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津門。
天剛蒙蒙亮,空氣中還殘存著晚秋的絲絲寒意。
津門最著名的霍家武館,館主霍元甲已帶著徒弟們開始了晨練。
霍元甲站在自家武館后院的練武臺上,背著雙手,看著臺下幾十名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跟隨自己學(xué)武的徒弟們,朗聲說道。
“如今我中華風(fēng)雨飄搖,外有列強虎視眈眈,內(nèi)有盜匪四處為禍。我輩武者,習(xí)武以強身,練武以止戈!都說,外練筋骨皮,內(nèi)練一口氣。這口氣,就是我中華的骨氣!救亡圖存,救國強種,舍我輩其誰!”
高臺之下,陳辯站在幾十人的隊伍中,望著霍元甲那高大的身影,雙眼中滿是孺慕的神色。
八年前的冬日,若不是霍元甲將奄奄一息的自己救了下來,恐怕自己的這次穿越就又成了一場悲劇吧。
想起八年前,陳辯腦海中不由得浮現(xiàn)出當日那慘絕人寰的一幕,義父大刀王五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八年前,1900年,清光緒二十六年。
為了對抗西方列強,清廷大力支持打著“扶清滅洋”口號的義和團,并向西方列強開戰(zhàn)。
英、法、德、意、奧、俄、美、日等國派兵悍然入侵華夏大地,這就是中國近代史上最黑暗的一幕之一,八國聯(lián)軍侵華戰(zhàn)爭!
有了清廷的支持,義和團運動在北方大地上轟轟烈烈的展開,為對抗西方列強的入侵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但清廷腐敗已久,西方列強船堅炮利,義和團節(jié)節(jié)抵抗,損失慘重。
與西方列強議和之后,為了轉(zhuǎn)移矛盾,清廷翻臉不認人,將挑起戰(zhàn)爭的黑鍋扣在了義和團頭上,并下令各地清兵剿滅義和團。
作為義和團在北平的重要聯(lián)絡(luò)點和聚集地,10月25日,義父王五開設(shè)的順源鏢局被清兵團團圍住,義父為了保護鏢局中的無辜群眾,慨然束手就縛,兩天后,被八國聯(lián)軍槍殺于北平前門。
“我舊友復(fù)生兄就義前曾言‘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p> 如今,若能以王五一死喚醒炎黃之血性,讓我中華志士看清清廷的嘴臉,死,又有何懼哉!不過是與復(fù)生兄再聚而已!
辯兒,好好活著,替義父看著那腐朽的清廷是如何倒下去的!替義父找到那條救國強種之路!”
想到此處,陳辯不由得悲從心來,眼圈頓時紅了。
“阿辯,想什么呢!走啦,晨練都結(jié)束了,父親讓你去他書房一趟,他有事要吩咐?!?p> 一人伸出一支胳膊攬過他的肩膀,
被打斷了思緒的陳辯正要發(fā)火,抬頭看見那張國字臉,頓時什么氣都沒了。
說話的人,正是霍元甲的二子,霍東閣,也是陳辯的大師兄。
“大師兄,師父沒說找我什么事嗎?”
霍東閣攔著陳辯的肩膀,笑嘻嘻的搖了搖頭。
“父親倒是什么也沒跟我說。阿辯,不介意我去湊湊熱鬧吧?”
陳辯看了身旁沒一點正行的霍東閣一眼。
“隨你,只要你不怕師父發(fā)火就行?!?p> “放心,從小到大我挨老霍的打還少了,不差這一頓!”
還老霍!
這家伙,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料子!
看著滿不在乎的霍東閣,陳辯無奈的搖了搖頭。
隨他吧,反正到最后受罰的不是自己。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沒幾分鐘就來到了霍元甲的書房。
霍元甲的書房并不大,大概有一丈半見方。里面的擺設(shè)極其樸素,除了兩張?zhí)珟熞?,一把檀木制作的小方桌,就只剩下掛在墻上的那張“武”字了?p> 看見霍東閣隨著陳辯進來,霍元甲的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東閣,誰讓你進來的!”
見父親發(fā)怒,霍東閣撇撇嘴。
“父親,我只是好奇,想聽聽父親和阿辯說些什么而己?!?p> “逆子,還敢頂嘴!是不是皮又癢癢了!”
霍東閣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把霍元甲頂?shù)钠吒[生煙。
想他霍某人一世英雄,沒想到卻為這兩個兒子操碎了心。
古往今來,華夏技藝向來有“傳男不傳女,傳內(nèi)不傳外”的傳統(tǒng)。但到了他霍某人身上,霍家一脈拳法的傳承,卻成了令他頭疼的事情。
長子霍東章無心武學(xué),一心學(xué)文,霍家拳法的傳承只能落在次子霍東閣身上。
霍東閣習(xí)武的天賦還算上佳,但他心思跳脫,沉不下心來。如果換一個性格沉穩(wěn)的,像他這二十四五歲的年紀,有名師教導(dǎo),突破明勁到達暗勁不說輕輕松松,也是雙手抓田螺,十拿九穩(wěn)。
可這小子倒好,在明勁巔峰一呆就是近兩年,遲遲無法突破。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他性情浮躁,不能靜下心來體會勁道的變化。
要是他有阿辯一半的沉穩(wěn)就好了,自己何必如此操心。
霍元甲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陳辯,心中難免有些嘆息。
說起這位年歲最小的弟子,霍元甲只能感嘆造化弄人。
大刀王五早年走鏢時,曾在津門與他有過交集,兩人惺惺相惜,互證武學(xué),自此來往不斷。
當年他得知王五在北平被害,頭顱更是被八國聯(lián)軍割下,掛在正陽門門樓上示眾,內(nèi)心悲痛欲絕,連夜動身趕往北平,準備與劉鶚將王五的尸首偷運出來,偷偷安葬。
沒想到,他和劉鶚卻在正陽門下發(fā)現(xiàn)一瘦弱少年,苦苦守候在附近。
細問之下,才知這少年名叫陳辯,是大刀王五剛收不久的義子。
霍元甲一方面感念陳辯的孝心,一方面也想令王五的武功刀法不致失傳,在將王五的尸首盜出安葬后,便把陳辯帶回津門自家的武館里悉心培養(yǎng)。
這孩子性格沉穩(wěn),練武的天賦極佳,又因為他義父王五的事情,習(xí)武極其刻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無論是暴雨還是大雪都沒有一天落下。如今十八歲不到的年紀,便達到了明勁中期的境界,或許再過一兩年,就能進入暗勁的層次了。
和他一比,自己的二兒子確是有些差了。要不是祖訓(xùn)“傳內(nèi)不傳外”,霍元甲都想把霍家的絕學(xué)迷蹤拳教給陳辯。
人比人,氣死人。
想到這里,霍元甲的臉色愈發(fā)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