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荒原里縷縷炊煙升起。
大大小小上千個粗陋的木棚星羅棋布的排列在大地上,外圍地帶有一圈木樁組成了一層簡易的防護(hù),將狼牙部落圍在里面,每隔數(shù)十米則有一座哨塔,上面有部落里的戰(zhàn)士觀望著。
凌晨小小的身影牽著一頭小野牛慢慢走向狼牙部落,一身黑色的斗篷將他全身籠罩,他又像以前那樣,在斗篷下用一層層布條將皮膚裹了起來。
實(shí)在是現(xiàn)在的他太白了,根本不像是荒原里長大的人,只有在南荒城他才可以不必如此,不過他沒有遮住一張臉,而是用泥土將自己弄的蓬頭垢面,連頭發(fā)也不例外。
“站住!”
呼喊聲傳來,很快便有人發(fā)現(xiàn)了凌晨,事實(shí)上他也沒有絲毫的掩飾。
幾個部落里的戰(zhàn)士無比迅速的將凌晨包圍,他們大多穿著獸皮,光著上身,露出臟亂不堪的皮膚,胸口處統(tǒng)一掛著一顆狼牙。
從身高判斷出凌晨不過是一個孩童后,他們顯得微微訝異,但隨后都被凌晨牽著的那頭小野牛吸引了目光,毫無疑問,他們更在乎這頭牛。
“小屁孩,你來我們狼族做什么?”有人出聲問道,一雙眼睛卻貪婪的盯著凌晨牽著的小野牛。
“我……我是從荒河附近過來的,我們的聚居地來了一頭巨魔,人都死了?!边@是凌晨早就想好應(yīng)對的話,他語氣里帶著一絲慌亂的說道。
“那你為什么不去南荒城?”那個人繼續(xù)問道。
凌晨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露出驚恐,慌亂的牽緊了手里的繩子,顫聲道:“我不認(rèn)識路,我現(xiàn)在就走?!?p> 說完,他便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想要離去,還非常恰到好處的摔了一跤,惹來那幾人的一陣大笑聲。
一個高大的男子攔住了他的去路,凌晨怯怯的想要從他旁邊走過去,這人露出一口發(fā)黃的牙齒,帶著森寒的笑說道:“不用怕,荒原上都是一家人,你看我們的部落很大,有很多厲害的戰(zhàn)士可以幫你報仇?!?p> “真……真的嗎?”凌晨停下來弱弱的回道。
“不要懷疑偉大的狼族,我們可不是你們那些小聚居地可以相比的,這樣吧,我們幫你獵殺那頭巨魔,作為回報,你將這頭小牛獻(xiàn)給我們?nèi)绾??”這人盡量使自己笑的看起來更加和善,對著凌晨循循善誘道。
“我不用你們幫我殺那頭巨魔,我可以去你們部落里嗎?我已經(jīng)沒有食物和水了,這頭牛是我們聚居地唯一留下來的?!绷璩空Z氣里帶著懇求的說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這幾個人頓時猶豫了起來,有人甚至露出了森寒的目光,沒有絲毫掩飾。
“求求你們了,哪怕每天只給我一點(diǎn)水也是好的,我什么都會的?!绷璩靠谥欣^續(xù)哀求道,一邊挨緊了那頭小牛。
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有些明顯的不耐煩,那個開始問凌晨的人甚至眼里已經(jīng)露出了殺意。
一個青年站了出來,臉龐上還帶著一絲稚嫩,他有些不忍的道:“小子,我給你一些水,你把牛留下,然后走吧。”
說完,他將別在腰間的一個水袋塞給了凌晨,而后強(qiáng)硬的從他手中搶過了牛繩。
凌晨稍微反抗了一會,便被那幾雙不善的目光嚇的退了幾步,猶豫了片刻后繼續(xù)上前帶著祈求道:“求你們了,不然我會被野獸吃掉的?!?p> “趕緊滾,有這點(diǎn)水還不知足!”
“你要是個女娃,我們倒可以留下你,嘿嘿……”
此時牛已經(jīng)到手,他們再也沒了耐心掩飾,有人惡狠狠的威脅,也有人發(fā)出嘲諷的笑聲,而后不再理會他,回到各自的崗位。
只有那個從凌晨手中搶過牛的青年還未離去,他看了看凌晨瘦弱的身影,嘆息道:“你趕緊走吧,我們狼族很少收留外來人的?!?p> 而后,他又指了一個方向道:“往那邊走可以到南荒城?!?p> 凌晨心里一喜,總算還有個好說話的,但嘴里卻依然裝作恐懼道:“可是我走不到那里的,我會被那些猛獸給吃掉。”
青年沉默了一會,神色中帶著不忍,猶豫片刻后,他拿出了一張大餅,道:“這是我唯一能幫你的了,你趕緊離開吧。”
說完,青年?duì)恐kx去,只留下凌晨還依然站在原地。
凌晨一臉的懊惱,難道第一次任務(wù)就這樣辦砸了?這個部落對待外來人的態(tài)度未免也太警惕了點(diǎn),不過這反而說明了其中的不正常。
“隊(duì)長他們估計(jì)也只能遠(yuǎn)距離觀察,我回去還不如在這里呆著,也許會有轉(zhuǎn)機(jī)……”
帶著這樣的想法,凌晨索性找了處地方坐了下來,哨塔上的戰(zhàn)士明顯是看得到的,不過再沒有人來理會他。
這是拼耐心的時候了,凌晨心里想到,打開青年給他的水袋,里面的水算不上干凈卻也沒有太大的污染性,這里看不出什么問題。
凌晨的耐心一向很好,可惜不能在這里修煉,這是他唯一遺憾的事情,于是他百無聊奈的看著部落外圍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時會有部落里打獵的隊(duì)伍出來,也有巡邏的戰(zhàn)士,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小孩和婦女的身影。
他們有發(fā)現(xiàn)坐在草地發(fā)愣的凌晨,不過卻沒有人來理會,大概只是把他當(dāng)做一個家破人亡,無處可去的孩童而已。
遺憾的是在這片荒原里,什么都有,就是沒有憐憫,凌晨對此也絲毫不感到意外。
就這樣一直到了夜晚,部落里燃起了一片亮光,哨塔上的戰(zhàn)士也換了一批又一批。
凌晨不得不裝作恐懼,蜷縮在一顆枯木下,身形微微顫抖著面對荒原的夜晚。
“看見了嗎?那個小屁孩還沒走。”
“倒也聰明,他能去哪,至少在部落附近不會有大型的猛獸出沒?!?p> “要是個女娃就好了,嘿嘿……”
幾個巡邏的戰(zhàn)士經(jīng)過,看著凌晨的身影小聲交談。
凌晨恰到好處的用祈求的神色望著他們,身軀更是顫抖的厲害。
而另一邊,馬烈等人謹(jǐn)慎的遙遙望著狼牙部落,感到無從下手。
“要不要讓凌晨回來啊?”牛頭一臉擔(dān)憂的問道。
“不用,這家伙太能裝了,天生就是干我們這行的,你們說這小子以前過得是怎樣的生活?。俊被貞?yīng)他的是猴子,他嬉皮笑臉道。
“做好自己的事吧,我現(xiàn)在倒不怎么擔(dān)心那小子了,各自想辦法去探查,別連一個小屁孩都比不上?!瘪R烈笑罵道,心里卻非常悲哀,要經(jīng)歷怎樣的事,才能讓一個十一歲的孩童如此會偽裝呢?
他不知道,眾人也跟著沉默下來,這不是凌晨的錯,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錯,這是荒原的錯,是這個遺棄之地的錯。
凌晨自然不知道馬烈他們在干嘛,他只能蜷縮在這個小小角落呆呆發(fā)愣,隨著夜色逐漸加深,溫度也慢慢降了下來。
凌晨用力抱緊了自己瘦弱的身軀,保持著微微的顫抖,如今他已是四階的武士,身體自然足以抵御寒冷。
但這些從某種意義來說卻并不是裝作如此,凌晨神情有些恍惚,以前多少個夜晚,他便是這樣過來的。
獨(dú)自面對黑暗的恐懼,一次次躲在一些聚居地附近來度過荒原可怕的夜晚。
不知不覺,這些事對他來說竟是輕車熟路,如果不是遇到了赤瞳和白川,大概自己這一生都要如此漫長的煎熬下去吧?
凌晨非常自嘲的想到,即使他擁有自愈近乎不死的能力,也不過終有一天會葬身在野獸腹中。
夜晚過得很慢,凌晨慢慢陷入了淺睡,但只要有任何生物接近他,都會令他瞬間驚醒,這是他多年而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
第二天,凌晨拿出青年給他的那張餅小心翼翼的吃完,又喝了兩口水,繼續(xù)這樣坐在那里看著部落里不時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偶爾他會壯著膽子去向那些人哀求,不過卻被一次次的趕走。
時間就這樣流逝,轉(zhuǎn)眼又是深夜,凌晨在黑暗里再次見到了昨日那個青年,他心里思索著也許可以利用他找到一些轉(zhuǎn)機(jī),卻不知道該如何做而不會表現(xiàn)的太過刻意。
“呱呱!”
幾聲夜梟的啼哭聲傳來,凌晨瞬間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發(fā)亮,確定沒人會注意到他后,他取出藏在斗篷里的匕首,沒有絲毫猶豫的在手臂上劃出了一道傷口。
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滴落在土地上,淡淡的血腥味隨著空氣傳了出去,凌晨表情麻木的看著傷口處快速的愈合,直到連一絲痕跡也沒有,心里默默期待著。
沒多久,草地里傳來輕微的響動聲,凌晨看的非常清楚,一只骯臟的巨鼠慢慢朝著這里接近。
凌晨心里一喜,連忙裝作沉睡,小心翼翼的等待著。
幾乎有一米來長的巨鼠很快發(fā)現(xiàn)了血腥味的來源,它慢慢靠近著凌晨,嗅到了來自食物的香味。
“??!滾開!”
很快,一聲驚恐的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平靜,巨鼠一口咬在了凌晨的小腹上,后者在劇痛中被‘驚醒’。
“快看,那個小屁孩要被骯臟的巨鼠吃掉了。”哨塔上的戰(zhàn)士們立刻看到了這一幕,饒有興趣的道。
幾個在夜間巡邏的戰(zhàn)士也看了過來,都感到興致勃勃,卻沒有一人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
凌晨和那只巨鼠正“親密”接觸著,在地上瘋狂的滾動,不到一會,他手臂上,肩上,后背上有了多處傷口,唯一奇怪的是偏偏沒有一處致命傷。
凌晨恐懼的大喊著,一邊驚慌失措阻擋著巨鼠的進(jìn)攻,不過很快他身上又多了幾處傷口,他拼命掙扎著在地上爬動,那只巨鼠趴在他背后瘋狂的啃咬,一片血肉模糊。
“你們猜猜,這小子還能堅(jiān)持多久?”
“最多兩分鐘吧?”
幾個巡邏的戰(zhàn)士看的津津有味,眼神卻無比的冷漠。
而在另一邊,馬烈等人趴在草地里卻是一身的冷汗,黑暗里,他們只能勉強(qiáng)看個大概,不過就算如此,也讓他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一陣寒意。
一個四階的武士會被巨鼠弄成這樣?他們自然是一萬個不信,唯一可以解釋的便是這是刻意的偽裝。
“瑪?shù)拢院笳l還把那小子當(dāng)作小孩看,我第一個跟他急,這也太狠了。”猴子嘴角抽搐道,眾人一陣沉默,看的無比揪心。
“呱……”
一陣夜梟尖銳的叫聲,天空里一只夜梟拍打著雙翼俯沖而下,非常精準(zhǔn)的叼起了趴在凌晨背后的那只巨鼠,連帶著凌晨的身形在草地上不住翻滾著,一番劇烈掙扎過后,慢慢平靜了下來。
“完了,好戲沒了?!?p> 巡邏的戰(zhàn)士們遺憾的看著那只夜梟叼著巨鼠飛走,表情很是惋惜。
一個青年在哨塔上呆呆的看著這一幕,草地上那個男孩還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內(nèi)心開始猶豫不決了起來。
你要是再不來,老子就愈合了!
在草地上不住顫抖著的凌晨心里卻這般想到,一邊在嘴里不斷發(fā)出哀嚎聲,眼角卻瞟向青年那邊,遺憾的是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吵死人了,臭小子,你還真是運(yùn)氣好,這都沒死。”
正當(dāng)凌晨覺得沒有希望時,一個男人走了過來,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意。
“救救我……”凌晨用微弱的聲音哀求道,一邊用一片血肉模糊的身軀掙扎著向他爬去。
“救你?你這么痛苦還不如去死吧?”這個男人笑的無比殘酷,語氣森寒道:“我來幫你解脫吧?!?p> 他抓著一桿長矛慢慢走來,面容猙獰,隨時會給凌晨致命一擊。
“住手!”
一個人影快速的奔了過來,攔住了他,正是之前給凌晨食物和水的那個青年,這讓凌晨心里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賭對了。
“哼,維斯你要救他?”那人不滿的看向青年,語氣不善的問道。
“沒錯!”青年看了一眼凌晨血肉模糊的后背,堅(jiān)定的道:“我們狼族對獻(xiàn)上食物的人向來是寬仁的,你不能殺他!”
那人馬上嘲諷道:“這些話你該去和領(lǐng)主大人說?!?p> 叫做維斯的青年從背后取出了弓箭對準(zhǔn)了男子,神色一片堅(jiān)定。
“你瘋了不成?”
那個男人氣的臉色發(fā)白,大聲喝問道。
維斯沒有言語,只是微微拉開了弓箭,毫不退讓。
兩人對峙了一陣,終于那人才有些不甘的離去,嘴里卻嘲諷道:“反正他已經(jīng)快要死了,你正好幫他收尸吧?!?p> 等他走遠(yuǎn)后,維斯才收起弓箭,神色復(fù)雜的看著凌晨,他心里知道這個男孩已經(jīng)救不活了。
維斯蹲了下來,伸出手想幫男孩整理一下那破爛的衣物,一只被布條纏繞的小手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讓他一陣難以置信。
“救……救我……”凌晨面無血色的望著維斯,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心里祈禱著他不會檢查自己的傷口,因?yàn)楝F(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在慢慢愈合了,然后他果斷裝作暈死了過去。
維斯呆呆的看著男孩,一張臉上寫滿了猶豫不決,不久后,他才下定了決心,抱起凌晨向部落里走去。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那滿是血污的男孩,嘴角卻悄悄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
伴隨著維斯和其他人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后,凌晨如愿以償?shù)奶みM(jìn)了狼族部落的大門,當(dāng)然,是被狼狽不堪的抱進(jìn)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