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果不其然,當(dāng)荊冀將祭祖一事招兩位城朝大臣談起的時候,雙雙將此事讓了出來,有人主動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兩人求之不得。
何況荊冀現(xiàn)下是城主身邊的紅人,事情辦得妥與不妥也無多壓力。
荊冀為人圓滑,處事頗多歪點子。
他于是鉆了政法的空子,將祭祖一事歸為瀛月城事,而非城宮之責(zé)。
這樣一來,他便順理成章的繼續(xù)司禮部的規(guī)章,也沒違背政法。
連余輝都拍著自己日漸花白的腦袋,自嘲愚鈍。
瀛月是個重法度,重禮儀之城,每三年一祭是為城中隆重的日子。
王式所有成員會在瀛城寺中吃齋念佛三日,以示對祖先的尊敬。
全城商販歇業(yè)三日,百姓戒葷三日。
所以,祭祖絕不容許馬虎。
當(dāng)日,城主瀛闌珊一襲黑色金絲鎖邊錦繡長袍,坐在君輦上,眼神縹緲向遠(yuǎn)方,莊重威嚴(yán)。
荊冀騎著戰(zhàn)馬,鎧甲加身,伴君在側(cè)。
瀛之雪的馬車緊隨其后。
“少主?”朝夕一邊拍著為她順氣,一邊擔(dān)憂的問。
“這衣服真勒死個人,還熱!”瀛之雪抱怨的松松衣領(lǐng),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也就這幾日穿著,就忍耐下吧?!背π奶鄣目粗瑒裎康?。
“司禮部的人這是出的什么餿主意,祭祖便祭祖,非得要穿著厚重的袍子,帶著礙眼的頭冠,麻煩!”瀛之雪用手將從冠上垂下來的流蘇剝至一邊,惱道。
“這是多年來的規(guī)矩,怠慢不得。”
瀛之雪氣極,又憋悶,將轎簾掀起,頭向外扭去。
一探頭看到洛世幕騎馬在側(cè),心情才算好了些。
“幕哥哥!”
洛世幕看向她,沖她一笑。
瀛之雪余光一瞥,看到不遠(yuǎn)處的荊冀,白了白眼。
看那個小人得志的背影,就沒來由的更憋悶了。
洛世幕看出了她的表情,將手指伸到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瀛之雪被他的滑稽逗樂了,笑出了聲,引得荊冀回頭看來。
“后面何事?”瀛闌珊也聽到了動靜,問道。
“是少主的笑聲?!鼻G冀向轎中的人稟道。
“天性無憂?!卞@珊既無責(zé)怪也無欣喜。
“少主心胸豁達(dá),這是好事?!鼻G冀無不殷勤的說道。
后面沒了回音,他也無在言語。
長長的隊伍徐徐前行,只聞腳步聲和馬蹄聲。
瀛城寺早便收拾一新,住持?jǐn)y眾僧人在寺前守候。
“左靈大師。”瀛闌珊在梵母的攙扶下轎,緩步至寺廟住持前,雙手合掌道。
“城主!”左靈大師回禮:“各項事宜均已安排妥當(dāng),靜待城主駕臨?!?p> “勞煩大師了。”瀛闌珊微微頷首。
“城主請。”
“大師請!”
一眾人紛紛緊隨其后。
瀛之雪也托著沉重的步子跟在后面上了臺階。
“少主?還好嗎?”朝夕看著她蒼白的面容,擔(dān)憂的問道。
“還活著!”瀛之雪頭也不回地應(yīng)道。
她此刻只想將這該死的祭祀典禮參完。
照例,先是一城之主接過香火對天地叩拜。
緊接著,王室血脈入寺殿中誦經(jīng)超度。
下面便是三日的吃齋坐禪之行。
瀛之雪汗流不止,終于熬過了誦經(jīng)超度一列。
還沒等她起身,瀛闌珊走出殿門,喚道:“朝夕!世幕!”
兩人都在殿外候著,一聽喊,急忙扭過身來。
“將少主帶至偏殿歇息吧?!?p> “是!”
瀛之雪這才敢強(qiáng)撐著走了出來。
感覺全身了無力氣。
朝夕扶住她搖晃的身體,看著她更加蒼白的臉色,用手觸了一番,內(nèi)心一驚,但又不敢言語。
院中站滿了僧人和士兵,直至走到拐角處,她才低聲對洛世幕說道:“少主病了?!?p> 洛世幕聞言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看臉色變差的瀛之雪,緊接著,一把將她橫抱起。
“唉?”瀛之雪被嚇了一呼。
洛世幕也不理她,只管匆匆將她帶入偏殿客房。
朝夕將洛世幕差了出去。
隨后一把將瀛之雪的束腰帶扯下,給她松了松綁,又將她頭頂身上其他的都卸了下來。
“朝夕,暈。”本應(yīng)一身輕松的瀛之雪,說完這一句,便昏睡在了榻上。
“快!”朝夕嚇壞了,打開門沖洛世幕叫道:“少主暈過去了!”
她本想嚷嚷著叫醫(yī)師,一想醫(yī)師沒有隨行出宮,改口道:“叫個會醫(yī)病的師父來!”
之前帶路的小師父回她:“寺院內(nèi)沒有會醫(yī)術(shù)的師父?!?p> “沒有?!”
洛世幕和朝夕面面相覷。
“有人生病都去哪里醫(yī)治?”洛世幕追問道。
“你們來的路上經(jīng)過一個小鎮(zhèn)子,那里有個妙手神醫(yī),都是去...”
洛世幕沒聽他啰嗦完,便一個箭步?jīng)_入屋內(nèi),沖朝夕喊道:“快將她扶到我背上!”
朝夕霎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照做。
“偏門在哪?帶路!”
“在這邊!跟我來!”小僧人順從的一陣小跑。
一行人火急火燎的出了門,特地避開了守衛(wèi)的視線。
“若是有人問起來,就答少主乏累,歇息了,可懂?”朝夕停下來,盯著要關(guān)門的小僧人,問道。
見他疑惑不解,朝夕解釋道:“少主生病事關(guān)重大,但祭祖之際,不得驚動他人,你只得這番言辭?!?p> 小僧人這才點點頭,目送幾人離去。
“為何不教他說實話?”步履匆忙中,洛世幕問朝夕。
“是少主說的,但凡荊冀在場,一定要反其道而行?!?p> “哦?!甭迨滥挥喙馄车郊珙^沉睡的人兒,揚(yáng)唇一笑。
當(dāng)晚,瀛闌珊折騰了一天,漸露疲色。
“少主可還好?”瀛闌珊問為她摘頭冠的梵母道。
“翼大人去過了,說是少主乏累睡下了?!辫竽笧殄@珊褪去繁瑣的長袍,說道:“今日一直忙碌,城主也歇下吧,明早還要晨誦。”
“讓朝夕給她熬些姜茶,我看她今日臉色不太好?!卞@珊擔(dān)憂道。
梵母應(yīng)聲:“我差朝夕去辦?!?p> “去吧?!?p> 梵母掩門離開,只留瀛闌珊一人沉沉睡去。
不知為何,今日尤為困乏。
香氣入鼻,夢更沉了。
靜寂無聲中,隱隱一絲血腥的氣息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