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園各處都安排妥當后,穆抒衍依舊和往常一樣,陪著莊寄霜做針線,學習管家理賬。她現在跟著徐嬤嬤學習打理田莊產業(yè)一類的知識,學得更用心了。她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不會再走普通女子進入后宅蹉跎一生的道路,現在有了自己的宅院和資財,往后說不得也要再置辦一點產業(yè)才更牢靠,所以學習這些是非常有必要的。
莊寄霜和徐嬤嬤沒有多想,以為她就是單純對這些感興趣。
二老太太私下里和莊裴涇說起這些。莊裴涇沒有說什么,只是抿了抿嘴,略過不提,但眼角眉梢還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寥落之意來。
這一日,東府的大太太王氏突然登門,來給域園諸人報喜,劉氏有喜了。
王氏滿臉喜色,差不多都快要手舞足蹈了,說起話來也是一聲連著一聲,幾乎就沒停歇過。
大家也都為她感到高興。
劉氏嫁進首輔府,至今已經將近兩年,肚子一直沒有動靜,王氏原本急得不得了,帶著劉氏四處求醫(yī)問藥,還去京郊的各家寺廟道觀燒香禱告,甚至到了今年還曾動過讓莊寄遠納妾的念頭。
后來,還是莊老太爺察覺后,狠狠地教訓了莊裴淵一通,王氏這才作罷了。
沒想到,劉氏這情緒剛剛松緩一點,居然就傳來了好消息。
王氏來域園報喜的還不止劉氏有喜這一樁,她還對二老太太說打算盡快將莊寄霏的親事辦了。因為莊寄霏比莊寄霜還大一歲,去年就及笄了,若是等到左靖下次參加會試后再出嫁,就得再等一年,那樣的話,莊寄霏的年紀未免太大了。
左家也有想快點讓左靖成親的意思,于是左太太與王氏一合計,就將左靖和莊寄霏的親事定在了年前的十月份。
二老太太也覺得好,囑咐王氏好好操辦,好好照顧劉氏養(yǎng)胎,王氏自然滿口應了。
王氏回去后,莊寄霜和穆抒衍又特地在第二日去了東府,恭喜劉氏即將做母親,也恭喜莊寄霏喜事將近。加上莊寄雯和莊寄霞,大家湊在一起自然是笑語晏晏,談笑風生,莊寄霏和劉氏姑嫂二人都是滿臉喜色中透著掩藏不住的嬌羞,各有殊色。
因莊寄霜與穆抒衍已經好長時間未登首輔府的門了,大家坐久了,莊寄霜就提議去后院最大的園子走一走。
劉氏與莊寄霏姐妹幾個自然滿口答應,都要陪著一起去,最后還是穆抒衍說劉氏身子不方便,為保險起見,還是回房里歇一歇,劉氏這才從善如流地應了,由著莊寄霏姐妹三人帶兩人前往。
首輔府本就占地闊大,四處的風景都千秋各異,此時正值八月金秋,院子里可供賞玩的景致還是非常多的。
莊寄霜這大半年一直在家里被徐嬤嬤拘著學這學那,早就想出來透透氣,今日總算是如愿以償,一路上嘰嘰喳喳,蹦蹦跳跳,沖在最前邊,簡直像個不知事的小丫頭。
莊寄雯的性子和莊寄霜差不多,也是個愛笑愛鬧的,年紀又還小,跟在莊寄霜后面又跑又跳,倒也沒人苛責于她。
莊寄霏就陪著穆抒衍跟在后邊,莊寄霞依舊一副悶葫蘆的樣子,默不作聲地綴在最后面。
原本,像莊寄霏這樣的千金小姐,在心底是有些瞧不上穆抒衍這樣身份的女孩的,雖然穆抒衍從未做出什么令她感到厭惡的舉動,但在她心中,一個人的身份地位就可以決定絕大多數事情,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優(yōu)秀,這是天生注定的,無法更改。
可沒想到,一道圣旨,讓原本卑微渺小的穆抒衍搖身一變,成了大寧朝最引人注目的廣南鄉(xiāng)君,但從身份背景來說,或許還及不上她這樣的首輔府的嫡小姐,但穆抒衍本身擁有的品階可就比她高得多了。
說心里不酸,那是不可能的。但莊寄霏畢竟是受過嚴格閨訓教導的小姐,到還不至于淺薄到將這酸味表現在明面上。
所以當時加封穆抒衍的圣旨一下來,莊寄霏就同府里的姐妹們第一時間向她表達了自己的祝賀。
今日莊寄霏挽著穆抒衍的胳膊,想著日后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與廣南鄉(xiāng)君的結交也是必不可少的,遂拋棄了那些莫須有的成見,相處起來倒也輕松。
大家一路走,一路看,多半都是莊寄霜和莊寄雯在說個不停。
走到一處假山的轉角處時,莊寄霜和莊寄雯停下了步子,熱情地與前面的人打招呼。
莊寄霜道:“二弟!”
莊寄雯道:“二哥哥!”
穆抒衍聞言一愣,腳下的步子也跟著頓了頓。一旁的莊寄霏也停下來,笑著打了聲招呼。
對面的人自然是東府的二少爺莊寄會。
自從穆抒衍退掉了與莊寄會的口頭婚約后,兩人這一兩年來就不曾有過半分交集,穆抒衍也沒想到今日會在此處遇見他。
穆抒衍先反應過來,依禮道了個萬福,叫道:“二少爺。”她面色平靜,眼神清亮,和平常待人接物的態(tài)度沒什么兩樣。于她來說,那一次短促的婚約也僅僅只是一個小插曲,雖然她并不想再去提及,但也覺得沒有必要刻意逃避什么。所以這次遇見了,她也就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了。
但看樣子,莊寄會顯然并不這么想。他原本和煦的面容在見到穆抒衍的那一刻,突然變得臉色蒼白,嘴唇也不住地顫抖,仿佛突然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對穆抒衍的見禮也毫無所覺,只顧死死地盯著她,手攥在袖子里,似乎也在微微抖動。
在場的女孩子們自然知道這是因為什么,俱都不自然地轉開臉,看向一邊。
穆抒衍暗嘆一聲,轉過眼對莊寄霜道:“霜姐姐,我有些累了,要不我們今日就先回去吧?”
莊寄霜當然明白她的意思,趕緊應了一聲,轉身拉起穆抒衍,對東府的三姐妹歉意地道:“今日逛得是有些久,腿都酸了!我們改日再來好了!多謝三位姐姐妹妹的款待!”
然后,她也不等別人的回答,拉著穆抒衍朝來的路上疾步走掉了,石青和芳芮互看一眼,也急忙朝大家行了個禮,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