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想不到稀里糊涂的,身上就多了一門親事。
不提劉二女在那兒胡思亂想,其他人現(xiàn)在也沒功夫搭理她。
——定下了大事,其他枝枝葉葉的事也要解決。
這不,張知勁就向幾個長輩提醒,想處置張鄭氏、姜氏婆媳:
“……按說她們孤兒寡母的,本不該跟她們斤斤計較,但她們做的也太過分了。
若是就這樣放過了,她們會不會得寸進(jìn)尺,愈加張狂且不說?
只說其他族人,又會不會有樣學(xué)樣?
有她們在前,族里到時又怎么處理別人?
不處理的話,族中的風(fēng)氣豈不是愈來愈壞?”
不要說張知勁說的有理。就是沒理,按親疏遠(yuǎn)近的話,張家元他們也向著張知勁。
更何況張鄭氏婆媳實在是做的太錯了。這是什么時候?
在這個講究‘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宗族大于理法’的時候,她們幫外人算計族人(張知勁、劉二女)。
——這是明晃晃的吃里扒外啊。
讓人想給她們打圓場都不能。
是以,張家元等不提起來還能暫時忘掉,一提起來,個個都又氣的不得了。
——要這樣的還不以儆效尤,還要什么樣的?
他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找族老們商量,立時把處置方法公布出來。
可話又說回來了,張知勁自己也說了,她們孤兒寡母的。
——不管什么時候,同情弱小都是人的天性。
有時候明明你很有理,但人家一看別人更可憐。然后你有理也就變成沒理啦,還可能得個仗勢欺人的污名。
“先別管他們了。”本來處理張鄭氏婆媳就很棘手,按張家元的意思:事不過三,最好等下次再犯時新賬老賬一起算。
更何況。
“我剛剛接到一封書信,你們知道是誰寫的?”張家元不待眾人猜測,便顧自揭了謎底:
“是張知言!還是用的軍中驛站……”
張知言是七房張鄭氏的的長子,姜氏的丈夫。
當(dāng)年跟父親張家富一塊兒離家出去找活路。
他們這么多年一直沒回來,眾將士解甲歸田時縣里又沒收到他們的名冊,村里人(包括他們家人)還以為他們死在外面了呢。
——這也不是稀奇事。
畢竟這么多年兵荒馬亂的,有那么幾個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還不平常?
如今早把他們當(dāng)成死人的眾人,猛地聽見他的消息,貌似混的好像還不錯,都不由的頗感意外。
這樣的情況,當(dāng)然不能處理張鄭氏婆媳了。
畢竟人家剛給你寫信托你照顧家小,這邊兒你就朝著人家下手了。
就算你占著理又如何?別忘了有理沒理,都是靠嘴說。而世上最不少的,便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兒。
看來張鄭氏婆媳還是有些運道的,又讓她們逃過一劫。
不過,這信的事傳出去也是大消息了吧。
……
眾人亂七八糟的想著。
“還有一事!”待眾人平復(fù)了心情,張知勁也不糾纏前一件事,直接雙膝跪下,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又稟告:“是關(guān)于我娘的?!?p> 張家次最是愛護(hù)子侄,看張知勁跪下,想也不想便要扶他起來。后一聽他的話,又慢慢的坐回去。
——這年頭兒,孝道大于天。雖然他也聽聞常嬤嬤人不好,再聽張知勁的話音,恐怕他說的也不是好事兒。
可那又怎樣?
別人都能說你父母的不是,就你做子女的不能。
這也是因為自家人不說兩家話,雖然是讓他跪著,但他們也默許了他告狀。
“你說!”
張家元一看他的架勢,也看明白了,人也嚴(yán)肅了。
張知勁想了想:
“侄兒從何說起呢。若各位長輩不嫌棄,不如聽我從頭道來,如何?”
張家元點點頭。
張知勁遂開始娓娓道來。
他先從他父親離家那年說起。
——話說那一年,老家發(fā)生了大災(zāi)荒。
雖然人受了很多苦,但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張家五兄弟迅速成長了。
就像張家嗣,他冷眼旁觀:
大哥、大嫂辛勤操勞家里。
二哥為了給家里??诔缘模チ俗顕?yán)苛的鋪子里當(dāng)學(xué)徒。
三哥雖然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但也拼命的讀書,好出人頭地,為家里爭氣。
就連五弟,都不在瘋玩兒,也在找吃的。
那年他才13歲,卻已長得人高馬大。雖然他力氣大干活兒多,但吃的也多呀。眼看家里一天比一天艱難,他終于決定出外闖蕩。
可出去了才知道,外面比家里還不如。他一個窮小伙子,沒門路沒錢財,又能闖蕩到哪里?
萬般無奈之下,他決定去投軍。
畢竟因為當(dāng)時天下已呈大亂之勢,各地權(quán)貴群雄有意招兵買馬,有的地方出的待遇還算優(yōu)厚。
——進(jìn)去先給一筆賣賣身錢。若不幸身亡,也會撫恤家里。
他打算的好好的,誰料路上先遇到了一伙兒強(qiáng)盜在搶劫。
這年月發(fā)生點這事,真沒啥稀奇的。
當(dāng)然,大家也都猜到了,這被強(qiáng)盜盯上的倒霉蛋不是別人,確是常家。
——他若當(dāng)時知道以后會后悔和常家有牽扯,可能絕對不摻和今兒的事,或者救了人,也馬上告辭。
可惜他沒長著前后眼,世上也沒有后悔藥吃。
——他那時到底年少、心腸還軟,不僅忍不住出手救下了常家人,還幫著被搶劫的常家的家丁一塊兒將強(qiáng)盜打跑了。
要是平時也罷了,不過給點兒錢財答謝。若不想搭理你時,甚至主人都不會出面,最多差使個管家打發(fā)你,那就是看得起你了。
可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誰家不想著多養(yǎng)幾個能人太平一些?尤其那些大戶人家,家大業(yè)大的,更不容一點兒損失。。
常家當(dāng)時的家主是常五小姐的祖父常老爺子。他老人家還是挺睿智的——看得清楚形勢,也彎得下腰。
撇見張家嗣一身好武藝,年少有為。當(dāng)即便親自邀請張家嗣去常家,為此還給了一個給挺豐厚的月俸。
都說士為知己者死。
——那時的張家嗣就是一個從鄉(xiāng)下出來、沒什么心計的的窮小子,忽然被一個仰望、羨慕的人禮遇有佳了,他理所當(dāng)然的被常老爺子這老狐貍牽著走了。
于是張家嗣的人生際遇硬是拐了一個大彎兒。
從準(zhǔn)備投軍馳騁疆場變成了常家底下的一個家丁。
開始兩三年,因他也算與一些家丁共患難過(一起殺土匪),這些人自然不會排斥他,還領(lǐng)他認(rèn)識了更多的人,他又實誠,竟在家丁里混的如魚得水。
與常家彼此還算相安無事。
哪知這一年,一起共事的幾個兄弟眼看天下已亂,決定離開常家去拼個前程。
因為相交莫逆,張家嗣也準(zhǔn)備一塊去。
這可急壞了常老爺子。
想著好聚好散放他們走吧,家下也沒能人兒能領(lǐng)起事來,這可是關(guān)系到一家老小太平的大事,千萬馬虎不得。
硬拖著不放吧,強(qiáng)扭的瓜不甜不說,得罪人也是一回事兒。
——當(dāng)然,一個大家族也不怕得罪人。但事情不到絕路的份上,自然最好能和氣生財。
他仔細(xì)想了想,決定將族女許配給張家嗣。
一則,張家嗣不像其他人兒一樣心硬似鐵,還有商量的余地。如此,與其全都離開,好歹能留下他一個也好啊。
二則,眼看家中兒孫滿堂卻皆不成器,為了子孫以后計,他也得留下張家嗣,好做幫手輔助一二。
主意既定,他身為男人兼家主,這事卻并不用他親自做,只按例吩咐了老妻。
哪知,這一交代可好了,竟出了差錯。
——被挑中聯(lián)姻的族女不愿意嫁過來。
她父母一來疼女兒。
二來也看不起張家嗣——覺得挑一個‘下人’做女婿太丟人,便偷偷跑來常老太太這又奉承又說情。
——結(jié)果,沒兩天,張家嗣便與那時的常奶娘一塊兒被堵在后花園的一處偏僻處。
如此一來,該聯(lián)姻的族女自然不用聯(lián)姻了。常家人得寸進(jìn)尺,還嚷嚷著讓他娶常奶娘。
這可把相交莫逆的幾個兄弟氣壞了,紛紛吆喝著要去找常老爺子討一個公道。
張家嗣趕緊攔了。
自來民不與官斗,幾位兄弟是奔著大前程去的,若為他折送在這兒,這可讓他心里如何過得去?
何況,他并不覺得娶一個丫頭丟人。畢竟,他之前也不過是一個鄉(xiāng)下小子。
再說,以外人的眼光看,常奶娘已失了清白,這時若不能嫁給他,即便不能以死明志,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能因為她只是個丫鬟,就可以無視她的生死啊。
張知勁說到這頓了頓,想著接下來要說的事兒,一時間感慨萬千。
自張家嗣離家,再回來時已是張知勁帶著他的尸首回來的。
自然他在外的一切,張家元、張家善等人皆不是很了解,如今還是第一次聽說,他們當(dāng)然聽得很認(rèn)真,不時的感同身受。
“后來呢?”
張老五見張知勁不往下說,不免十分著急。
要說起來,因為兄弟倆只相差一歲,他與張家嗣的感情最好也最差。
此情此景,他想的便只有好的一面兒了。
“對,說罷!”
張家善點頭呼應(yīng)。
張家次更掏心窩子:
“說起來我們幾個早就想問了,可又怕你多心。
唉!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不是從小在老家長大的,俺們幾個……到底顧忌太多。
以后——就好了!”
“說罷!”
張家元最后發(fā)話?!岸蓟盍税胼呑恿?,沒啥不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