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了端午節(jié),天氣就開始悶熱,楚岳與太子商定,準備裝扮成商人秘密去遼東了解高句麗和百濟當?shù)噩F(xiàn)狀。
他騎馬來到城外酒館找樸金花,要帶她回山后郡見父母,有樸金花作伴,此行就更沒有破綻了。
他一直對樸金花隱瞞自己的身份,每次來都穿著粗布的便裝,輕薄的布料和甲胄比起來,騎在馬背上人好像要飄起來一樣。
蕭俊遠遠迎過來,攔住他說:“叔叔,我正想去城里買些東西,您能陪我去嗎?”
“俊,今天叔叔跟你母親有事兒要聊,改天行嗎?”
“咱們快去快回,回來再聊也不遲?!?p> 楚岳覺得蕭俊今天有些奇怪,不過這孩子很少跟他提要求,便調轉馬頭載上他進城。
可到了東市,蕭俊只買了些蠟燭就回來了。
路上他問楚岳:“叔叔,要是有一天您不跟我母親在一起了,能把我?guī)ё邌幔俊?p> “呵呵,看你說得,每個孩子到你這個年齡都可能不喜歡父母約束,過幾年就好了?!?p> “不,我是認真的,如果您不跟我母親在一起,我能跟您從軍嗎?”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和你母親不管的,今天我就是來和你母親商量成親的事情,很快我們就成了一家人了。”
蕭俊看看楚岳,欲言又止。
“你出過遠門嗎?愿不愿意跟叔叔和母親去遼東走一趟?!?p> “去遼東干什么?”
“叔叔的父母住在遼東北面的靺鞨荒野,叔叔要帶你母親去見長輩,征得長輩的同意,就在那邊成親啊?!?p> “?。 笔捒∠敫吲d,又高興不起來。
“怎么,你不愿意啊,剛才你不是還說愿意跟我嗎?”
“不是,只是,只是……”蕭俊支支吾吾半天說:“只是太遠了?!?p> “呵呵,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jīng)跨馬橫槍到西域打仗去了?!?p> 蕭俊摸摸后腦勺笑了笑。
他們回到酒館,樸金花不在,外面下起雨來,楚岳教蕭俊讀了幾頁書,就趕回城里去了。其實他心里害怕樸金花回來留他過夜,他也說不清為什么。最近他想,可能是沒有成親的緣故吧,如果成親后,樸金花成了自己的老婆肯定不一樣。
隔天一大早,楚岳又來找樸金花,酒館還沒有開門,蕭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楚岳徑直到后門,剛抬腿上臺階,就聽見樓上樸金花淫蕩的笑聲,他立刻停下腳步。
一個男人的聲音奸笑著問:“我?guī)滋觳辉?,你就在家里養(yǎng)小白臉,沒解饞?。靠茨氵@一早餓狼捕食的騷樣?!?p> “你個沒良心的,扔下我就走了,一年多也不來個信兒,誰知道你是死是活啊。好容易回來了,還不好好陪陪人家?!?p> “我那不是跑買賣去了,不掙倆錢兒花花將來怎么養(yǎng)活你們娘倆???你可倒好,老子出去掙錢,你在家里找樂子。”
“我找樂子怎么了,你又沒有娶我?!?p> “那個小白臉沒有……”
“別再提那個青瓜蛋子了,哎,什么都不懂,哪有二爺?shù)拇采瞎Ψ虬??!?p> “哈哈哈……你這個騷貨……”
楚岳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本想上去結果那個狗男人,可是轉念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資格管樸金花跟誰睡覺呢?
楚岳牽馬出門,恰巧蕭俊從村里出來,看到他叫道:“叔叔,等等我,您……”
楚岳沒說話,翻身上馬。
蕭俊看看樓上,明白了什么意思,他繼續(xù)喊:“叔叔等等我?!?p> 楚岳頭也不回,騎馬離開了。
樓上的樸金花也聽見了動靜,推開窗戶瞄了一眼。
此時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楚岳被澆了個透濕,涼風吹來,卻有三九天的刺骨寒冷。
回到家,天色卻展晴,身體和心里他都像個落湯雞一樣狼狽。洗了一個澡,虛脫了一樣躺在床上,越想越覺得自己惡心,懊惱怎么能墮落到這種地步,任由命運的擺布,像個牲口,以尋求歡愉來逃避現(xiàn)實,甚至還想娶樸金花那種女人!
而且剛才進門時,像是被人家欺負了一樣,當著管家和下人的面,淋著雨回來,還黑著一張臉,從小到大他絕對不允許自己以這種形象出現(xiàn)。
他不停跟自己生氣較勁兒,想得頭都疼了,接著又覺得渾身疼,拿了兩床被子蓋上還是冷。當老周把熬好的姜湯端給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燒到不省人事。
高燒讓楚岳在家里躺了三天,他起來以后不光身體乏力,精神更是萎靡。這場病明顯是自己在懲罰自己。
就在楚岳生病這幾天,由于高句麗當?shù)爻掷m(xù)發(fā)生反民暴動,皇上再次啟用劉仁軌,任命他為隴州刺史,坐鎮(zhèn)高句麗。
師傅遠途上任去了,楚岳來拜訪,剛好錯過。無名悵然,又讓他耷拉著腦袋。
此刻的他就想坐在恩師身邊,希望能從他那里得到自信,聽他說幾句玩笑話也會給他莫大的勇氣,因為他內心清楚地知道現(xiàn)在的頹廢不是為了失去樸金花,只是看不到未來的方向。
楚岳私生活完全被擊敗,只有當值時才能游刃有余,稍微慰籍。楚家兄弟就是這個毛病,有什么挫折就拼命做事。
楚岳更是強迫癥,他所到的地方必須一塵不染,手下所有士兵,衣服和身上不能有任何異味,每天監(jiān)督他們洗澡換衣服。
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也成了訓練之余重要的一部分。楚岳自己則不允許自己的白圍巾有一星點兒臟,手要反復洗反復洗,自從大哥楚勛死后他這個毛病就更嚴重,一天當中大部分的休息時間都在洗漱,有時候甚至能把手皮都搓破。
所幸的是有了太子的推薦,他寫的兵書順利通過兵部的認可,在軍隊訓練中被采納,這也激勵他在不斷實踐中更勤奮于筆耕。
楚岳現(xiàn)在只能一人出行,行蹤太過明顯,一番思量后,他向太子推薦了楚浩。于是在一個午后,太子以選擇馬匹的名義跟隨楚岳喬裝來到牧場,與楚浩和議需要采集的信息。
一年當中,夏季是最不適合商隊出行的季節(jié),一來雨大道路不好走,二來潮濕、強烈的陽光和高溫下大多貨物都不好保存,三來河水泛濫,遇上山洪太過兇險。所以楚浩的商隊現(xiàn)在正好要開始休養(yǎng)。
不過他對遼東局勢與皇上和太子的見地不謀而合,幾個人開懷暢談不覺已近黃昏。他們決定盡快再派一支商隊,帶上些耐儲存的貨物趕在雨季之前上路。
事情辦理妥當,太子起駕告別。
五月的天兒,傍晚到了戌時,太陽還不肯落山,從南山經(jīng)過河流吹過來的風,很是清爽。收割過的麥田里,長出新一茬作物的綠色秧苗。成片的粟草帶著微微甜膩的味道和著泥土的芬芳,讓難得出城的太子心情大為舒暢。
楚岳也受到些許影響,放松過分專注的神經(jīng),隨著便裝的太子,慢慢溜達著去往馬廄。
風中不時傳來悅耳的音樂和女孩子們動聽的笑聲,楚岳正要一問究竟,不遠處的一個木柵欄大門打開,瑪瑞娜和一眾衣著華美的女孩從里面說笑著走出來。夕陽把金色的光灑在她美麗臉龐,呈現(xiàn)出出奇柔美的畫面,楚岳的眼球完全不聽使喚地鎖定她。
逆著光,隔著十幾丈遠,兩道柵欄,瑪瑞娜還是第一時間感覺得到楚岳的存在,她忽然停止了說笑,慢慢躲到了隊伍中間。
回到東宮,太子叫來楚岳,有些羞澀地問:“剛才在牧場上的那個女孩,看到了嗎?”
楚岳一愣:“哪個女孩?”
“就是那個走在前面,最漂亮的那個?!?p> 楚岳覺得頭皮發(fā)麻。
“孤和她幾年沒有見面了,她還是那么漂亮、可愛!”
聽太子這樣說著,楚岳表面平靜,心卻在翻江倒海,‘我這是怎么了’他想,‘是因為瑪瑞娜嗎?太子已經(jīng)二十歲了,以他的年紀,有喜歡的女孩子還不是正常嗎?’
他努力讓自己鎮(zhèn)靜,聽太子把話說完。
“我們兩個也算青梅竹馬,秋天就要完婚了?!?p> ‘完婚?’楚岳一頭霧水:“恕末將愚昧,難道她就是……”
楚岳發(fā)覺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哦,”太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清嗓子說:“她是司衛(wèi)少卿楊少儉的女兒,是孤外祖母榮國夫人楊氏一系的小女兒,四五年前見過面。”
楚岳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心里的一塊巨石總算落地了。
“將軍能不能幫孤問問她們近期還有沒有聚會。孤很想跟她再見一面.”太子說完紅了臉。
身為一國太子,人到成年卻如此純情,楚岳不禁覺得跟他更是親近。
“是,殿下,末將會盡快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