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叔走后居岑安趕著步子去了潑墨堂,留下管樑杵在前廳竟不知改做些什么。
一屋子都是客,自然都怠慢不得。
沒有見著幾位當(dāng)家人的蹤影,忙著其他的賓客,竟把幾位當(dāng)家人都拋在腦后了。
向來這樣的場景沒有任何一位當(dāng)家人缺席,居岑寂原就少去小東樓,便是去了,除堂會外幾乎難得把大家召集在一處。
各個當(dāng)家人都想著知道自家三爺?shù)慕鼪r,想來今日這樣重要的日子自然不會缺席。
后院非允許不得入內(nèi),前院自然是一院子的人,大抵都分的明晰,姓官的同坐,姓商的同坐,剩下混到上的自己坐。
來的都是些不容小覷的人物,就這一屋子的人,便可知居家三爺?shù)氖侄蝸?,坐著的又是幾個城池的命脈。
這樣的日子真要在居府出現(xiàn)些許意外,都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都妥善安排了?”
管樑回頭趙伯希出現(xiàn)在他身后。
今日趙伯希還掛著他那診箱,這樣大好的大好的日子里,凈做著觸霉頭的事情。
他倒也不在意,來居府若是不帶著他的診箱總覺著不踏實。連著居岑寂都覺得,若是哪一日見著自家醫(yī)生不來問診,心上還會覺著空落落,少了些許事情沒有辦。
習(xí)慣,向來就不是一種好的東西。
管樑自然是知道對方意下所指:“已經(jīng)妥善安置,吩咐人仔細(xì)看住?!?p> 這樣的日子他自然不能將蘇瑜知一人任由她放著,他心里也大概清楚,北城不過這樣大,蘇瑜知又回來這么多天,即便是自家三爺不怎么出府,相必也有消息得知她已經(jīng)回來。
居岑寂不說,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居岑寂不問,不過是給管樑處理好這件事的時間與機(jī)會。
管樑當(dāng)初開口求情,居岑寂應(yīng)下。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他答應(yīng)放蘇瑜知一馬,自然是不會做些什么。他給過對方一次機(jī)會,這已經(jīng)算是最大的退讓。
縱使蘇瑜知再深明大義,她一家的命都斷送在居岑寂手里,這樣的血海深仇,沒幾人能真正的放下原諒。
再者來說,居岑寂是什么樣的人,在這樣的游戲里他永遠(yuǎn)都不會處于被動的位置,換做任何人,都不會養(yǎng)虎為患。
有時候,女人比男人更要命,稍微一個不小心,割破皮都會疼上百倍千倍。
“那便好,這樣的日子,總歸要心里仔細(xì)一點?!?p> “等今日一過,便送她離開,這北城她自然永遠(yuǎn)不能再回來?!?p> “你當(dāng)真舍得。”
“為了她能活著。”
有舍才有得,他能舍棄蘇瑜知,才能換她活著。
沒有任何人比管樑更清楚居岑寂,養(yǎng)虎為患的事情他從來不做,對于一切潛在危險,他都不會放過,男人也好,女人也罷。
管樑看向趙伯希的目光里多了幾分乞求:“趙醫(yī)生——”
自然趙伯希知道他是所謂何事,一向骨子里硬氣的管二當(dāng)家有一天竟然也會低三下四,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并不是一個假道理。
“管二放心,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心里都明白?!?p> “管二在此謝過趙醫(yī)生!”
管樑極少說謝謝,年歲一久趙伯希仔細(xì)想來,從這二當(dāng)家的最里聽得的謝字,屈指可數(shù)。
“三爺可在后院?”
“這會子估計正和梁先生敘舊?!?p> “梁平?”
“嗯?!?p> “不是聽說不在北城?”
“昨日回來的,今天這樣的日子他必定不會缺席?!?p> 平日里梁平極少與小東樓打交道,連居岑寂都明面上少有來往,只是在今日這樣的日子才會親自前來。
心里想著兩只成了精的老狐貍相互碰面,自然有人要被算計了。
“倒是有點一丘之貉的意思?!?p> “趙醫(yī)生這是在為自己撇清關(guān)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趙伯希這么多年早已是他們這一條繩上的螞蚱。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可是和你們不同,”趙伯希晃著手邊的診箱示意管樑:“我可是治病救人的活計。”
“向來有銀錢出入都是買賣,三爺這條船可是擺著趙醫(yī)生的位置,這上船容易下船難?!?p> 趙伯希聽著哈哈大笑,那年居岑寂救他一命他便知道,這一生多多少少都要同這個居三爺有著聯(lián)系。
居岑寂將他拉出深淵,他用往后的一生去報答。
細(xì)想起來,也不是什么虧本的買賣。
往后的許多年,說書先生說起這北城的風(fēng)起云涌,那醒目一拍桌,免不得要提及居家三爺。任誰都知曉,這居家三爺?shù)囊簧笥依@不開三個男人,一個是這小東樓的二當(dāng)家管樑,一個是那道上赫赫有名的梁先生梁平,還有一個便是那安長醫(yī)館的主子趙伯希。
如同早已被安排好的一切,只是等著那個時間點遇見。
“管二向來得理不饒人?!?p> “得理為何饒人?”
沒理都要掙三分,得理為何要饒人!
出口三分理,正如管樑所說,得理為何饒人,即非咄咄逼人,得理自然多上七分自信。
都說居岑寂一手帶出的管樑縱使沒有十分像居岑寂,都有八分像他,趙伯希并未這樣覺得,管樑始終在他眼里都是管樑,就如同居家三爺只能是一個居岑寂。
五當(dāng)家?guī)еR禮從府外進(jìn)來,見著管樑在前廳向他走來,趙伯希同管樑告別肚子往后院去尋居岑寂。
剛一進(jìn)后院正碰上周云曼,問了一聲姨太太安好。
周云曼也是個可憐之人,這世道沒有人生活容易。
外界看居府茶余飯后談資不斷,怎么想都覺著不可思議。一屋子人丁凋敝,死的死病的病,撐著一大家子的還是一個病秧子,真不知是怎樣耗到如今。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百年的基業(yè)再不濟(jì)都有老本能啃,更何況這個病秧子是狐貍一般的居岑寂。
虧得他身體不太行,若要如從前那般,相必又是一番年歲。
有些人生來就是強(qiáng)者,縱使沒有那些先天的條件與資源,后天都會輕而易舉的放在他的眼前,他的腳下,助他成長,捧他上天。
有些人生來就是弱者,便是給足了他所有,都不能傾盡其用,沒有成長,連登天都是一件難事。
人和人,總歸是不一樣。
這世間,向來只有命運的好壞,沒有絕對的公平。
鵪鶉的11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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