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也不是頤指氣使的那種不客氣,畢竟五殿下是她喜歡的人,這里又是五殿下主事的地方,她自然不敢太過分。她的不客氣是大多時候都不怎么理人的那種,臉上高傲的神情明明白白就告訴你,你跟她不是同一個階層的,她不屑于跟你搭話。所以,平日里大家是能不跟她說話就不跟她說話的。
她自己倒也不介意,反正她來這里就是為了五皇子,至于其他人理不理會她,她都不放在心上,她也沒有意愿要跟這些人有什么交情。
這次回來,這位沈小姐臉上的神情卻是柔和了不少,還主動跟自己說話了,真是稀罕事兒。
而沈辛茉離開之后,照著他指的方向找到了他口中的那位馮大人。
馮成年坐在屋子里正盯著滿桌子的書稿出神,而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沈大人來了?請坐?!彼膽B(tài)度很溫和,倒是叫沈辛茉心中略感意外。實在是因為,自她回京之后,遇到的每個人,對她不是冷眼相對,就是看笑話、嘲諷的態(tài)度??v然是沈睿華,剛開始看到她的時候,眼中也有盡力掩飾的鄙夷之色,只有這位馮大人,似乎對自己沒有任何不好的看法。看自己時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輩在看晚輩。
只是,沈辛茉不知道他這種溫和的態(tài)度是不是也是一種掩飾。還是因為他年紀更大,心思更深沉、更善于掩飾一些?
沈辛茉也不想去深究,反正聽祖父的話音,是不會讓自己在書局里呆太久了,既然很快就要走了,何必再深究什么。
“沈大人身子可養(yǎng)好了?”
當初沈辛茉避出京城,用的就是離京養(yǎng)病的借口,雖然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但沈辛茉到底也算是朝廷官員,不能沒有理由說走就走,自是得找一個借口的。
雖然彼此心里都明白養(yǎng)病不過是借口,但眼下還是得借著這個話寒暄一番。這位馮大人倒也是個睜眼說瞎話的高手,一番寒暄下來,就連沈辛茉自己都差點以為自己真的是離京養(yǎng)病去了。
“既然沈大人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那……眼下倒是有件事要交給沈大人去辦。”
“馮大人請說。”
“之前我們跟李公子簽了契約,原本他是要在五天前就要把書稿交給我們的,可是一直拖到今天也沒給,你去找他催一下?!?p> 這件事聽著很是簡單,但是沈辛茉心中猜想,這其中的內(nèi)情肯定沒有聽起來那么簡單。這書局可是朝廷的衙門,拖書局書稿的事情,一般人可不敢做,更別說是一拖就拖五天了。若是真的那么容易解決,也不至于事情都過了五天了,而且還有契約在手,情理都占的情況下,書局的人卻沒有動作,還讓自己只是去……催一下?這姿態(tài)放得未免有些太低了。
想通了這一點之后,沈辛茉便不得不多問幾句了。
“實在抱歉得很,我一個月前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不慎磕傷了腦袋,以前的事情都不大記得了。還望馮大人指點,這位李公子是……?”
那馮大人聽沈辛茉說她失憶了,免不了詫異地看著沈辛茉,而沈辛茉對此已經(jīng)習以為常,只是淡淡一笑。
這馮大人的年紀到底不是白長的,很快恢復神色如常,開口解釋道:“這位李公子……他是平遠候的次子,已經(jīng)給我們書局供稿多年了?!?p> 原來是侯爺之子,怪不得就算手里有契約,書局的人也不敢對他怎么樣了。
“那這種情況,以前也有過嗎?”
“有過?!?p> “那是怎么解決的?”
“以前……都是五殿下親自去找李公子談的。”
沈辛茉明白了,這次大約是五殿下故意推到自己的頭的。看來那一對鎮(zhèn)紙根本沒有起什么作用,自己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而那位馮大人心里則暗暗松了一口氣,他方才還在苦惱要怎么才能委婉地讓沈小姐知道,這件事并不是自己的意思,而是五皇子的指示,沒想到沈小姐倒自己問出來了。這總歸是他們兩個之間的恩怨,自己可不想牽扯進去,畢竟這兩個人都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
眼下沈小姐知道這件事是五皇子的意思,也就怪不到自己的頭上去了。
“好,我知道了。那我能先看一下由我們書局刻印的李公子的書都有哪些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在去見那位李公子之前,自己得做好充足的準備才行。
“可以,后面書庫里都有,劉先生在那里守著,你問他要就是了?!?p> 告辭了馮大人出來之后,沈辛茉便往后面的書庫走。正走著,遠遠地看見一人,還挺眼熟。待反應過來那人是誰之后,沈辛茉轉(zhuǎn)身就拐入了旁邊的一個岔道。
而那人見她迅速躲開的動作,微挑了一下眉頭。有意思,她還真的踐行了她那天說的話,見到自己就避開,卻不知她究竟是真心,還是只是換了個欲擒故縱的招數(shù)。若是前者,他再樂意不過。若是后者,那她可就打錯了算盤。
五皇子走的恰是沈辛茉來時的路,他要去見的正是沈辛茉方才剛見過的那位馮大人。
“可將李松亭的事情派給她了?”
“是,下官方才已經(jīng)跟沈大人說了?!?p> “那她是怎么說的?”
“沈大人應下了,說先要去看看我們書局近些年來刻印的李公子的書,旁的倒沒說什么?!?p> 怪不得往書庫的方向去了。
就算她把李松亭所有的書都背全也沒用,沒有自己發(fā)話,李松亭是不會把書稿給她的。她別以為給自己下藥這件事這么容易就過去了。
沈辛茉一整天都在書庫里看李松亭的那些書,眼看著天色暗了都還不知道,還是守書庫的劉先生提醒她,可以回家了,她這才從書頁中抬起頭來。
沈辛茉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脖子,將手里的書放回原位,對那劉先生道了謝,這才走出了書庫。
沈辛茉離開書局的時候,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兩個還在校對書稿沒有走的,看到沈辛茉這么晚了還沒走,也都是不免詫異。沈大小姐什么時候這么用功了?
而沈辛茉還沉浸在方才看的那本書里,不得不承認,這個李松亭的確是有傲的資本。這樣一個既有傲人才華,又有身份地位的人,自己該怎么讓他對自己妥協(x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