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及笄02
他又不看及笄大禮的，我倆都達成協(xié)議了還奉承話一句兒都不落……
瞥了一眼那金釵，我竟怔了一下，是朵小小的臘梅形狀，光澤鮮麗，雕刻精致，花蕊用金絲流蘇編織，飄逸華貴。
我不禁想起孔明送的那梨花木簪，自嘲道:“倒是對臘梅花情有獨鐘啊?！?p> 阿碧沒聽出我話里的意思，笑了笑道:“那可不，大都督自上次除夕回去就把江東最好的臘梅樹都移到院子里了……”
阿碧幫我小心翼翼地帶上臘梅金釵，我搖了搖兩下，垂下的金色流蘇帶叮叮地碰撞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我很滿意地笑了笑:“送去給司儀吧?！?p> 剛起身要更衣，阿碧轉(zhuǎn)身出去就問我:“小姐本來準備了首飾嗎？可有些素……”
我頓了一下，瞥了一眼桌上的梨花木簪和玉耳環(huán)，再回頭看了看銅鏡里我如今略施粉黛的模樣，淡然道:“不是，就這金釵就挺好，幫我把那個收起來吧……”
說著，阿碧便去收，然后把金釵小心翼翼轉(zhuǎn)給另一個丫鬟送到有司那兒。
“大小姐那兒怎么樣？起了嗎？”我問。
“哦對了！大小姐那兒的侍女昨夜就來問，二小姐今早何時過去？小姐平時不讓人伺候就寢，昨夜阿碧怕小姐睡下了，也就沒來通傳。說是二小姐和大小姐之前有什么約定？”阿碧這才想起什么，一邊給我腰間佩綬等飾物，一邊答話。
“片刻就去。”說著，我走到了及笄禮服前，快速掃了一眼，加笈服飾初加和再加的采衣、素色襦裙，都擺放按順序分別疊好。
喬瑩之前說，古代女子及笄有三次，服飾各有不同。
我的視線一下子落在用于三加的大紅及笄禮服前，它衣領(lǐng)朝東，恢宏大氣地被掛在屋子里。
這件禮服材質(zhì)厚實絲滑，衣袖領(lǐng)口都鑲著金絲，很正式，是大朵大朵的寬袖長裙，上衣下裳制。想必穿上它的人一定會奪了尚香的風(fēng)頭……
“阿碧，把衣服收起來?！?p> “啊？”
阿碧先驚訝，然后我又叫她去把尚香送我的那套紫色流蘇裙帶上。她后知后覺地“哦”了一聲便照做，隨我一起去了尚香院子。
尚香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見到我的時候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來:“阿霜妹妹你來了……”
我點了點頭，沖她舉了舉我的化妝百寶箱笑道:“今天一定讓你美到?jīng)]人能夠忘記你！”
“都下去吧。”孫尚香拂袖遣走了侍女們，阿碧看了我一眼，我示意她把衣服放下也出去。
“你打算怎么做？”孫尚香滿懷期待地問我，眼里閃著光。這是這么多天我看到她第一次又活過來了一般。
“戰(zhàn)甲?！蔽艺f。
孫尚香可能都忘了，她曾經(jīng)是個颯爽英姿的女孩子。她可能都忘了，那個樣子的她笑得自信明朗有魅力……她征討黃祖凱旋而歸的那一刻，是她人生中的高光時刻……
她頭戴一亮閃閃的頭冠，頂門嵌寶石光華四射，頭冠雉雞尾腦后飄灑，身穿大紅色戰(zhàn)袍奪人目震人心，足下蹬一雙白亮亮的飛云戰(zhàn)靴，威風(fēng)凜釘而歸！
她最美麗的樣子，就是她原本的樣子。
劍眉丹鳳眼，眼神凌厲，舉手投足大氣瀟灑……這才是她！這才是梟姬！
我替她化完了一個豪氣颯爽的妝后，孫尚香看到銅鏡中的自己果真驚喜得合不攏嘴。
江東最冷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漸漸開始回暖，也不必穿多厚。隨后我換上了她送我地一身紫色流蘇裙，兩人相視而笑。
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
她挽著我的手，面上帶著微笑和我一起開門。喬瑩和孫權(quán)已然在門口等待。
漢代婚禮遵循周禮，成親還不流行紅蓋頭。丫鬟們見孫尚香穿著大紅戰(zhàn)袍，英姿颯爽，神態(tài)美艷而不失英氣，都給嚇了一跳，想要說什么卻什么也沒有說。畢竟……孫權(quán)面上還是帶著喜慶的笑意。
“走吧?！眴态撔χ^我，孫權(quán)由孫尚香牽著。
喬瑩悄悄打了打我的手背:“阿霜，你又調(diào)皮了??？”
她瞅了瞅我的衣服，又看向?qū)O尚香。我忙笑道:“撞色了嘛！”
一路上，喬瑩都是牽著我，孫權(quán)也牽著孫尚香。侍女們跟在后面一路撒著花瓣，鮮紅的玫瑰鋪滿了一地，就好像是紅地毯。鐘磬笙鼓琴瑟弦樂聲不絕，似乎能把整個江東城都驚醒，延綿不絕……
頃刻，我們就到了孫府正門。
有司捧著要加的發(fā)飾的盤，立于孫府大門西側(cè)，見到孫尚香的那一刻，都驚喜地兩眼放光，忘記了合攏嘴。盤兒里的發(fā)飾面朝南，從東到西排開，依次是：發(fā)笄、發(fā)簪、釵笄，以及周瑜的那支臘梅金釵。
周瑜牽著馬就站在孫府正門東側(cè)，身穿墨色直裾深衣，玄色綸巾束發(fā)，一條深紅綾長穗絳繞腰間，外罩軟煙羅輕紗。
他身后是送親隊伍，載著一車車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青銅器皿、車馬錦緞等豪華陪嫁，一排排站到了街角，就像一條紅絲帶，送親隊伍舉著大紅牌子。
周瑜看到孫尚香時，牽馬的手不經(jīng)意間滑落，下顎微微前傾，怔愣了幾秒。
是啊，且不論真的上過戰(zhàn)場的，只論這般英氣颯爽的女子能有幾人？自古有多少女子穿著戰(zhàn)袍出嫁……為今，只她孫尚香獨一人！
“公瑾來了……”孫權(quán)笑了笑道。周瑜片刻回禮:“今日尚香果真是驚艷眾人?！?p> 孫尚香眼里旋即閃過一道光，目光始終沒有從周瑜身上移開，卻沒有開口叫他。
突然間，有司高呼一聲:“吉時到！行禮！”
我心頭猛然一驚。
喬瑩為我一一戴上有司盤兒里的發(fā)飾，欣慰地笑了笑:“阿霜終于成年了！”
這時我聽見背后的孫權(quán)也在說:“終于等到看小妹出嫁了……”
我心里百感交集，回頭想要跟孫尚香告別，可終究還是在有司的高呼下往前走，還是沒有回頭。
鞭炮聲起，送親隊伍敲鑼打鼓，載著一車車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青銅器皿、車馬錦緞等豪華陪嫁，緩緩駛進……及笄大禮吹喇叭奏樂的伶官，憋紅臉伸著脖子在吹，好不熱鬧紛雜。
我的每一步，好像是永遠不能收回一樣……都莫名地沉重……如同那被敲的鑼鼓…也正如我背后的那一幕……
尚香與我同時跨出一步，我向內(nèi)走，她向外去。她一步步跨出了孫府大門，穿著一身大紅長袍，帶走了一大片送親隊伍，帶走了思念和牽掛，帶走了她在江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