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時針上的人（下）

　　第二天是周末，林宇和張綺都不用上班，中午會面結(jié)束后，林宇并沒有回家，而是搭車來到了南城大街。

　　林宇以前沒少來，這是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地帶之一，一整條大街都是商店，美食，服裝，電器……應(yīng)有盡有。

　　但是，林宇從未真正記過門牌號，以至于333號在哪，他是真的不知道。

　　一路問過去，林宇終于在一個小巷子的盡頭，找到了南城大街333號。

　　和外面的繁華截然不同，這家店鋪禁閉著門，櫥窗有黑色的簾幕遮擋，讓人看不清里面的狀況。

　　店鋪的門是破舊的木門，門把上面掛著一個小小的木牌，上面寫著：十二鐘表鋪。

　　林宇深吸一口氣，推門禁入。

　　破木門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咿呀”聲，接著跟隨林宇一起撒入店鋪的燈光，林宇漸漸看清了十二鐘表鋪里的景象。

　　鋪子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鐘表，在這個安靜的空間里，只有整齊劃一的“滴答”聲。

　　“年輕人，把門帶上吧。老頭子我見不得這么強的光?！币粋€聲音忽然在暗處響起，把林宇嚇了一跳。

　　那聲音就好像破風(fēng)箱一樣，而且響起的很突兀，換作別人也會被嚇一跳。

　　林宇將門關(guān)上，現(xiàn)在還沒到下午兩點，陽光十分毒辣，但隨著破木門被“咿呀”一聲關(guān)上，整間鋪子伸手不見五指。

　　林宇正納悶，忽然黑暗處響起來“嗒”的一聲，一個昏暗的燈泡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林宇接著這微弱的光芒，終于看見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躺在鋪子最里面的一張搖椅上，手中一把破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

　　“年輕人，你為什么而來？”那老人打量了林宇幾眼，問道。

　　林宇剛想開口，老人卻搶先開口道：“好了，你不用說了，你身上有別的界域的氣息?！?p>　　林宇茫然了，他只是想來收集男人的線索，然后找到那個男人，將錢還給他而已，卻被眼前這個老人不知所云的話給繞暈了。

　　那老人看了看林宇，嘆了口氣，道：“看來，你還不知道。算了，你講講那個女孩吧?！?p>　　林宇失聲道：“你怎么知道？”即使是那個男人，也不知道張綺，只是知道有一個女人的存在而已，但眼前這個素未謀面的老人卻一語道出張綺的存在，這怎么不令林宇感到驚訝。

　　林宇表情讓老人有些想笑。老人搖了搖蒲扇，道：“除了愛情，我還真沒見過有人為了別的東西而來的?！?p>　　林宇深吸一口氣，盡管內(nèi)心諸多疑慮，但還是將他和張綺的故事簡單的說了出來，當然，那個男人的存在林宇也如實相告了。

　　老人聽完后，卻大笑了起來。林宇看著眼前的老人，盡管老人看起來十分虛弱，但那笑聲還是讓他毛骨悚然。

　　就好像，被處決前聽見死神的笑聲一樣。

　　林宇打了個寒顫。

　　“那么，年輕人，你是想她來，還是你去？”老人笑夠了，慢慢站起身，盯著林宇的眼睛。

　　林宇茫然道：“我不明白！”

　　老人嘆了口氣，向林宇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來，然后轉(zhuǎn)身走入了陰影中。

　　林宇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邁步跟了上去。一直走到老人身邊，林宇才發(fā)現(xiàn)原來鋪子的墻上有一道暗門，有一片黑色的簾子遮住，在這漆黑的鋪子里，不走近真的很難察覺。

　　老人掀起簾子，示意林宇走進門里去。林宇照做了，他是來尋找答案的，但似乎，事情并不是按照他想象中那樣發(fā)展的。

　　門后面，依然是一片漆黑。

　　“噠”，老人跟了進來，打開了燈。里面這一盞燈，比鋪子里的那一盞亮的多，一下子，林宇受不了如此光線，閉上了眼睛。

　　一會，林宇才適應(yīng)了房間里的光線，睜開了眼睛。但房間里的東西，卻再次讓林宇揉了揉眼睛。

　　房間的墻上，掛著一口巨大的鐘，這口鐘和汽車總站候車室里的那一口鐘很像，但是這口鐘上沒有銹跡，而且鐘面上也不止三根針。

　　“總共十二根，這就是十二鐘表鋪的根本嗎？”林宇數(shù)了數(shù)，鐘面上正好有十二根針在跳動，林宇認出來其中三根，那就是他最熟息的時分秒三根針。

　　鐘上另外三根比秒針還要纖細的針，走得比秒針快，而且是一根比一根快。走得最快的那一根，真的是一根“針”，若不是林宇觀察的仔細，也許就會忽略掉那一根針。

　　鐘面上的另外六根，都轉(zhuǎn)的比時針慢，越慢的針越粗，越粗的針越慢。

　　林宇一時間看呆了，一直以來，他的認知中鐘表只有時分秒三針，但面前的巨鐘，卻讓他顛覆了自己的認知。

　　老人不知從哪拉了把椅子，自顧自地坐在一邊，林宇也只是盯著那一口巨大的鐘。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巨鐘發(fā)出的雜亂的齒輪聲。

　　林宇過了好久，終于回過了神，他看向老人，發(fā)現(xiàn)老人也正看著他。林宇正要開口詢問內(nèi)心的疑惑，老人卻提前擺了擺手，道：“你且聽我說完，你再發(fā)問?！?p>　　林宇沉默了，老人也不管他臉上的表情變化，而是自顧自的開口講：“我知道你見過這口鐘的復(fù)制品，事實上，這并不是一口鐘，而是一個界域分割器。”

　　已知總共有十二個界域，每個界域的世界都是一模一樣的，但僅僅是世界一樣而已，每一分每一秒，都因為世界里的人而發(fā)生許多變數(shù)。

　　時分秒三域只是其中之一，那個巨大的鐘上的十二根針，并不是代表著時間流速，而是代表著各個界域重疊時間，當有兩根針重疊的時候，兩個界域也會重疊。

　　但，只會重疊兩個世界完全相同的地方。

　　“時分秒三域算是人最多的界域，時域，則是這三域里最多的。”老人拍了拍林宇，道：“好了，年輕人，該你了?！?p>　　林宇沉吟了一會兒，道：“那按照您的說法，那汽車站不應(yīng)該每一分鐘都會出現(xiàn)無數(shù)的人影嗎？”

　　老人呵呵一笑，道：“界域重疊，到兩域的人互相見到對方是要時間的，界域重疊只有一秒，那些人怕是連個黑影都沒有，兩個界域又分開了。而十二點整的一瞬間，三域重疊，所以那些黑影才會短暫的顯露出身影?！?p>　　林宇點了點頭，認可了老人的說法。

　　“好了，年輕人，你還沒說你來這里的目的?！崩先藥Я钟钭叱隽朔块g，回到燈光昏暗的鋪子里。

　　林宇愣了一下，問道：“老先生，我還是不明白，您說的‘是她來，還是我去’是指什么？”

　　老人沒有回答林宇的問題，而是從一旁柜子的抽屜里，拿出一張照片，他將照片遞給林宇，道：“上一個來到這里的人是他，你應(yīng)該認識吧。”

　　林宇接過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不知所蹤的那個男人。

　　林宇點了點頭，把照片還了回去。

　　老人嘆了口氣，道：“你們兩人，都是用情至深的人，他啊，已經(jīng)不在這個界域了，他隨他愛的人，去了分域，也就是你女朋友所在的界域?！?p>　　林宇倒吸一口涼氣，沖到老人面前，抓住老人的肩膀，道：“難道你有跨界的方法？”

　　老人示意林宇放開自己，然后轉(zhuǎn)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懷表，道：“這是一個界域穿梭器，作用就是穿梭界域。用法很簡單，拿在手上，當界域重疊的時候，摁下這上面的按鈕，你就可以到其他界域去了?！?p>　　林宇欣喜若狂，正要問價格，老人卻揮手示意他別急：“但是你要想好了，是你過去她的界域，還是她來你的界域。畢竟，當你穿越到別的界域之后，你就一無所有了。在那邊，可能沒有你這個人的存在?！?p>　　林宇沉默了，老人也不說話，只是轉(zhuǎn)身走進了后面的房間。

　　“等你回去后，將這封信認真看完，然后明天，告訴我答案?！?p>　　林宇自知在一分鐘內(nèi)，是無法將整件事情完全講清楚的，于是他用了一個晚上，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的信。

　　張綺接過那封信，下一秒，就消失在林宇面前。

　　“林爺爺，那后來呢？”林宇面前，一個五歲左右的孩子留著鼻涕，問道。

　　林宇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身軀也佝僂了。他溫柔的用紙巾幫孩子擦去了鼻涕，然后答道：“后來啊，就沒有后來了?！?p>　　林宇看向廚房，廚房里，有一個同樣頭發(fā)花白的女人，感受到林宇的目光，女人轉(zhuǎn)過頭，朝林宇微微一笑，露出兩個酒窩。

　　“后來啊，盡管時針分針重合了無數(shù)次，但那個美麗當然女人，卻再也沒有離開過了。”

　　南城大街333號，十二鐘表鋪。

　　老人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盒子，然后慢慢躺在搖椅上。時間，似乎沒有在老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或者說，老人身上，已經(jīng)沒有能讓時間留下痕跡的地方了。

　　老人打開盒子，盒子里，躺著不知其數(shù)的照片。老人一張一張地翻看，偶爾在某張照片上停留少許，偶爾看著某張照片放聲大笑。

　　忽然，店鋪的破木門“咿呀”一聲被人推開了。老人不慌不忙地收拾好那些照片，放進盒子里，又將盒子放在一旁的桌面上。

　　“年輕人，把門帶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