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姚金田告密
魏大勇聽清了姚金田夫婦在屋里的談話。
其實魏大勇早就從姚成口中得知,除了他逃出生天之外,鎮(zhèn)上所有在洪災中僥幸撿回一條命的青壯年,已然悉數(shù)遭到鬼子的毒手,無一幸免。
要說本地一霸姚金山姚保長,目前就是鬼子的一條狗,鬼子絕對不會為了這么一條狗,就放過姚金田的兒子。
而姚金山既然投靠了鬼子,自然有當狗的覺悟:在主子面前,哪有狗說話的余地?
不過這話魏大勇不會貿(mào)然告訴對方。
且不論說了對方會不會相信,畢竟魏大勇是佛門弟子,他不想在這些個苦命人的傷口上,再灑一把鹽。
他決定只向姚金田打聽自己爹娘的去向--
姚成是年輕人,不曾留意鎮(zhèn)上住著的老人家,實屬正常,而姚金田的年紀應該與自己父母相差無幾,相互間可能會有某些交集。
而且聽姚金田說話的口氣,此人和本鎮(zhèn)保長是親戚關(guān)系,對鎮(zhèn)子上的事情,多半會比別人了解更深。
打定主意,魏大勇從窗口一躍而入。
屋子里很暗,只有一縷月光從屋頂正中央的兩塊琉璃瓦透射進來,在地面上形成一塊一尺見方的光斑。
借著這點微弱的光線,魏大勇看清姚金田夫婦,就坐在簡易木板床的床沿,張大嘴巴,驚愕地看著這個跳窗進來的不速之客。
沒等對方發(fā)出驚呼聲,魏大勇就已然低聲喝道:“別出聲!我是來告訴你們根子下落的……”
魏大勇罕見地撒了個謊。
他之所以要編造瞎話,也是無奈之舉。
一來這是個說話的技巧,倒不是魏大勇有意唬弄他們,而是防止他們突然驚叫起來,驚動外人。
二來眼前這對老夫妻,最為關(guān)心的是他們的兒子,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若是魏大勇直接詢問自己的父母事宜,對方可能會敷衍了事,而編造一個告訴他們家人的情況,會是很好的一個話題切入口。
三來這對老夫婦晚年喪子頗為不幸,魏大勇有些同情他們,想著編造出一個善意的謊言,讓他們心里頭可以好受些。
姚家老夫婦乍見冒出來一個光頭小子,本已駭然失色,一聽這話,頓時轉(zhuǎn)驚為喜。
老婦人急問:“佛祖保佑……俺家根子到底咋啦?”
魏大勇溫言答道:“大娘盡管放心,今天傍晚的時候,小僧看見一大群人,被鬼子兵押著進了鎮(zhèn)公所,我佛慈悲,想必根子就在人群當中?!?p> 老婦人雙手合什作禮佛狀:“謝天謝地,人沒事就好!謝如來佛祖保佑……”
姚金田卻是滿臉狐疑:“小師傅面生得很,不知是如何來到姚家鎮(zhèn)的?還有你為什么要偷偷摸摸跑進祠堂來?”
魏和尚不慌不忙地回答:“中牟大水,我來姚家鎮(zhèn)尋我的父母,誰知鎮(zhèn)子已經(jīng)落入鬼子手里,我找到一處破損的柵欄進了鎮(zhèn)子,并且在這附近躲起來,恰好看見鬼子把一百多個人趕進鎮(zhèn)公所的場面。我一直等到天黑,才瞅準機會跑進祠堂里來?!?p> “原來是這樣。”姚金田還沒完全解除疑慮之情,“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魏大勇詳細解說了爹娘的名字,又提及他們從登封遷過來的剛滿三年,原本住在山腳下耕作農(nóng)田,也不知道洪水泛濫時,二老有沒有脫險。
姚金田一聽說魏大勇報出來的名字,就一拍大腿說自己認識這對外來的老夫妻,還說吉人自有天相,他倆都沒被洪水卷走,而是跑到了山上,眼下也被關(guān)在這座祠堂里面。
魏大勇聽了真是喜出望外,連忙說道:“懇請老丈,帶我去見他們?!?p> 姚金田搖搖頭說道:“你是外鄉(xiāng)人,年紀小,又是個和尚,不方便讓人看見,還是我出去幫你把他倆叫來跟你見面,你看咋樣?”
魏大勇:“中!那就偏勞老丈了!”
于是姚金田打開房門,手腳麻利地一溜煙出去了。
目送姚金田出門,魏大勇收回目光,對老婦人說道:“大娘,你應該也認識俺娘吧?”
“額……認識……吧……”
房間里光線不足,魏大勇看不清老婦人的表情,不過明顯感覺對方有些閃爍其辭。
魏大勇頓時起了一絲疑心:“到底認不認識?”
老婦人聽對面的和尚提高了嗓門,趕忙回答:“認識,認識!”
“那你說說看,俺娘長啥樣?”
“啥樣……”
老婦人答不上來,黑暗中看不真切,想必一張老臉已然窘得通紅。
魏大勇疑心更盛,既然姚金田的老婆擺明了就是在撒謊,那么姚金田本人,會不會也在騙自己?
可是,怎么做對于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好處呀!
便在這時,窗紙外有火光映射進來,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紛亂的腳步聲,魏大勇單憑聲音,就可以判斷來者足有四五個人之多。
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肯定不是姚金田帶著自己的父母過來。
魏大勇立刻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心頭大怒:姚金田這老匹夫,老奸巨猾,居然讓自己上了當!可笑他兒子的性命才斷送在鬼子手里,竟然一轉(zhuǎn)身就向仇人出賣了自己!
想想這也不足為奇,姚金田對于兒子的死訊還蒙在鼓里,他又是姚保長的本家,看見來路不明的魏和尚,第一反應當然是把他穩(wěn)住,然后立馬跑去找姚保長的狗腿子。
自從姚成跑掉后,鬼子對于鄉(xiāng)民的監(jiān)管更加嚴格,除了祠堂門口的崗哨外,里面還有姚保長的人巡夜。
今夜在祠堂里值夜的,正是老九和他的三個弟兄。
幾個人想著祠堂里頭凈剩下些老弱病殘,掀不起啥風浪,當下聚在一處房間里飲酒說話。
洪水隔絕了外界的消息,他們哥幾個完全不知道外頭的情況如何,姚家鎮(zhèn)眼下又是東洋人說了算數(shù),連姚保長也要看青田的眼色行事,這幾個人也就抱著得過且過的心理混日子。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老九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太君來查夜,定睛細看,卻見姚金田闖了進來。
老九還以為他是來討酒喝,惱羞成怒道:“你搞什么鬼?不是說了天黑后不許隨意走動嗎?跑來這里干嘛?當心被太君看見,一槍崩了你!”
姚金田急吼吼地叫道:“有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和尚,跑進我房里,快去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