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聚居地內(nèi),廝殺聲漸漸平息下來,只有一個個火騎身影如浴血修羅般的模樣,才依稀證明這里發(fā)生的戰(zhàn)況有多慘烈。
時不時還有瘋狂的人影竄動,火騎們無比冷漠的揮下屠刀,從某種意義上對火騎而言,這些人都已經(jīng)不算是人了。
聚居地最深處,慘嚎聲不斷傳出,猶如受傷野獸發(fā)出的嘶吼聲。
一身火紅盔甲的少女看著那個因斷臂之痛而不斷哀嚎的蒼老身形,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那個好似若無其事的少年,一股寒意涌上心頭。
“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冷聲問道,露出前所未有的戒備之色。
掩藏在黑色斗篷下的少年轉(zhuǎn)過了臉,伸手抹了抹臉上那一片焦黑痕跡,露出一張如刀削一般卻又似稚氣未脫的少年臉龐。
他的眼里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黑色的瞳孔里滿是天真無邪的模樣,讓少女差點以為剛才看到那雙如地獄烈火般奔騰的眼睛是一種假象。
“你們是緋紅火騎吧?我是斥候隊里的,這個聚居地的問題是我們發(fā)現(xiàn)的?!?p> 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慵懶的笑意緩緩朝少女走來,手中一柄鐵劍還在滴落著黑色的血液。
這個舉動讓少女如臨大敵,十分警惕的看著少年走來的身形,不過聽到他的話語后,她馬上便露出一臉古怪之色。
少女不可思議道:“斥候隊?那個兔子隊伍?”
“……”
這一句話讓少年身形為之一滯,慵懶的笑意瞬間消失,面上一紅,苦笑道:“這么出名嗎?”
“當(dāng)然,提起南荒城的斥候隊,誰人不知那是荒原里赫赫有名的兔子隊伍,傳統(tǒng)優(yōu)良,每一個成員都賽的過兔子?!?p> 少女一臉鄭重其事的答道,看著眼前不遠的少年面色十分古怪,狐疑道:“你真是兔子隊伍里的?”
少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明顯被打擊的不輕,十分無奈的點頭。
“兔子隊伍什么時候開始培養(yǎng)殺手了?”少女依然不肯相信,一口一個兔子隊伍,這讓少年心里備受打擊。
“兔……不是,我們幾年前在狼牙部落發(fā)現(xiàn)鬼木的痕跡,后來又查出更多的部落可疑,這個聚居地便是我們一路追查過來的?!?p> 少年一臉苦笑,而后無奈道:“還有能不能別叫我們兔子隊伍了?我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斥候?!?p> 聽他這么說,少女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畢竟當(dāng)著別人面,如此取笑他們所屬的部隊確實不妥。
其實這也怪不了她,她所屬的部隊是緋紅火騎,南荒城最有力的一支鐵騎,是荒原里的猛虎,而斥候隊所做的事大多數(shù)都是在暗中探查,很少有正面與敵人的戰(zhàn)斗。
久而久之,兩相對比之下兔子隊伍這個名號就被傳了出來,甚至有人笑言,要進斥候隊,修為不一定要有多高,但一定要十分擅長跑路。
“抱歉,我是緋紅火騎的七階騎士緋雨,還請閣下報出名諱?!鄙倥荒樥?。
七階?少年心里微微訝異,竟比自己修為還高出一階,看她年齡也不過比自己大出兩三歲,算得上天賦異稟了。
想到這他同樣正色回道:“我是斥候隊的凌晨,額……姑且算是六階武士吧?!?p> 凌晨有點不太適應(yīng),主要是斥候隊里的那幫油條可從不會如此自報名號,心里不由感嘆,果然正規(guī)軍和雜牌軍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看看別人的名字,緋雨,再想想自己隊里那群人,凌晨總感覺自己身處火坑里,心里暗自慚愧。
最讓凌晨心驚的是少女身上那一身的緋紅火焰,這種戰(zhàn)技他再熟悉不過,正是馬烈的緋紅戰(zhàn)意,只不過比起他來也不知純正了多少。
這四年里,除了執(zhí)行各種任務(wù)外,凌晨幾乎是日夜苦修,如今也不過達到六階的修為,他心里清楚,每往上一階,難度幾乎是成倍增長。
修煉一途,有時候再刻苦的修煉也無濟于事,除去天賦外,更多的則是機緣。
“斥候凌晨?請問你為何在這呢?據(jù)我所知,斥候的任務(wù)只是探查,這是貴隊的特殊任務(wù)嗎?”
少女一臉嚴(yán)肅的發(fā)問,凌晨心里感到一陣不自在,無奈回道:“不是,只是我一人行動?!?p> 緋雨瞪大了眼睛,一張俏臉也冷了下來,道:“閣下可知,私自行動是隊伍里的大忌?”
凌晨一臉無語,感情她還真把自己當(dāng)作下屬了啊,他重新恢復(fù)那種散漫的表情,滿不在乎道:“這樣啊,可我就是副隊長,我有權(quán)決定自己的行動?!?p> “胡說八道!兔……”
緋雨情急之下,兔子隊伍四字差點又脫口而出,不過她馬上反應(yīng)過來,瞪了他一眼道:“斥候隊人數(shù)不多,只有隊長一職,哪有什么副隊長?”
“……”
凌晨再次無語,索性不理會她,而緋雨卻繼續(xù)道:“閣下擅自行動,依城中軍令,我完全有權(quán)抓捕你,不過……”
她話鋒一轉(zhuǎn),露出狡黠的笑意,道:“你刺殺獵魔聚居地領(lǐng)主有功,若是能再幫我斬殺此人……”
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言語間的意思卻再清晰不過。
原來是想用這些話誆我?凌晨瞬間反應(yīng)過來,頓時沒好氣道:“恕難從命,閣下有所不知,剛才那一擊我已身受重傷,恐怕接下來要仰仗火騎的神威了。”
“早就聽聞,緋紅火騎乃荒原之虎,想必斬殺此邪神信徒更是不在話下?!?p> 凌晨一臉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讓緋雨氣的牙癢癢,還待說些什么。
只見這個少年突然捂住胸口,一臉痛苦之色的喊到:“哎呀,不行了,緋雨騎士,接下來就靠你了,我得去找地方療養(yǎng)一番,告辭!”
說完,少年身形一陣怪異的晃動,空氣里如水面漣漪般傳出一陣波紋,他的身形也隨之消失,出現(xiàn)在二十幾米外一株奇跡樹上,而后又是幾個閃爍間,徹底不見蹤影。
緋雨目瞪口呆,這等怪異的身法簡直聞所未聞,看他生龍活虎的樣子,哪有半分受傷,頓時讓她氣的不輕。
“瑪?shù)?,還真是兔子隊伍……”
緋雨望著凌晨消失不見的方向,嘴里沒好氣的道。
此時,那道瘋狂而又蒼老的身形開始慢慢平靜下來,他猙獰可怖的臉上露出無比怨恨之意。
斷臂處血液也已經(jīng)止住,他步履蹣跚的走向被凌晨斬斷的那只斷臂,還有那株被他狠狠踩過的那株鬼木樹苗。
樹苗早已被折斷,幾片嫩芽凋零在泥土里,還有幾個無比清晰的腳印,令他一陣痛心疾首。
“三年!三年啊,這幾年里我們想盡一切辦法才讓神靈的種子發(fā)芽,就這么被你們毀了!”
這個身形蒼老的領(lǐng)主發(fā)出一陣沙啞的聲音,像是魔鬼的哭泣,凄厲不已。
“咎由自??!投身黑暗的邪神,你們早該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緋雨沒有絲毫的同情,語氣里充滿了厭惡。
“好,好,好!”
他顫抖著一連說了三聲好,而后猙獰道:“我要你們?yōu)樯耢`的種子陪葬!”
在緋雨瞳孔急驟一縮里,這個怪物領(lǐng)主的身形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長著。
那蒼老的身形不斷生長,一身衣物很快被撐破,很快變得有三米來高。
枯瘦的身形變得無比壯碩,在其斷臂處竟生出一只丑陋的鱗爪,隨后一層黑色的甲殼慢慢生長而出,覆蓋了他的全身。
最可怖的還是身后一根長長的黑色尖尾,尾尖一根尖刺高高揚起,黑色的毒液滴落而出異常顯眼。
人面蝎身?
緋雨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這樣的怪物簡直前所未見,一個活生生的人,瞬間長出鐵鉗般的一對大鰲,巨大的身形噴吐出一陣黑色煙霧,傳出令人作嘔的惡臭氣味。
緋雨身上密布無數(shù)符文之力自主運行,燃燒起一身緋紅火焰,將黑色煙霧驅(qū)散,那股令人作嘔的感覺也隨之消失。
那頭怪物在黑色煙霧里呼嘯而來,一雙鐵鉗般的雙鰲閃電般夾向她,若是給它夾中,恐怕身體瞬間便會斷裂開來。
一桿長槍刺出,猶如一道紅色閃電,緋雨身體無比輕盈的翻騰躲過,同時一槍便刺在怪物腦后的黑色甲殼上。
鐙!
一陣刺目的火花燃起,緋雨感到駭然,這一身黑色甲殼猶如堅鐵般,無法刺透進去。
吼!
怪物身形接連咆哮不斷,長長的尖尾才是它最可怕的武器,猶如被拉滿的弓弦般,飛速蟄了過來。
緋雨一擊無功后,看著瞬息而至的蝎尾,一桿長槍在手中快速舞動,無數(shù)符文猶如跳動的火星,劃過數(shù)道繁奧的軌跡。
一條火焰長龍隨著長槍舞動下噴涌而出,足有十米來長,那熾熱的高溫下,怪物一身甲殼都似要融化般,發(fā)出一陣烤焦的惡臭味。
緋雨俏麗的臉上滿是寒霜,在空中倒飛而出,巨大的火焰長龍從她槍尖飛出,這是由無數(shù)符文組成,已算得上是神通戰(zhàn)技!
嗚!
刺耳的尖嘯聲從怪物嘴里傳出,它巨大的身形被火焰長龍覆蓋,在熊熊烈火中不住翻滾著。
這就是神通戰(zhàn)技的威力,也是身體孱弱的人類對抗這些身形巨大怪物的資本!
“在緋紅火焰下化為灰燼吧!”
緋雨在不遠處停下身形,無比冷漠的道。
烈火燎原,由無數(shù)符文組成的火焰長龍狠狠燃燒著,要將那可怕的怪物燒成焦炭。
此時它巨大的身形反而讓它作繭自縛,那一身的黑色甲殼并不能保護它,火龍纏繞著它全身燃燒,黑色甲殼不時發(fā)出爆裂聲。
直到空中無數(shù)密布的符文失去光芒,火焰長龍才慢慢消散,那頭怪物一動不動的蟄伏在地面,連四周的泥土都呈現(xiàn)一大片焦黑之色。
緋雨并沒有放松警惕,她緩緩上前,舉起長槍,用力擲了出去,像是一道血紅的閃電。
噗!
沒有絲毫阻礙,那桿長槍刺透怪物那已不復(fù)堅硬的層層黑色甲殼,帶起一串黑色的血花,發(fā)出無比的惡臭味。
緋雨冷冷的走上前來,直到此時才真正放下警惕,一身火紅的盔甲慢慢失去光澤,剛才那一擊對她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消耗。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怪物巨大的身形下,那根長長的尖尾輕輕顫動了一下。
就在緋雨想要收回那桿長槍時,原本失去生命氣息的怪物睜開了一雙眸子,冰冷,怨毒。
吼!
怪物猛然暴起,無數(shù)焦黑的甲殼龜裂開來,無數(shù)碎片飛射而出,緋雨大驚失色下,連忙堪堪躲避開來。
讓她感到幸運的是怪物那一雙大鰲已被烤成了焦炭,再也不可能發(fā)出攻擊,現(xiàn)在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也就在這一瞬,一根長長的黑色尖尾從她背后悄無聲息的蟄來,黑色的毒液已經(jīng)滴落出來,與此同時,這頭怪物口中噴吐出無數(shù)黑色煙霧。
緋雨快速躲避的身形在濃烈的煙霧下為之一滯,一股麻痹感傳遍她的全身,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也足以令她無法反應(yīng)過來了。
長長的黑色尖尾像是在暗中潛伏已久的毒蛇般蟄向她身后,緋雨暗道一聲不妙,大驚之下周身飛快燃起無數(shù)烈火,驅(qū)散身體那股麻痹感,然而再也無法躲過這足以致命的一擊了。
鏗!
一道絢爛的劍光閃過,空氣里一陣如水紋的波動流動,凌晨去而復(fù)返,鐵劍橫空,飛快斬在那根尖尾上。
鐙!
這足以切金斷玉的一劍竟然沒有斬斷這跟尖尾,激烈的火花閃耀后,就連鐵劍上都出現(xiàn)了一個缺口。
不過這足以令緋雨擺脫險境,她不退反進,飛速抽出了刺透在怪物巨大身形里的那桿長槍,伴隨著無數(shù)烈火燃燒,又是一槍刺出,直指它的頭顱處。
凌晨臉色鐵青,這把劍伴隨他已有四年了,是他人生里第一把兵器,哪怕受到一點點損傷都令他心痛不已。
噗!
緋雨一槍毫無阻礙的刺中怪物的頭顱處,一只巨大的眼眸被完全刺穿,黑色的血液滾滾流出,令它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尖嘯音。
然而此時它根本不管不顧,剩下一只獨眼全放在了去而復(fù)返的凌晨身上,滔天的怨恨之意散發(fā)而出,對于這個身形詭異的少年,它發(fā)自徹骨的痛恨。
它不斷翻滾著身軀,一層層黑色甲殼還在不住脫落,像是焦炭般,翻滾的身軀傳出一股股巨力,令緋雨不得不抽回長槍。
她馬上便明白了怪物的意圖,它已是必死無疑,一心只想拉著凌晨同歸于盡了。
“快躲開!”
緋雨情急之下大喊出來,一根黑色的尖尾竟完全的穿透過了凌晨手中的鐵劍。
最讓她感到可氣的是那個少年還在努力想收回鐵劍,對轉(zhuǎn)身撲來的怪物不閃不避。
“快松手啊,一把破劍,回頭我給你再弄十把八把都行!”
緋雨感到氣急,在她眼里這個少年的劍法自然是無比可怕,但他那把破劍不過是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廢銅爛鐵而已,哪里值得他如此。
凌晨好似充耳不聞,并沒有松手,面對轉(zhuǎn)身撲來的血盆大口,和就在眼前穿透鐵劍而來滴落著黑色毒液的尖尾,他嘴角上揚,露出了嘲諷之意十足的微笑。
鏗!
無數(shù)符文飛舞著,一陣刺目的金光涌起,像是孔雀開屏般,無數(shù)細小的金色刀劍如雨簾般席卷而出。
吼!
恍惚之間,天空里像是有一頭猶如黃金澆筑而成的劍獅光影在威嚴(yán)怒吼。
待到一切都重歸于平靜,凌晨身影安然無恙的站在那里,手中抓著一柄破爛不堪的鐵劍,露出無比痛惜的神色。
在他腳下,那頭怪物幾乎是被千刀萬剮,割裂成無數(shù)碎塊散落在地面,濃郁的黑血徜徉著。
緋雨心有余悸的慢慢走來,剛才那陣金色劍雨實在是太可怕了,遠超于一般的神通。
看著凌晨還在為那柄破劍痛惜,她感到既可氣又可笑。
“喂,你剛才說給我弄十把八把的不是騙人的吧?”
凌晨回頭無奈嘆道,這把鐵劍注定是成了破銅爛鐵了。
“知道了,兔子隊伍的少年?!?p> 緋雨眉目間滿是笑意,脫下了頭上的護胄,露出一頭火紅的長發(fā),感到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