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輕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頓時激起宋翎心中千層浪。
公主殿下要殺羅大人?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宋翎將聲音壓得極低。
“一個公主,為什么千方百計逃中庭跟在我身邊?她絕非你們之前猜測那般:什么陛下秘密拍出來,盯著我辦好這件事的。第一,此事本就極為隱秘,皇帝答應(yīng)我羅家的條件就是此事不能讓百姓知道是皇帝恩準(zhǔn)的,派一個公主來監(jiān)督此事,那不就相當(dāng)于告訴世人這是皇帝諭旨嗎?”羅輕天站起身,背著手抬頭望星空。
“嗯,大人說的極是。”宋翎盯著羅輕天的背影,越發(fā)覺得他可怕。
“第二,李傾溪畢竟是公主,如果是陛下或是哪方勢力派她前來,又怎么可能只配了一個上品護衛(wèi),公主難道不值得神將嗎?”
宋翎瞇瞇左眼,鄭重點頭。
“所以她一定,真的是自己偷跑出來的。”羅輕天轉(zhuǎn)頭看向宋翎,“你說她為什么要出來?游山玩水?一路押運糧草,行進速度極快,有什么好玩的。這兩國開戰(zhàn)的首要之地余杭,就更不值得她玩耍了?!?p> “所以……便由此推定,她是出來殺大人的?”宋翎蹙眉問道。
羅輕天輕輕搖頭,“出了中庭很久,李傾溪才被我們發(fā)現(xiàn),她為什么不早說,為什么要藏匿軍中?我又不會將她送回中庭,她何必隱瞞如此之久,被當(dāng)成小卒子死在路上怎么辦?而這支隊伍中唯一值得她隱在暗處的,不就是她皇家一直視為眼中釘?shù)牧_家子孫嗎?只是這一路上她都沒有找的機會罷了。”
宋翎點點頭,一行人中值得公主暗中隱藏的,也就羅輕天一人而已。
“可您有必要演那一出給公主殿下看嗎?”宋翎還有一點不明白,“她也只是一女流……”
“你覺得李傾溪很蠢?”羅輕天打斷道。
“屬下不敢?!彼昔徇@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只是羅家的狗而已,羅輕天可以不把公主放在眼里,自己卻不行。
羅輕天似是心情不錯,踱步的步伐輕盈,他摸摸鼻子說道:“她能從宮中逃出來,出了中庭始終隱忍不發(fā),伺機而動,便是憑這份心境便不能小覷。所以我才會有晌午那一番作為,讓她以為我其實是個敗絮其內(nèi)的繡花枕頭,這樣她才能掉以輕心,露出破綻。”
“而晌午發(fā)生的一件事,也驗證了我對她的看法?!?p> “什么事?”
“就是她手握圣執(zhí)腰牌,只在那提刑衛(wèi)官面前晃了一眼便收回。她一個公主何須如此小心謹(jǐn)慎?已經(jīng)在我面前現(xiàn)身,在李戎那也沒避諱,也就是說她并不在乎此事被傳回中庭,她為什么要避諱酒樓中的百姓?”羅輕天笑道。
宋翎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片刻后試探著回道:“因為她知道,不能讓百姓知曉我們此行是皇帝授意?”
“嗯,宋大人頭腦清澈,大才也。李傾溪甚至有可能知道,我們這次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大人謬贊,大人才是運籌帷幄,精于心計,一切盡在大人的掌握之中?!彼昔徇B忙躬身施禮,眼中盡是駭然。難怪能成為羅家最受寵的天之驕子,絕不僅僅是上柱國之子那么簡單。
“盡在掌握?”羅輕天的臉色微變,想起了那個少年的身影,“等我將來肅清那些江湖宵小,才是真正地盡在掌握?!?p> 忽然,宋翎的耳朵微微一動,“什么人!”
他一跺腳便從窗口飛出。
……
神俯,東廂房。
李傾溪此時已經(jīng)換回女裝,長發(fā)披散,在銅鏡前梳著頭發(fā)。
她精致的容顏再加上她公主的身份,一句傾國傾城的形容絕不算偏頗。此時她的身旁站著一個三十來歲,全身筋肉炸裂的魁梧漢子。
他是李傾溪自中庭帶出來的上品武者侍衛(wèi),青巖,武功距離神將也只是一線之隔。
“你去查查那個宋翎,此人絕不是表面上那般簡單?!?p> “是,”青巖應(yīng)聲答道,猶豫片刻又道:“宋翎不就是一個阿諛奉承,專于官場的走狗嗎?”
“晌午時,我暈過去其實只是一瞬,宋翎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崩顑A溪面容冷峻,腦海中那少年對她的侮辱揮之不去,“那時光曾言,羅輕天的誅心之語一出,真的會殺詹蠻,殺意不是假的。克后來宋翎還敢說那種話,便是真地不懼時光,我猜他并不是看起來那般狗仗人勢,總之你對此人多多留心?!?p> “是,青巖明白?!?p> “還有,想必羅輕天已經(jīng)懷疑我了,我們還得另想對策,不過他倒是不足畏懼,大少爺當(dāng)久了,腦袋就不那么靈光了?!崩顑A溪將頭發(fā)挽起,“無形針做好了嗎?”
“做好了,公主殿下,”青巖從懷中掏出一個薄薄的匣子,遞給李傾溪,“一共三枚,可是殿下,不是說另想對策嗎?”
“我要用它殺另外一個人?!崩顑A溪腦海中閃過時光的身影。
……
神俯,李戎的書房,時光拿著一本《赤奮若志怪說》,坐在李戎的案桌前津津有味的看著。
“你小子,一來就他娘的給老子惹麻煩?!崩钊挚粗鴥?yōu)哉游哉的時光,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氣不打一處來。
“將軍說笑了,”時光將書本一放,騰地一聲站直,一臉正色道:“將軍神勇無匹,武功蓋世,在將軍眼里哪有麻煩二字!”
時光幾月不見李戎,發(fā)現(xiàn)李戎的精神反倒比上一次見的時候好了很多,原本有些泛白的鬢發(fā),此時又黑了幾分。
李戎瞪著時光,撇撇嘴道:“你小子什么時候跟公良齊學(xué)會了拍馬屁的本事,還青出于藍勝于藍啊?!?p> “將軍說笑了,再多的溢美之詞放在將軍身上……”
“快別放屁了!說你吃屎你還打上嗝了?!崩钊峙R一聲。
“誒嘿嘿……”時光嘴角一陣抽搐,將軍這句話怕是跟蘇焱逝學(xué)的吧?
李戎說完也是哈哈大笑,他覺著時光這三個人可真有意思。二人說笑了一會,李戎面色逐漸嚴(yán)肅起來,問道:“怎么樣,那個羅輕天如何?”
時光挑挑眉,思忖片刻說道:“很強,比那龍鳴圖要厲害得多?!彼踔劣X得比肖霄都要強上不少。
“哦?我怎么聽說他在你面前很狼狽啊?!崩钊职櫭嫉?。
“怎么說呢,他是那種做事全憑本心,卻又占盡自身所處位置的規(guī)矩優(yōu)勢,直言不諱絲毫不作偽的人。這是真正的驕傲,與龍鳴圖那種徒有虛表的虛張聲勢截然不同?!睍r光還有句話沒說。
與肖霄之前那種深埋心底的偏見也不一樣,肖霄從前最多只能算是裝得更逼真,所以肖霄的修行徒有境界,實力卻沒有得到極致的發(fā)揮。
這個羅輕天如果能夠修行,恐怕會成為一個天才中的天才。正如自己這次見到肖霄一樣,本心與行為步伐一致之后,實力劇增。
想到這里,時光接著道:“今天他失態(tài)了嗎?我覺著那是假的?!?p> “其實羅輕天是在我的幫助下進城的,這件事對他來說十分不光彩,他在馮園知道拿我沒辦法的時候并沒有轉(zhuǎn)身就走,不怕我將這件事抖落出去,說明這個人根本就不是那么看重面子,那他為什么不嘗試直接離開,為什么還要留在那里自取其辱?”時光見李戎沒有反駁自己,便接著道:“而且我看他并不像真的憤怒到極點,他憤怒時,表情,動作和說話時機是不統(tǒng)一的,這很不符合憤怒時自然的表現(xiàn)?!?p> “他在做給別人看?”李戎瞇起一只眼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