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現(xiàn)在沒耳洞,帶不了啊?!?p> 看著肅肅黝黑的手掌中那串潔白的明月珰,玖玖連忙邊擺手邊后退。
“況且,可別讓那顧大師知道了你私自打了副這樣的東西出來,到時候又要罰你了。再者,咱們負(fù)責(zé)捕撈這個,可不能私吞了它呀?!?p> 見玖玖的話語間帶著些埋怨的意味,肅肅懊喪地垂下了頭。
知道肅肅一番好意,自己這樣說似乎確實(shí)有些過了,玖玖這才用同樣黝黑的雙手捧住肅肅的臉晃了晃,安慰道:“沒事,知道肅肅你是對我好才這樣,可如今村中查得嚴(yán),可不能因?yàn)檫@種冤枉事又挨了打。”
肅肅被捧在掌中的臉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
回家的路上,玖玖自然而然地與肅肅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兩人隔著村口不寬的土路,分別在兩側(cè)不急不緩地走著。
村中來往的女子穿著深紫與藏青兩色的麻布衣衫,手中抱著小桶。見了高高瘦瘦的肅肅,便紛紛朝他笑著招著手。肅肅只是將胳膊高高抬起,避開了女人們伸來的手,實(shí)在躲不過了,便窘迫地看一眼路那頭的玖玖。
玖玖捂著嘴巴,偷著笑了好一會兒。
肅肅尷尬的臉上也顯出一絲笑容,他學(xué)著玖玖的樣子,也看了一眼頭頂?shù)乃{(lán)天。
南宋端平元年,登州一靠海的村落路中,正走著兩位欣賞長空的少年少女。
“肅肅!好肅肅,和羊姐一塊去拾些海貝吧。”一位身材豐盈的女子趕上了肅肅,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肅肅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他連忙連扭帶掙,甩開了那女子的手。他又偷眼看玖玖。
玖玖的臉上一絲笑容也不剩,她將黝黑嬌俏的小臉別向村中的房屋方向,再不去看肅肅。
肅肅急了,每次這個羊華一來,玖玖平日里的好脾氣便無影無蹤。他自然明白是羊華與自己太過親昵的緣故,但平日里其他女子湊上來,從不見玖玖發(fā)這么大火,似乎她只針對著羊華。
肅肅雖然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為何,但為了玖玖,他還是加快了腳步,將羊華甩在身后。
肅肅又偷眼瞄著玖玖。
玖玖只是面無表情地走著自己的路,她嬌小的鼻子隨著自己的邁步一上一下。
肅肅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個想法。
玖玖之所以如此生氣,聽有的人說,是羊華實(shí)在太過漂亮的緣故。
他們這個臨海的漁村,村中無論男女老少,大都以漁業(yè)與打撈業(yè)為生,經(jīng)年累月地暴露在直愣愣的日頭下,是故一村人的皮膚均是黝黑。
羊華的父親年輕時到外面闖蕩,帶了個嬌嫩的中原女子回家,幾年后羊華誕生,是個少見的白乎乎粉嘟嘟的娃娃,且又是個女孩,羊華的父親怎么也舍不得放她出去風(fēng)吹日曬,便讓她在家呆著編織些漁具衣物。
就這樣好吃好喝,羊華被喂養(yǎng)成大姑娘。亭亭玉立,皮膚雪白,身段又好,一村年輕的漁民掙著搶著都想著一睹芳容。
隨著年歲見長,羊華自覺是個美人,性格里又帶些父親的爽朗,便樂得出去接受鄉(xiāng)親的贊美和同齡人的追求,
她還尤其喜歡往海邊去,看著父親和其他漁民一塊在岸上作業(yè),有時也走去搭把手。奇怪的是去的次數(shù)多了,也不見她曬黑。
肅肅慫了慫鼻子,女兒家的心事,他雖不大懂,但好歹自己也不是傻子,總能猜到些。
但他奇怪地是,為何玖玖非得生氣。
在肅肅眼中,玖玖可是比羊華美得多的女孩。
身后傳來呼哧呼哧的跑步聲,羊華追了上來。
“肅肅,你要是愿意的話,明天傍晚,羊姐和父親說,叫他和其他伯伯也捎上你,我們大家一塊?!?p> 肅肅慌忙搖頭,他伸著脖子看路旁,玖玖早就不知繞著哪個路口走了。
“來吧,大家一起,多有意思,要不然,你一個人悶在那,又不會講話,憋屈得慌。”羊華爽朗地邀請道。
肅肅急得想示意羊華看看玖玖,他想告訴羊華,自己并不是一個人。
可這節(jié)骨眼上偏又找不著玖玖的影子,自己又不能講話,到頭來,肅肅只能不停地?fù)u頭。
身旁路過一些好事的青年漁民看不過去,打著哈哈轉(zhuǎn)身拍了拍肅肅的肩膀:“好你個啞巴肅肅!人家羊華姑娘這樣邀請你!你還在那搖你那腦袋做甚!”
肅肅并沒有動搖,這回是搖頭擺手一起上,堅定地表示拒絕。
羊華撅了撅粉粉的嘴唇,鼻子里輕哼一聲,說道:“那好吧?!?p> 她轉(zhuǎn)身剛想走,又突然轉(zhuǎn)回來,漂亮的眼睛眨巴一下,對著肅肅說道:“明早咱們還能在孫姑姑家吃早點(diǎn),那時可以見面,如果你回心轉(zhuǎn)意了,就告訴羊姐我!”
說完,羊華也不再理搖頭似撥浪鼓的肅肅,便撲一撲白生生的小手,款款地離開了。
周圍的年輕漁民見狀有的只是慨嘆:“哎,羊華姑娘這樣一個美人,偏偏愛些個木頭啞巴之類的呆人兒?!边€有的故意撞一撞肅肅的肩膀,調(diào)侃道:“肅肅小兄弟,你可真?zhèn)€好心大,那樣漂亮一個人撲在你跟前,你還不住地?fù)u頭?”
肅肅不能開口,只是默默地?fù)u搖頭。
眾位漁民見無趣,也便嘻嘻哈哈地與肅肅道別,四散開來。
肅肅掃了一眼那些漁民離去的身影,忙轉(zhuǎn)身撿了條小路走。
他要去玖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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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華一進(jìn)家,坐在院中的父親羊?qū)郾闫鹕?,帶些怨氣帶些無奈地說道:“羊華,你是不是又去招惹那小啞巴了?”
羊華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雙臂,她伸出手護(hù)住眼睛望了望天,然后不以為然地回到:“女兒邀請他與我們一道撿海貝,怎么被您老一說,就是招惹了?怪難聽的……”
羊?qū)蹏@了口氣,自知女兒的脾氣不似一般女兒家溫順,便換了一種語重心長地口氣說:“你難道不知道那小啞巴和村老家的姑娘玖玖自小便是交好,兩人一同長大,怎么你還要去和那小啞巴求親近呢?”
羊華端坐在木凳上,直視著羊?qū)鄣难劬φf:“父親,這話女兒聽著便更奇怪了,我們自小生長在海邊,眼高心闊,找那親近的人又不是拾海貝,自己愛的不自己爭取,難道要指望大海沖上來了好撿嗎。”
羊?qū)蹮o奈地連連苦笑。
“再者,”羊華秀麗的臉上帶了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既然玖玖姑娘和肅肅從小一塊長大,又像父親您說的那樣感情好,為何兩人還拖著不做情人?走路還一邊一個?”
羊?qū)蹞崃藫犷~角:“羊華,你的性格如此,但玖玖約莫更靦腆些吧,你也不能因此便要和人家爭搶,還有,父親大概是老了,我是真不明白那小啞巴有什么好……”
“只不過是心怡,又表露得大膽些罷了,何謂爭搶?”羊華一拂頭發(fā),進(jìn)了屋,將羊?qū)哿淘谠褐小?p> 鬢邊的發(fā)絲撓得羊華癢癢的。
再說,若兩人真是情投意合,那我又怎能爭搶的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