百米也有兩人負責殿后。
唯一緊跟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個女子。
看樣子對方并不打算取我性命,否則就地撕票埋了根本不會有人找到。
沐羽言暗自分析了一會,膽子也大了起來,干脆倒著走路,打量著這位貼身監(jiān)視的女頓竹人。
“你干什么?”女子毫無感情的聲線問道。
“我最近遇到的糟心事比較多,頸椎啊還有腰背這些地方有點不舒服,這樣倒著走可以稍微緩解緩解?!便逵鹧噪S意回答道。
女子沒有說話,半信半疑地看向沐羽言。
沐羽言的目光也沒有絲毫忌憚,赤裸裸地掃視著這個冷臉少女。
雖然被顏料掩蓋住部分面容,但還是能看出來對方的大體樣貌,如果不是這般嚴肅抱有警惕的表情,絕對可以說是一個冰冷的美人。
背上小巧的反曲弓和骨矛,腰上箭袋露出的翠綠色華麗箭羽,小腿上套著銀環(huán)柄的骨刀,頭上半張雕刻過的半臉骨質面盔,一切都是那么的原生態(tài)。
項鏈則是白綠黑三色細線編成的繩結串聯(lián)起的骨制飾品,就像一列潔白的月牙鋪在身上。
半黑半白的羽毛耳飾并不出眾,但也足夠吸引住沐羽言略顯下流的審視。
而要數(shù)最顯著的地方,自然是她白嫩的雙手和那獨一無二的玉扳指。
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冷美人的重要性也許不比自身低。
只是出于某種原因,不得不親自執(zhí)行押送任務,說不定自己的價值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
沐羽言不免對自己自夸地肯定了一番,這也許是普通人的共同缺點,總是在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地點產生錯誤的自信。
“看夠了沒有?”少女語氣中隱隱有了不悅。
“看夠了?!便逵鹧院懿灰樀赜彩前言捊恿讼聛怼?p> “我不殺你,但挖走你一個眼珠子還是很輕松的?!鄙倥届o道。
“別,有話好好說,剛才不還說我是客人來著,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這么暴力好吧?!便逵鹧越釉挼馈?p> “我只說一次,轉過去,不許看我?!鄙倥畹?。
“沒問題?!便逵鹧运炻爮?,快速把身子轉了回去。
“你好像我一個朋友……正確來說應該算是我的……同事吧,她也是經常這樣冷冷的,雖然是挺酷的啦,但是交際方面還挺讓人頭疼的?!便逵鹧韵肫鹆艘故吒砗筮@個不拘言笑的少女在氣質上十分相似。
少女沒有回話。
“不過你的著裝很特別,有種親近大自然的感覺,讓我想起了幽靈公主……”短暫的沉默后,沐羽言又開始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
“只是話說回來,你長得還真像是我認識的一個人,只是我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沐羽言沒話找話,隨著性子想啥說啥。
“你們俱靈人都是這樣話多嗎?”少女不勝其煩問道。
“當然不是,你忘了我剛說我有一個同事很像你……”
“閉嘴!”少女忍無可忍語氣激動道。
“行?!便逵鹧赃m可而止,瞬間終結了對話。
傾聽著身后驟然急促的呼吸聲,沐羽言嘴角得意地上揚了幾分,對方可能比預料中更年輕,還沒有太多地接觸外面的世道。
路面逐漸變得崎嶇,巖石表面盡是苔蘚一類的東西讓腳下不停打滑。
沐羽言深呼吸了幾下,這回是輪到自己開始喘氣了。
“我說咱們到底要走到什么時候,這是在往哪里走?”沐羽言不禁問道。
周邊已然成了綠色的世界,參天大樹越來越多,甚至有些挨得很近,像是連成一片的墻壁般,地上則是漸漸地鋪滿了密密麻麻的光斑。
一聲低吼從前方傳來,打破了密林的靜謐。
“我沒聽錯吧?”沐羽言帶著不敢相信的眼神轉過身看向少女。
少女一言不發(fā),逐一確定了幾個方位的伙伴后,從后腰的小皮袋里摸出爪子似的裝備套在手上。
隨即快步走向左側約十米處的一棵大樹下,手腳并用地向上攀爬。
眨眼間的功夫,少女便輕松地到達心儀的位置。
沐羽言傻眼了,剛才那低吼分明就是老虎的叫聲,這冷臉女二話不說就把老子扔下不管了?
“喂!我怎么辦?”沐羽言抬頭問道。
少女收回用于輔助攀爬的爪子,撥出小腿上的骨刀精準擲向沐羽言身前的地面上,接著拿出一捆帶有繩結的細繩,固定好其中一端后,直接把繩索丟下。
很明顯,這是要自力更生的意思。
沐羽言咬咬牙,可氣又可笑,自己雙手可是被反綁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