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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一瞥

第十九章 寧靜

江山一瞥 鎧錦 4553 2019-12-10 08:00:00

  云京東門,風(fēng)塵仆仆的十余騎疾馳而入,可路旁一些眼尖的百姓還是認出了他們的身份,因為他注意到了執(zhí)旗將士手中的旌旗上赫然寫著“靖?!倍?。

  然而,當這群來自東境的將士從御街拐入巷道的時候,一名女子措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了巷口,一時間,馬兒受驚前蹄揚起,一陣嘶鳴,為首的中年將領(lǐng)急忙狠狠地拽緊了手中的韁繩,這才避免了一場禍事。

  可突如其來的驚嚇卻讓女子摔倒在地,中年將領(lǐng)急忙跳下了馬前去攙扶。

  “姑娘,你沒事吧?!?p>  “軍爺怎么如此慌張,若是再有一絲偏差,本姑娘今日恐怕就要喪命在軍爺?shù)鸟R蹄之下了?!迸颖г沟卣酒鹆松?,上下打量著這個中年將領(lǐng),英俊的相貌加上整潔的胡茬和刻滿風(fēng)霜的側(cè)臉看起來很是成熟穩(wěn)重。

  “都怪我一時大意,才驚了姑娘?!敝心陮㈩I(lǐng)滿臉歉意道。

  “好了,下次注意點,我又沒傷著,你趕緊走吧。”她不停地用手絹打理著衣服上的灰塵。華麗的衣著不像是尋常布衣家的女子。

  “好,既然姑娘這么說我就先告退了,若是之后姑娘發(fā)現(xiàn)身上又傷損之處,可到京西晏波侯府來找我……敢問姑娘姓名?!?p>  “花逐月。”女子略微思慮了少許。

  “逐月姑娘,好,我記住了。”中年將領(lǐng)做了個揖便再次上馬,轉(zhuǎn)身前又似有若無地又多看了她一眼。

  “晏波侯府?”花逐月在心中琢磨著,再加上此人的年歲的打扮,她急忙扭頭喊道:“將軍莫不是靖海晏波候???”

  羅文昭沒有回答她,他微微笑了笑,“逐月姑娘后會有期,駕!”

  一行人再次出發(fā),馬蹄的聲音相比之前明顯輕緩了許多,花逐月望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絲寂寥的哀怨,花家……曾經(jīng)也是這般春風(fēng)得意。

  很快,羅文昭一行人的馬匹停在了南宮崇陽門前,看守城門的御林軍將士一見到羅文昭紛紛面漏喜色:“侯爺!”

  馬上的羅文昭側(cè)身一躍從馬上跳了下來,他欣然地拍了拍那些將士的肩膀,“什么都不說了,明天輪崗后……到我家喝酒?!?p>  “哈哈,侯爺真是一點沒變,還是和當初對咱一樣好。”將士們紛紛歡呼。

  看守崇陽門的這些將士,幾乎還是他十年前在這里當值時一起共事的那些兄弟。

  只是時光荏苒,歲月變遷,當年的那份歡脫早已被生活和經(jīng)歷所打磨光,取而代之的是刻在骨子里穩(wěn)重與深邃。怕只有像今天這樣老友重逢的時刻才會依稀顯露出歲月中曾有過的歡笑吧。

  隨后,羅文昭一行人將馬匹拴在了外面,朝著里面內(nèi)閣和兵部的方向走了去。

  如今,羅文昭遠赴東境掌管靖海軍也已經(jīng)十年了。十年治軍,江海滔滔,如今的靖海軍早已成為了比當年東遠軍更忠心和更具有戰(zhàn)斗力的存在,而且與明疆的關(guān)系處理的也很融洽,十年來,東境從未有過邊釁,明疆的歲貢也都按時送到,這和羅文昭的治軍嚴格有很大的關(guān)系。

  他此番來京其一是為了述職,其二也是為了趁著年節(jié)來見見姐姐和陛下。

  永寧宮外,曹福邁著匆忙的小碎步掀開了大殿的暖簾,他喘著熱氣、弓著身子道:“陛下,晏波候回來了?!?p>  “文昭!”一旁的慧妃不禁喜出望外道。

  “人在何處?”寧帝也很高興。“快宣?!?p>  曹福滿臉笑呵呵道:“誒誒,晏波候正在南宮兵部那兒處理事務(wù)呢,奴才這就去叫?!?p>  “不急,你就在那等著,讓他慢慢弄,弄好了再來見朕,他好幾年沒來云京了,這……錢糧兵冊嘛,肯定有不少的事務(wù)要處理的?!睂幍圪N心地囑咐著。

  “是。”曹福匆忙退了出去。

  這時,寧帝拍了拍慧妃的手道:“……文昭上次來京是什么時候。”

  “三年前的元夕,來的匆忙,第二天就走了。”慧妃脫口而出,頗有幾分無奈埋怨的意思

  “哦哦,這次就別那么急著走了,留下來,后天年夜一同入宮。咱們一塊兒守歲?!?p>  “謝陛下?!被坼吲d道,但旋即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掠過一絲心事,她緩緩開口:“陛下……讓太子也來吧。”

  “不讓他來,哼,做了這么大的錯事,朕怎么會這么輕易地原諒他?!睂幍圪€氣道。

  “陛下……”慧妃語重心長道,“這件事不能全怪在太子的頭上,他畢竟也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元紇軍隊又是虎狼之師,就連自小在北境歷練的北陽世子也難免丟了秦州啊?!?p>  “說到陸子羽,朕心里也有疑惑,之策從小就喜歡和他玩,朕覺得這孩子做不出臨陣脫逃的事情,朕明日早朝就派人召他回京了,屆時一切便知?!睂幍鬯妓鞯?。

  “是啊,臣妾也不相信,可陛下,世子您都原諒了,那歲夕也該讓太子來吧?!被坼詭σ獾?,“哪怕到時候再讓他回太廟呢,這歲夕的,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可千萬別冷了孩子的心啊?!?p>  寧帝撇了撇嘴瞅了一眼慧妃,無奈道:“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朕不管了?!?p>  “臣妾遵旨?!被坼鷼g喜道。

  乍暖還寒,歲夕臨近,戰(zhàn)敗之后籠罩在大寧臣民心頭的低落已經(jīng)漸漸被街頭巷尾的桃符和年畫一點點地擦拭而去。

  次日清晨,下了早朝的眾官員們的心情看起來也不錯,北境戰(zhàn)事、和親事宜終于結(jié)束了,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的他們也終于等來了自己的年節(jié),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劉大人,太子戰(zhàn)敗被幽禁,害的公主也不得以出絳元紇,大家在背后都議論得很厲害,和親的時候沒見到太子的身影也就算了,可今天是年前最后一次上朝,太子還是沒來啊。”一名朱袍官員剛出了南宮的門便忍不住議論了起來。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陛下不是說了嗎,京郊太廟罰跪三個月?!弊吓酃賳T不以為然道。

  “自從常王替代太子理政以來,一應(yīng)事務(wù)他處理的很是妥當,你說會不會是……陛下已經(jīng)動了廢儲之意,想借此機會試練一下常王的能力。”

  “張大人慎言?!弊吓酃賳T側(cè)過臉一臉嚴肅道,“陛下的心思,不是你我作臣子的能猜測的。后天就是年夜了,張大人還是早些回家看看年貨準備的怎么樣了吧?!?p>  常王府前,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身著親王朝服的穆之尋哈了口冷氣,搓著手地從上面走了下來。

  “今天的天氣……好像又冷起來了啊?!?p>  “可不是嗎,殿下,本以為年前就沒了雪,可看這樣子,今晚勢必還要有一場大雪啊?!?p>  常王一進門就笑呵呵地和打掃庭院的管家仆人們閑聊,但外面的氣溫實在是太冷了,他沒說幾句便鉆進了屋內(nèi)的暖閣中。

  “殿下回來了?!陛p柔關(guān)切的女聲從里屋傳來,螓首蛾眉的花逐月緩緩走了出來,髻間的金簪玉釵和精致的妝容看起來頗有幾分王妃的感覺。

  “嗯,你吃過早膳了嗎?”穆之尋隨口問道。

  “還沒呢?這不正等殿下回來一塊兒吃呢嘛。”花逐月笑道。

  “我就先不吃了,還有點事要出去,你先吃吧。”穆之尋說著便脫下了朝服,讓侍女給他換上平日穿的常服。

  “我來吧?!被ㄖ鹪聫氖膛氖种薪舆^了衣帶。

  伸展雙臂的穆之尋看著鏡中花逐月小心翼翼地為自己換衣服的樣子,嘴角不禁漏出了滿意的笑容,他原以為自己不替她揭發(fā)鄭觀,她會如何鬧騰,卻不想自從他出使元紇回來之后,她就變得老實多了,再也沒有向自己提過那些信件的事情,“哎,女人……終歸是女人啊?!蹦轮畬ぴ谛闹邪底試@道。

  “好了?!被ㄖ鹪聺M眼愛慕地欣賞著穆之尋鏡中的身段。

  卻不想得意的穆之尋竟轉(zhuǎn)過身一把抱住了她,下巴肆意的貼在了她的頸間,低語道:“等我回來?!?p>  “……好”花逐月嬌美道。

  穆之尋心滿意足地理了理領(lǐng)口,揚長而去。

  只是……他著實不應(yīng)該忘記。玉奴嬌里的人最擅長的就是逢場作戲。

  日暮西山,此刻位于云京城的西南角的天牢顯得更加死氣沉沉,關(guān)在這里的都是京畿的死刑犯,每年秋后都會換一大批人,本來是歸刑部管轄的,但自太宗朝以后,為了帝權(quán)的方便,便把它交給了殿前司的訟獄署負責(zé)。

  暗淡的光線從沉重鐵門敞開的縫隙中透入,面無表情的穆之尋抬腳走了進來,濕漉的寒氣和刺鼻的味道讓他抬起袖口捂住了口鼻。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身披斗篷看不清相貌的人。

  “殿下這邊走?!豹z卒看守在前方躬身道。

  一間間的牢房映入穆之尋的眼簾,里面關(guān)著的毫無例外都是滿身傷痕、面色黑黃的犯人。這是穆之尋第一次來到這,那些作奸犯科的犯人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哭嚎,靜的可怕的天牢只是偶爾傳來犯人們挪動身子時干草的窸窣聲。

  “他們怎么都不做聲?!蹦轮畬柕馈?p>  “剛進來的時候一個比一個喊得響,這人啊,只要上了刑招了供,就都是這般模樣了,估摸著是知道自己下場以后就變得聰明了,倒不如省些力氣。”看守回答道。

  “鄭觀在哪?”

  “殿帥在里面,住最好的牢房,每天三遍打掃,飯菜也都是直接從殿帥府里送來的,小的們不敢有一絲的怠慢了,說不定哪天陛下一高興,小的們還指望殿帥提點呢。說起來,小的在這當值已經(jīng)幾十年了,進來的大官見得也不少了,可他們和外面那些尋常犯人不同,十有八九都會再次放出去。之前有一個大官,幾乎都快被打死了,第二天卻又接到了恢復(fù)原職的旨意,只是可憐了那幾名動刑的小吏,后來都被發(fā)配到了邊疆,到現(xiàn)在也不知是死是活,所以小的從那以后就不敢再得罪進來的官員了,更何況是咱自己的上司呢,嘿嘿?!?p>  “你怎么這么多話?”穆之尋冷冷道。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看守慌忙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很快,二人來到了一間干燥寬敞的牢房前,粗重的牢門被打開后了,穆之尋朝著看守和身后那人擺了擺手便走了進去。

  “小的明白……小的告退?!笨词貜澭獾叵蛲庾呷ァ?p>  穆之尋上下打量了一番正坐在床板上不知是假寐還是昏沉的鄭觀,除了頭發(fā)稍亂,囚衣略顯單薄以外,他的氣色看起來還是不錯的。

  “殿帥……辛苦了?!蹦轮畬げ亮瞬链舶迳系幕?,坐在了他的旁邊。

  鄭觀聽見聲音,才剛睜開了眼,便作勢要行禮,“臣見過殿下?!?p>  “起來吧。”

  “謝殿下?!?p>  “陛下已經(jīng)派人去召陸子羽回京了。”陸子羽若無其事地環(huán)顧著牢房,口中低聲道。

  “這……”鄭觀的話語有些慌張。

  “陸子羽為什么沒有死?還是說你派去的人出了問題?!蹦轮畬ぐ櫭嫉?。

  “那晚原本就要截殺成功了,可他的副將突然帶人殺到把他救走了。”

  “那副將呢?”穆之尋警惕道。

  “死了?!?p>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殿前司都虞侯蕭平,不過已經(jīng)在襲營的時候戰(zhàn)死了?!?p>  穆之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宮中的御林軍你有把握嗎?”

  “有,城內(nèi)御林都是臣的老部下,至于把握不大的京郊御林……之前都被我?guī)ケ本硲?zhàn)場上了?!?p>  “好?!蹦轮畬M意地站起了身,他把玩光線中的細塵道:“太子那邊,我安排的人已經(jīng)去了,夜長夢多,成敗……就在今晚?!?p>  “殿下……”鄭觀隨即站了起來,手中的鎖鏈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怔圓的雙目看起來有些激動。

  “此地不是商議的地方,替換你的人已經(jīng)帶來了,你先隨我回府中?!闭f著,穆之尋便從袖中掏出了一柄鑰匙,給鄭觀打開了鎖鏈。

  “是?!?p>  王府內(nèi),趁著日落后的光線已經(jīng)變得昏沉起來了,常王的書房中,花逐月正在書架和暗格之間挨個地翻找著原本那些屬于她的信件,管家告訴過他,殿下一般都把重要的東西放在了書房里。而她之所以敢這般尋找,是因為那個早已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管家,此刻正在門外為她把風(fēng)。

  “何爺好?!甭愤^書房外的仆人跟管家打起了招呼。

  “好,好,快去干活吧?!惫芗曳笱艿貙⑵腿酥ё吡撕螅俅伟贌o聊賴地左左右右地環(huán)顧了幾下腦袋腦袋,一想到常王每天都是直到深夜方才回府,他的心中不免放松了警惕,一時竟依著柱子瞇了起來。

  “你在這干嘛呢?”

  不知何時,穆之尋的身影已經(jīng)晃在了管家的面前,身后還跟著一個不知名的黑袍人。

  “小的……小的在此等候殿下回來,是想問殿下今年歲夕,各家各府禮單回復(fù)的事情,一是迷糊竟打起了盹?!斌@慌失措的管家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趕忙找了個由頭圓道,“要不……殿下隨我去前廳瞧一下各府的禮單?!?p>  “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還有別的事嗎?”穆之尋冷言道。

  “沒……沒了?!?p>  “你去忙吧?!蹦轮畬]了揮手,“以后沒事少來書房這?!?p>  “是……是?!?p>  看著穆之尋推門而入走進書房的那一刻,管家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想象中的那一幕卻并沒有出現(xiàn)。燭光照亮了書房現(xiàn)出了兩個人影,躲在書柜里的花逐月屏氣凝神,不敢發(fā)出一絲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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