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狼狽為奸2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綠了祖國大江南北，哪怕是山溝溝里的黃金村，同樣也沐浴到了改革開放的和煦陽光。

　　林建國作為隊長，早在一個月前得到通知，配合全鄉(xiāng)做好基礎(chǔ)建設(shè)。

　　首先要改變的是整個天堂鄉(xiāng)的貧窮落后面貌，首當其沖大力發(fā)展公路建設(shè)。

　　從黃金村到天堂鄉(xiāng)，只有唯一一條羊腸小道通往外界，從天堂鄉(xiāng)到江門鎮(zhèn)，只有唯一一條能通過一輛小型汽車的機耕道，幸虧平常也沒有車來車往，要不然連會車都沒有地方可選。江門鎮(zhèn)的北面是通往市里的大道，南面是通往縣里的大道，在江門鎮(zhèn)，方能看出一點市鎮(zhèn)的跡象。

　　林建國得知從江門鎮(zhèn)往天堂鄉(xiāng)的道路已經(jīng)在擴建，他問了公社，得知天堂鄉(xiāng)也會有公路建設(shè)的可能，已經(jīng)不允許鄉(xiāng)親們在道路兩邊種植莊稼了，但具體規(guī)劃的執(zhí)行似乎還有一定的時間，剛好夏有金母親的墳在規(guī)劃的道路中間，這就不得不迫使林建國從山頭選了上等好木做了一口棺材，從漆樹上割了漆給棺木里里外外漆了個遍，為此，林建國渾身上下腫了半個月。

　　林建國和夏有金打算，等下月黃道節(jié)日一到，給那個苦命的丈母娘放幾串鞭炮完成墳?zāi)拱徇w，也就不宴請鄉(xiāng)親們了。

　　夏有金連聲說好，想到平常兇神惡煞的林建國居然周到地想到她的母親，而且也實實在在地做了努力，她對他的恨又減弱了幾分。

　　夏有金能為母親做的事情，恐怕也就是讓她入土為安，希望這次搬遷墳?zāi)挂院蟛灰袤@動到她老人家了。

　　可是，可是這還沒搬遷呢，宋太英竟然可以打她的主意，她千不是萬不是，都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的母親，她憤怒，她難過，她抗爭，她堅決不允許！

　　林家人一向愛和稀泥，林母更是沒有主見，放在分家以前，誰能憑聲音氣勢鎮(zhèn)壓眾人，就聽誰的，那個時候，林建國出了名的專橫，也沒人不敢不順從他。

　　但是今天，林建國的嘶吼不管用了。

　　林建國當然清楚置辦一口棺材有多么不容易，可一邊是丈母娘，一邊是親妹妹，孰重孰輕，還真不好定奪，再加上自己妹妹等待下葬確實迫在眉睫，于是，那在心底的天平便偏向了妹妹幾分。

　　“我不同意，我母親生前沒受過你們林家的恩惠？她犯了什么錯，這搬遷墳?zāi)惯€沒開始呢，為什么讓她不得安生？”夏有金撕心裂肺，好像母親待用的棺材已經(jīng)被林家人奪走了，而她除了哭泣，還能有什么辦法？此時此刻，好像她又回到了那個孤苦伶仃的時代！

　　林家人無動于衷，就好像他們都默認了宋太英的提議，這真是一個好辦法，原先他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夏有金哭訴無門，跪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林母，林母抹淚，不知道是為癱子哭還是受了夏有金的影響而哭，又抑或是為了自己照顧癱子二十多年來的辛苦而哭？

　　“你說話呀？媽，另外做棺材好不好？”夏有金哭紅了眼睛，這個家，林母最大，她的發(fā)言最有權(quán)威，可她不說話，夏有金不得不把目光轉(zhuǎn)向林建國。

　　林建國適才的心里天平已經(jīng)轉(zhuǎn)向妹妹了，夏有金傷心的哭泣又讓他有點拎不清。他轉(zhuǎn)頭看見宋太英不屑一顧，林建明表情漠然，林建峰和方海珍好像無所謂。

　　仿佛大家都沒了主意，林建國已經(jīng)許久沒有在大家庭做出過權(quán)威的決定了，然而，如今這樣的決定可不是鬧著玩的。

　　把棺木給了自己的丈母娘，那本是天經(jīng)地義，況且，本就是為丈母娘搬遷墳?zāi)苟鴾蕚涞?。假如給了妹妹，那丈母娘的靈魂是否會受到打擾？背后又是否有人罵他不忠不孝？夏有金會不會一輩子都責怪他？如果不給妹妹，林家人與他勢必會勢不兩立！日后的相處會更加艱難?。?p>　　一向?qū)M的林建國竟然也沒了主見，見母親抽泣得很傷心，而夏有金又在不依不饒地哭得心煩，他也不得不立馬做出決斷。

　　“這樣吧，我去公社開會的時候，遇到?jīng)]辦法決定的事情，大家都舉手表決，分成贊成和反對兩派，最后看哪一派舉手最多，那一派就是贏家，那么，今天這個事情，我想了許久，我們也這樣來表決好了！”

　　昏暗的煤油燈光下，夏有金只覺暈頭轉(zhuǎn)向，眼里看見宋太英露出高傲的笑容，林建明瞇縫著小眼睛嘴角上揚，林建明和方海珍點頭稱是，而林建國，這個呆瓜，居然還在場子中央賣力地表演。

　　她的腦袋嗡嗡的，她想要挪動腳步，可已經(jīng)沒有力氣邁過去，她想揪住林建國，想用盡全身力氣扇他一個大嘴巴子，“什么東西，老娘家里的棺材，給誰用老娘說了算！”

　　可是，她終究是沒有喊出來，她根本無力阻擋他們，她后悔了，仿佛當年林建國堂姐說的話又飄進了耳朵，“嫁給林建國，你又有什么虧可以吃的？”

　　她嘶啞著喉嚨，嫁進林家，這就是一個陰謀！這一個二個的全都是白眼狼，她做牛做馬服侍他們，一心討好他們，可他們?nèi)颗c自己為敵，他們?nèi)急撑炎约海且浑p雙舉起來又放下的手臂，是對自己最大的污辱！

　　母親生前她保護不了，母親死后，她依然不能保護，生而為人，她還有什么活著的價值？

　　她越想越氣憤，越想越悲哀，越想越難過！

　　注定是拗不過林家人，眼睜睜看著他們從閣樓上把那口棺材搬下來，她從后面跌跌撞撞地追趕著，揮舞著雙手擂自己的胸膛，可是一切都無濟于事，她根本無力阻止。

　　直到宋太英給癱子穿上壽衣，直到小小的癱子被裝進棺材，直到棺蓋合上，被叮叮當當?shù)蒯斏?，一幫戴著白色孝布的人群，抬著棺材嘿喲嘿喲上山…?p>　　夏有金昏迷了多少天，她記不清了，她當時的想法是不想活了，她心里詛咒林家人從此不得好死，她心里想著絕不會把他們當成自家人，從此以后，她沒有愛，只有恨！

　　夏澤地把了脈，勸告夏有金，“大妹妹，你還年輕得很呢，得為孩子們活呀，你看我，兒女一大堆，雖然現(xiàn)在辛苦，可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我這心里不知道有多開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