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稷下與田陵兩大學宮邀請的秋和,名聲一下子就往外傳開了。
從客棧這條街起,一直連到附近好幾個坊,都慢慢有許多人知道了西市的大客棧中,有一名雍州來的十四歲學子考得首榜。
秋和走出客棧,來到街上的書攤,津津有味地看著昨天沒有看完的小說。
他以為,稷下和田陵兩座學宮來找完自己后,那么便不會再有什么事情了。
事實證明,秋和對于這些事情,著實是表現的涉世未深。
稷下和田陵作為兩大學宮,與離宮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可以立馬得到首榜學子的信息,但不代表其余的幾座學宮便有這等后臺與實力。
所以,當稷下與田陵兩座學宮的師生出動時,京都里的各個暗處早就埋伏好了許許多多其他學宮的眼線,全都是巡著兩大學宮的路線,然后一步步地找到已知的首榜學子。
雖然在大方面上看,這些學宮的確不如兩大學宮,但是這并不影響他們極力地游說優(yōu)秀的首榜學子報考他們的學宮。
要知道,都已經白元之紀,任意一所學宮都曉得,首榜學子能得其一,對于本學宮的功用那都是厚惠無窮的。
因此,在清晨稷下與田陵出動他們的錄子團后,京都潛藏的學宮錄子團全都相繼出動。
第一個直撲過去的地方,便是西市大客棧。
目標人物:秋和。
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西市的這條街上,開始涌現出來一隊隊的學宮隊,全都是和稷下田陵一般的配置,前面一位看起來很有威嚴的中年先生,后面跟著一隊相對年輕的意氣風發(fā)的師生,身著各種顏色的袍服,整齊劃一地走到大客棧。
大客棧里,本來就快到飯點了,人開始慢慢多了起來。一隊隊的學宮錄子隊都慢慢涌進來,大堂飯廳里瞬間變得水泄不通。
柜臺后的田掌柜看著這場面,倒還不算頭疼,往后廚和店小二們吼了一嗓子,讓大家都快點忙活起來??蜅纫幌伦由埢罨⑵饋?。
這些錄子隊,都在客棧里坐著,打算等秋和出現。而有的錄子隊則更為機智,偷偷派了好幾名機靈的學子往外去打探。
所以,當書攤上的秋和被人喊了一聲、應聲“欸”了一下,抬起頭卻發(fā)現眼前空無一人的時候,實在是一臉茫然,摸不著頭腦。
不過半刻鐘,原本還在客棧里坐著等上菜的錄子隊竟爭先往街上奔去,浩浩蕩蕩的,在街頭的那排書攤,穩(wěn)穩(wěn)地截住了正埋頭小說的秋和。
于是,場面又陷入了一片混亂......
.......
直到日暮已至,秋和才真真正正得以安靜下來。
這一天的京都錄子隊,著實讓他見識到了京都學宮求賢若渴的態(tài)度。雖然的確十分有誠意,但這陣勢...
真的讓山上來的宋國秋和有些后怕。
他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望著外面越來越昏暗的黃昏,站起來走到床邊,發(fā)現最后一隊學宮師生也已經消失在了街頭深處,不由得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放松了下來。
“我這次...莫非真的考的很好。不過考卷真的也不難啊,總感覺...都很熟悉?!?p> 秋和望著窗外的西市大街,一片車水馬龍,燈如流火,生機勃勃。于是不禁又想起了...那一天,黃昏夕陽下的那名少女。
那個好好看的女孩子啊。
欸...對哦,她會是哪座學宮的呢?
秋和望著越來越往西墜的太陽,心里泛著一片漣漪。
這幾天,閑下來的時候,腦海里時常掛著那一面笑盈盈,一想到就讓自己竟覺得...心里一甜。
他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兒,只是把這當成很開心的一件事,絲毫沒有意識到,這種情愫,應該稱之為情,稱之為喜歡。
秋和僅僅認為,這是一件十分讓人心生歡喜的一件事。
但喜歡和歡喜,可是隔了不止十萬八千里呀。
秋和也想找過那個女孩的學堂與學宮,但發(fā)現自己竟對女孩一無所知。雖然自己時常想,但既然找不到,秋和卻也沒有太過于糾結一定要去找到。
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宋國秋和決定不再僅僅呆在書攤上看書。
他也開始意識到,京都學宮求賢若渴的精神,在這幾天絕對會更加旺盛,不會因為已經找到過自己而松懈。
于是,他在客棧用過晚餐,然后直接從后門溜了出去。接下來的幾天,他去到了隔壁街上,去醫(yī)館當臨時學徒,去鐵匠鋪子幫忙打鐵,還去釋真如在的那家八里合莊臨時當一名廚師......
在那幾天的京都,每天都有一個新地方冒出了一個新人,悄無聲息地做著不同的事兒
......
離宮苑深處的那間石室里,胡夫人仍是躺在那張梨花大床上。今天她的氣色紅潤了不少,也能自己直起身兒,靠在枕頭上靜靜坐著。
她的對面,正坐著活潑可愛的程蘇桃,與安靜溫柔的林新梨。
“胡夫人,你不知道,前天胡叔把那個學子的資料都拿給小桃看了。那疊資料,她連碰都不讓我碰呢!”
“我...我哪里有。本來嘛,阿和他也沒有太多資料,就那么一點點兒,得好好保存嘛...”
胡夫人掩著嘴巴輕輕地笑,伸出手,輕輕牽著程蘇桃的小手。
“那個孩子,是怎么樣的人?”
程蘇桃低下頭,微微羞赧,抿著小嘴,一點點地說:
“嗯...其實小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樣的人。
那天我給他送水,瞧見他都一個時辰了,茶水和糕點連碰都沒碰過,寫得可認真了。
然后...他的秋考卷,寫的又滿又快,所有考卷都寫滿了,這是真正讓我注意到他的點兒呢。而且,夫人,你不知道,這次離宮苑放出來的首榜之人,只有三名,阿和他就是這其中之一!”
胡夫人摸了摸小桃的頭,有些詫異地說道:
“這么厲害呀?看來,這孩子念書應該是不錯的,怪不得小桃也會對他另眼相待啊?!?p> “夫人,小桃可不是這么說的。你知道她怎么說那個學子的嘛?”
程蘇桃微微瞪了一下林新梨,笑著作勢就要捂住她的嘴。
“欸夫人,她原話是這樣的:‘你不知道,他夸我好看,好認真的。而且,他也挺好看的!’”
兩個女孩坐在一起,笑得花枝亂顫,胡夫人看著她們倆嘻嘻鬧鬧,也不禁開懷,輕輕笑了起來。
“小桃,從小那么多人,不都夸過你嘛。怎的就對這個孩子上了心???”
程蘇桃也沒想太多,直接就說了:
“也不是沒對其他人上過心,但是都不如阿和那么真實。嗯...很單純欸?!?p> 胡夫人還是那么溫柔地看著小桃,一臉泛著柔光。她拍了拍小桃的手,輕輕笑到:
“那小桃,這很珍貴哦。既然上了首榜,那你們以后一定也能再相遇。”
程蘇桃笑盈盈的,想了想,望著窗外的一片秋光,托住了小臉,微微惆悵地念著,“哎...還不一定能遇著呢。”
......
宗華臺高處的那間閣樓里,有一間華麗莊嚴的書房,裝潢的富麗堂皇,端正嚴謹。
書房的書桌后,坐著一個中年人,頭發(fā)微微泛灰,但眼睛里卻是充滿毅力與活力;爬上了幾絲皺紋的臉上,散發(fā)出強大無比的氣場。
書桌上堆著成堆的公文,他一樣樣的看,絲毫沒有任何懈怠。周圍也放了幾張木桌,上面也分門別類著各種各樣的奏程公文。他在桌案上坐了許久,望見窗外天色已黑,方伸了個懶腰,拉了拉桌案上那一排精致無比的銅鈴鐺。
只聽清脆的“鐺鐺”幾聲,書房門從外面打開,一下子走上來好幾個黑袍官員與侍女,官員們各自往桌案走去,小心地抱起一疊公文;侍女將房間里清掃了一下,給中年人遞上衣服茶水。
一名頭發(fā)花白的仆人走上來,低下腰,遞給中年人一份資料。
“國主,這是小桃之前找胡大司員要的那名學子的資料?!?p> 中年人穿上衣服,摸了摸胡子,看著那份資料,眉頭皺了起來。
“這孩子,一天天的......老讓我操心?!?p> 威嚴十足的中年人心里暗暗嘆著,然后接過了那份資料,往書房外走去。
中年人一出,身后的書房立馬被層層鎖起,一下子被封的嚴嚴實實,宛若不曾存在過。
他走過的地方,經過的人員全都低頭彎腰,站定在原地,朗聲問好。
“國主安好?!?p> “好,好。晚了,忙完了的,都先回家吧?!?p> “是,謝國主關心!”
宗華臺明晃晃的燈光亮了一路,中年人從書房走出,走了一段時間,去往了一處安靜得絲毫沒有聲響的走廊。
身后的隨從已經只剩一半,幾個衛(wèi)兵快步走到走廊深處,往走廊深處那間小房子按照一定規(guī)律,敲了好幾下,然后按下墻上的一個木質按鈕。
幾秒鐘后,小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中年人走進去,白發(fā)仆人也跟著走進,下一刻,房門關閉,傳來銅鐵齒輪大轉的聲音。
小房門在另一處平地打開了。門前停著兩輛高頭大馬,拴著一頂莊嚴古樸的馬車。馬車后,還跟著一列裝扮低調、神情嚴肅至極的衛(wèi)兵。
白發(fā)仆人掀開簾子,中年人先行登上車。
馬車穩(wěn)穩(wěn)地行進在一條被隔起來的官道,在夜幕中緩緩前行。
繞了幾條街,高頭大馬停在了一扇朱紅大門前。碩大的朱紅大門前掛著紅火明亮的大燈籠,宅院前后,站著整整數百個衛(wèi)兵。
中年人剛下了馬車,周圍眾人皆彎腰,半屈身子,低聲呼到:
“國主安好?!?p> 中年人沒有去注意這些,大步流星地往宅院里走去。
高大的朱紅大門前,掛著一頂大大的牌匾,龍飛鳳舞地寫了兩個大字:
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