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照例上完了早朝,我留小祿子在房內(nèi)說話,屏退了下人。
我深吸了口氣,問道:“小祿子...你說這個求親的話...是不是應該自己上門比較有誠意?”
小祿子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要向誰求親?”
這話問得我顏面盡失,畢竟朕一個皇帝竟然屈尊紆貴去求人給自己當夫君,這大概是哪個國家的帝王史上都不曾有的,但這論起來其實還是朕理虧。
我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指環(huán),淡淡的看了小祿子一眼:“小祿子,朕拿你當心腹,你可別輕易被人給收買了,把朕給賣了!”
小祿子打了哆嗦,急忙跪倒喊冤:“小祿子不敢,小祿子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死人,陛下就算把小祿子賣了,小祿子也會替陛下數(shù)錢的,萬不會被別人收買啊!”
我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他,“不敢最好,那你給朕參謀參謀,朕想把丞相收進后宮,你覺得朕是降道旨意讓他自己打包進來好,還是朕親自去請?”
“啥?”小祿子呆住了,仰起頭看我,嘴巴張得老大。
我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正想開口辯解幾句,就見得小祿子一下嚎啕大哭了起來。“陛下,小祿子有罪!都怪小祿子昨日救駕來遲,竟讓陛下慘遭奸臣侮辱,小祿子萬死難辭其咎??!小祿子該死,該死??!”說著啪啪打自己耳光。
小祿子真是個...有點文采的小宦官。
“呸呸呸,誰讓他侮辱了!”
“啥?”小祿子立馬停止了哭,“那陛下......”
“咳咳...”我輕嘆了一聲,“說起來,是朕對不起他......總歸是朕的責任...”讓他等了這么多年....又輕薄了他,這個確實是我的錯了,但想想他好像也沒吃什么虧吧......
小祿子略有所悟地點點頭,旋即又皺起眉頭:“陛下,這事兒可能不太好辦...”
“為何?”
小祿子甚是為難地說:“今日女官署的當值宦官來報,說是小公主拿了令牌去取了...秀男冊子,然后...一家一戶的去拜訪了...”
“哦...”我喝了一口茶,遲早也得給她個身份的,這會兒多去朝臣那邊走動走動也好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小祿子咽了口唾沫,接著道:“還帶了蚩戎進貢的藏犬......”
“噗...”
小祿子擦了把臉,一臉委屈地看著我:“陛下......”
昨日念念哭得翻天覆地,我正手足無措,她抽抽噎噎地想問我要個恩典,讓她這幾日可以在帝都痛痛快快地玩。我本已經(jīng)心軟,只想著快點讓她止了哭,當即就答應了,把身上的那塊象征帝王身份的令牌給了她。
原想著現(xiàn)在還沒太多人知曉她的身份,怕她受了氣,有了這塊令牌會好行事些,倒是沒想到,她沒被人欺負,反而欺負了別人。
小小年紀,就懂得“狐假虎威”,也不知該憂呢,還是該憂呢?
我略有些憂傷,吩咐小祿子說:“念念那邊你著人看護好,注意點就是了....”
其實我很是放心念念的,知道她懂得分寸,下手也不至于讓人斷子絕孫,但就怕有些不長眼的反而以此發(fā)難沖撞了她。
母妃未生先知,沒讓她從小在帝都禍害朕、禍害百姓,真的是明智之舉。
轉念想到韓宇墨......這個大奸臣,真當朕的帝夫是這么好當?shù)膯幔?p> “以前我還不甚理解父皇,為何那么喜歡母妃卻不立她為后,我現(xiàn)在才曉得,這大房本就是個勞碌命也是個擺設,充充門面罷了,二房才是拿來寵愛的,哼,韓宇墨想要入宮,也得看有沒有那個命吧...”
小祿子跟在我后面發(fā)抖,“陛下...英明...”
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微服了,直接擺駕去了相府。相府上上下下跪了一地,我滿意地揮揮手便大搖大擺地入了內(nèi)堂,韓宇墨官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出來相迎了,看向我的眼神很有幾分驚詫。
我的滿意又當當添了十分。
揮了揮手屏退左右,站在韓宇墨面前,昂著下巴拿眼角看他。
這個決定是我經(jīng)過深思熟慮,權衡各種利弊后才做的。今日早朝上他的眼神意味深長已經(jīng)很是明了,他在等我的交代,若我不給他交代,那就是他要給我交代了。
我雖不怎么懂兵法,可也懂得先機的重要性,與其等著為魚肉,不如直接成為刀俎。他要入后宮便讓他如,他要當?shù)鄯蚓妥屗?,到時候直接用一句“后宮不得干政”直接拿了他的相位,然后再慢慢架空他的權力,抽走他的黨羽,讓朝廷慢慢洗牌,從此便可成為真真正正朕的朝廷。
至于夫妻那點事兒嗎,哪有國事重要,往后再說。朕納了他入宮,等完全架空了他的權力后就隨便找個由頭把他打入冷宮,那時候他外朝無人,自然不必擔心有人替他說話,朕也可以毫無顧忌地另立一個自己喜歡的——雖然這好像有點對不起他。
不過...我自小熟讀典史,深知“寧教我負一人,也不教我負天下人”才是帝王之風!
“陛下....為何笑得如此扭曲?”韓宇墨挑著眉看向我,悠悠地問。
我抽了抽眼角,摸了摸臉,調(diào)整了個淡然的表情,云淡風輕地說:“愛卿啊,昨日之事,朕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給你一個交代啊...”
韓宇墨一副寵辱不驚的從容模樣,笑道:“陛下果真明君!”
“嗯......”我十分受用的點點頭,“朕感念你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且也是遵循了先皇的遺愿,打算將你納入后宮,位份嘛,便是執(zhí)掌后宮的中宮鳳君,這回你可滿意了?”
韓宇墨眉梢微挑了一下,緩緩垂下眼瞼,睫毛半垂遮住了那雙鳳眸,忽的一笑,“陛下...還真是出人意料呢...”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雖說在笑,然而卻并不歡喜的樣子。我疑惑地打量他,莫不是我的那點邪惡心思被他看穿了?
我緊張地攥緊了袖子:“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他的唇角噙著笑,很是得體地說:“這是君命,微臣豈敢不從...”
“你別說得這么勉強,弄得好像是朕強迫了你一般......”我可真有些郁悶,他這反應怪怪的,按照我的設想,他應該欣喜若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倒地謝恩啊...
這怎么變成了我強吻了人家,有強迫人家入宮了——雖然...看起來事實如此...
還當真是出師未捷的很啊...
“你...若不愿...”我正尋思著找個什么理由來填補下萬一韓宇墨不答應的尷尬時,他忽地上前兩步,嚇得我直接靠坐在椅背上,仰頭看著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做什么?”
他俯下身子,抵著我的額頭,鳳眸里細碎溫柔,“我若不愿...更待如何?”聲音沙沙的,十分撩人。
我怔怔地望著他眼波中自己的倒影,仿佛不受控般,囁嚅道,“那...我便再想想辦法吧...”
薄唇里溢出的低沉笑聲,讓我回過神來,“你你你...你離我這么近做什么?”
“陛下覺得太近了?夫妻之間,不就該親密無間嗎?”他的氣息讓我避無可避。
我屏住了呼吸瞪著他,繼續(xù)結巴,“你你你...你站遠點,朕呼吸困難。”
他抿了抿嘴,原本有些蒼白的唇一時變成櫻色,頗有點嬌媚,原以為他要退開,誰知他一側臉,那唇就在我臉頰上輕輕停留了一下,我嚇得在椅子上一彈,捂住臉瞪他:“你你你...你在輕薄朕嗎...”
他右手輕輕刮了下我的鼻尖,笑吟吟地道:“陛下真是個明君,可還喜歡?”
不喜歡,頭太暈,心跳太快。
我站起身,側過頭冷哼一聲,攥著袖子:“過兩日,我會著內(nèi)侍來宣旨,你,你且好生準備的,該留的,不該留的,你好自為之!”
說完,掉頭就出了內(nèi)堂。
又聽得身后那人語調(diào)含笑,高聲唱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時,腳步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