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你今天下午不是沒課嗎。”北軍在房間里問我。
“對啊?！蔽一卮稹?p> “那就好。”
“兮兮，嘗嘗這個粉果。”北川端上來用方形瓷盤裝著粉果。
我塞了一個進(jìn)嘴里。自從我哥辭職后，他這幾天都在家里做好吃的給我吃，我這體重，怕是不行了?！盎ㄉ⒕虏?、蘿卜、豬肉餡兒?！?p> “全對，怎么樣，好吃嗎？”
“好吃?！?p> “她吃什么都好吃，我就沒見過她說什么難吃?！睂O艾麗換了條新裙子問我：“兮兮，你看看，這條裙子怎么樣？”
“媽，你要出門啊？”我又吃了個粉果。
“去游樂園啊，你爸沒跟你們說？”孫艾麗又問我。
“你倆？”
“我們一家一起?！睂O艾麗整理自己的頭發(fā)。
我與北川對視，我放下筷子走進(jìn)化妝室，北川收起盤子走進(jìn)廚房。
要乘著孫艾麗打理好自己之前把我自己修理好，否則孫艾麗一會兒又該吼了。不過，我爸可真有童心，我都好久沒去游樂園了，他還真疼我，知道我平日里被孫艾麗訓(xùn)得挺苦，還要這樣安慰安慰我。
沒想到的是，今天速度最慢的，不是孫艾麗，也不是我，竟然是我爸。
“北軍，你干嘛呢，不能快點兒嗎？”孫艾麗坐在沙發(fā)上。
“馬上，馬上?！北避娺€在房間里。
我坐在屋旁的藤蔓架子下面哼歌。
“喵~”
“小東西們，餓了吧?！边@個聲音？
“喵~”
我起身，躡手躡腳的朝墻邊走去。
“真乖。”
我爬上墻邊的水泥臺，水泥臺里種著亂七八糟的花花草草，北川喜歡這些。
“慢點兒吃?！?p> 我雙手抓在墻邊探出頭去，看見一個穿著長黑T的男的正蹲在那里摸小貓們的頭。
“韓杉。”
他抬頭，蓋在頭上的白毛巾落地，還未干透的水珠從他的發(fā)上流到喉結(jié)處，可能是剛洗了澡的緣故，他的臉頰兩側(cè)微紅。
我的腦子里，竟然浮現(xiàn)了“出水美人”四個字。重點不在“美人”，而在“出水”，不要誤會！
韓杉先是一驚，之后反應(yīng)過來，喚我：“白兮?！?p> “你怎么在這兒？”我雙臂用力，撐起自己爬上圍墻坐在了上面。
韓杉注意著我的動作，朝墻邊走的步伐變快：“我住這兒，昨晚搬進(jìn)來的，我朋友家?！?p> 我晃著腿：“這么巧？那你在這兒住多久？”
“還沒確定。”
我抓起墻上的一顆小草拿在手里玩兒：“你那個妹妹和你一起嗎？”
“不，她住在清水街?！?p> “那她會經(jīng)常來找你嗎？”
“并不會，離這兒有些遠(yuǎn)?！?p> 我心想著那她怎么還到學(xué)校去找你。
韓杉疑惑：“你問這些做什么？”
“怕她知道我是你鄰居，打我?！?p> 韓杉笑：“怎么會。”
“兮兮！”
我一扭頭，屁股一滑。
“小心?！睂O艾麗喊。
我整個人向前撲去，是韓杉放大的臉。
韓杉想要接住我，結(jié)果我倆頭撞頭，同時倒地。
怎么，不是公主抱？
“嘶……”韓杉臉色不好。
我晃腦袋，馬尾對著韓杉的臉“啪啪……”扇。
“疼?！表n杉的聲音顫抖。
“我有那么重嗎？”
“你壓到到我的……”韓杉用手指著下面。
我頓時身子一僵，好像大腿間……
“啊啊啊~”我跳了起來。
“兮兮，兮兮！”孫艾麗沖進(jìn)小院：“兮兮，你沒事兒吧？”孫艾麗抓著我看。
“嚯……”韓杉閉眼。
北川上去扶起韓杉。
“你說話啊，有沒有事兒，回答媽媽?！睂O艾麗逼我轉(zhuǎn)圈。
我雙手合十，上帝啊，釋迦摩尼啊，如來佛祖啊，甘地啊，穆罕默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清白的啊！
“你怎么不說話。”孫艾麗一掌拍在我的手臂上。
“我沒事，沒事?！?p> “那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樣?！?p> “沒事兒吧？”北川問韓杉。
韓杉咬住下嘴唇勉強的笑，硬是擠出：“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睂O艾麗眼看這小伙子不就是那天兮兮請回家吃飯的男孩子嘛?！澳恪睂O艾麗指著墻瞪我：“你沒事爬那么高干什么？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小偷呢，你是吃飽撐到了嗎？”
我低下頭揉肚子：“我哥給我喂了好多吃的，是挺撐的?！?p> “還嘴硬，你這都是誰叫教你的？有錯誤就積極承認(rèn)?！?p> “媽！”
孫艾麗拍胸口：“你好好那么大聲干嘛？”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千不該，萬不該，我錯了?！?p> “知錯就好?！睂O艾麗瞟了我一眼，之后詢問韓杉：“小伙子，你真的沒事？”
韓杉擺手：“沒事，真的?！?p> “那就好那就好，剛才真是謝謝你幫我們家兮兮擋了一下，她也就一張臉能拿出去見人，這要是歪鼻子磕門牙什么的，那以后想把她嫁出去都難，小伙子，你是住在這里??！”
“昨天剛搬進(jìn)來和朋友一起住，本來想著今天去阿姨家拜訪的，沒想到先見面了。”
“哎呀，你客氣了。”
“那個，我準(zhǔn)備了一份小禮物，這就去拿，稍等一會兒?！?p> 看著韓杉的背影，孫艾麗低聲問我：“他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搬到這兒??？”
“韓杉。他不是說了嗎？朋友住這兒。”
“他剛好只有這么一個與我們當(dāng)鄰居的朋友嗎？”
“媽，你什么意思??？”
看見韓杉出來：“沒什么意思。”
“阿姨，這個有點兒重?！表n杉抱著一個盒子。
“來來來，我來開門?！睂O艾麗打開小院的木門。
進(jìn)了我家，我爸看見韓杉：“咦？這不是？”
“鄰居?！睂O艾麗給北軍使眼色。
“爸，您的頭發(fā)……”北川看著北軍頭上的假發(fā)。
“怎么樣？好看嗎？”
我豎大拇指：“好看啊，簡直年輕了二十歲?！?p> “是嗎，那就好?！?p> “你搗鼓了那么久，就為了這個啊，真是浪費大家的時間?！睂O艾麗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卻掩不住笑容：“看看，這是小韓給我們的禮物，他剛搬進(jìn)來住，是我們的鄰居。剛才兮兮從墻上掉下去，還是小韓幫兮兮擋了一下。小韓啊，阿姨這么叫你，你不會介意吧。”
韓杉拆開盒子：“不會，阿姨您這樣叫特別親切?！?p> “哎呀，真是個好小伙子。”
“兮兮，你怎么從墻上掉下來的？”北軍走到我身邊問我。
我盯著某個方向發(fā)呆。
盒中放著一對木胎漆盤。漆盤以石榴紅為底色，冰竹紋，拋光面，盤子的翻蓋上寫著“竹報平安”。
“這可真好看，是不是，川？”孫艾麗看著這禮，覺得小韓有心了。
“對，還是很貴重的禮物呢……”
游樂園中。
為什么呢？明明是一家人的娛樂活動，為什么要叫上韓杉？
我偷偷看了一眼韓杉，哎呀，不管了不管了，玩兒了再說。
北川站在旋轉(zhuǎn)木馬前對韓杉說：“我們一家人每次來游樂園，都會先坐旋轉(zhuǎn)木馬，就像是某種不成文的契約?！?p> “有趣?！表n杉笑。
“可能是因為兮兮喜歡玩兒刺激的，我爸媽則喜歡摩天輪，我則喜歡陪兮兮玩兒的緣故……”北川看我。
我wink北川。
“所以我們一家人，總得一起玩一個項目?！?p> 韓杉點頭。
“可以了?！北避娬f。
“我要坐白龍馬?！蔽铱吹揭恢恍“遵R。
“今天誰來拍照？”北軍看著北川。
“我來吧?！北贝ㄗ谧钋懊?。
“來，艾麗，你坐我旁邊?！北避娧垖O艾麗。
“我坐兮兮旁邊?！睂O艾麗回答。
“兮兮旁邊給小韓坐啊?！北避娫趯O艾麗耳邊說。
“也對?！?p> 我掏出手機自拍，想到了小時候北川陪我坐旋轉(zhuǎn)木馬，我可以在這里坐一整天。
音樂聲伴隨著木馬旋轉(zhuǎn)，我的照片中，畫面定格……
“我要拍照咯?！北贝▽⑹謾C舉高。
“爸媽，拍照了?！蔽姨嵝炎谏砗蟮谋避娕c孫艾麗。
“靠近一點啊?！北贝ㄕ医嵌?。
我看著韓杉木訥的表情，一把抓住韓杉的頭。
“兮兮，你為什么要打韓杉？”孫艾麗看著照片。
“我那是想讓他入鏡，沒想到哥拍快了一秒?！?p> 照片中，我側(cè)身伸手抓著韓杉的頭，韓杉則一臉驚恐。
“這樣也挺好的?！北避娬f：“起碼很有新意。”
“好了，我們接下來去……”我掃視他們。
“那個，老公啊，我們?nèi)ツ沁吙纯??！睂O艾麗拉著北軍想跑。
“媽?！蔽依O艾麗：“我們一起去坐海盜船吧，嗯？就一把？好不好？”
孫艾麗不看我。
我轉(zhuǎn)攻北軍：“爸，海盜船，好不好？”
北軍猶豫。
“我最愛爸您了?！?p> “那，走吧。”北軍帶上孫艾麗。
就這樣，我們五個人，又一起去坐海盜船。
韓杉坐在正中間，表情較為淡定，孫艾麗與北軍靠左坐，北軍握住孫艾麗的手，將頭搭在孫艾麗的肩上。
“啊啊啊啊~”韓杉坐在靠右，我身邊，我看著他變換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迎面的風(fēng)吹在我的臉上，一個字，舒服。
“啊哈哈，啊啊啊~”韓杉忽然抱住我的腦袋。
“松手，松手?！蔽遗乃?。
“啊啊啊啊……”
下船后，北軍急匆匆的帶著孫艾麗離開了。
北川正在打電話。
韓杉，還沒回過神來。
“你沒事兒吧？”我指著自己的頭發(fā)對韓杉說：“頭發(fā)?！?p> 韓杉伸手幫我理頭發(fā)。
我感覺到他指腹傳來的涼意。
許愿池旁，有人正在丟硬幣。
成片的風(fēng)車旋轉(zhuǎn)，有人正在收集氣球。
粉色的棉花糖，有心動的感覺。
記得我讀初中時，很喜歡一句話：
陽光、微風(fēng)，
穿白衣的黑發(fā)少年，
朝我走來。
那時候，我就喜歡干凈的少年。
我看了一眼韓杉的黑T，說：“我的意思是你的頭發(fā)亂了?！?p> 韓杉瞳孔爆炸，眼神顫動，收回搭在我頭上的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
真不知道這小子的腦回路為何如此清奇。
韓杉不好意思的笑。
“我們接下來玩什么？”北川打完電話走過來。
“要不，再來一次海盜船？”
韓杉后退一步。
“啊啊啊啊~”
我手臂一勾架在韓杉的肩上安慰他，這孩子，今天的表情很生動。
幾局下來，北川說要休息會兒，獨留我與韓杉。
“我去玩旋轉(zhuǎn)飛車，你要一起嗎？”我只是示意性的問韓杉，沒想到他真的答應(yīng)了。
“大擺錘呢？這個可猛。”我吃著棉花糖。
“我陪你?！?p> 玩大擺錘，就像自己的人生到達(dá)了巔峰，這個，是直接跳過過山車最刺激的了。
剛坐上去，韓杉問我：“我能反悔嗎？”
“你覺得呢？”我反問他。
啟動——搖擺——越來越高——開始旋轉(zhuǎn)搖擺！
“啊啊啊，白兮……白兮……”
真是好玩兒，韓杉這個人，有點兒意思。
“旋轉(zhuǎn)蕩秋千！”韓杉站在平地上搖晃。
我摻住他坐在靠椅上。
“好暈。”
“喂，你可別暈啊……”我話還沒說完，韓杉向后倒去。
“呼……”韓杉抬頭看著天。
我學(xué)他的模樣。
黃昏，燈亮了。
“韓杉。”
“嗯？”
“你明明怕得要死，為什么還要陪我一起？”
韓杉瞇眼笑。
“其實，剛才我是在捉弄你，知道你害怕，還選了最刺激的大擺錘，沒想到，你竟然不拒絕?！?p> 鈴聲響起。
“我只是，不拒絕你?！?p> 我拿起手機：“你剛才說什么？”
韓杉搖頭。
北川讓我們過去。
“孫艾麗……”
那是我爸的聲音，我撥開人群。
氣球，很多的氣球。
北軍穿著不太西裝，手中拿著麥克風(fēng)，他的手在麥克風(fēng)上摩擦著，有些緊張。
孫艾麗的手中，抱著一大束粉玫瑰。
“孫艾麗女士，今天，你很美。”
“我天天都很美，真不會說話?！睂O艾麗吼他。
“是，你天天都很美，今天的你，格外耀眼?！北避娐牭剿穆曇簦鋈痪头潘闪瞬簧伲骸皩O艾麗，我們，結(jié)婚也有九年了，首先，感謝你這九年的付出。”北軍鞠躬。
孫艾麗眼眶微紅。
“我最感謝你的一件事，就是，你能把北川，當(dāng)親兒子看待?！北避娚钗豢跉猓骸拔摇@么多年來，沒能好好照顧川，他也是，我這么多年來，心里的遺憾。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一個男孩子，硬生生把自己逼得上的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北軍笑：“其實，我知道他，心里，其實是害怕。他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從我跟他母親離婚后，他就包了洗衣做飯的任務(wù)，他是想讓我寬心，他是害怕，我像他母親一樣，離開他。所以他處處小心，有時候我會想，這是誰生出來的小老鼠？這么膽??？北川啊，沒脾氣，不是他真的沒脾氣，而是他不敢有脾氣，要是他像兮兮那樣淘些，我……這個當(dāng)父親的，心里反而好受些。直到我把你帶回家，告訴他，你是他的新媽媽時，我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川當(dāng)時……他沖著茶，一邊笑一邊哭，……從小沒有體驗過多少愛的孩子，只要你給他一點兒愛，他仿佛就得到了整個世界，那天夜里，我看見你去他房里給他掖被子，他抱著你不愿放手，我真的很高興，你們能彼此接受對方……你和兮兮，是我與川，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我不知道我哥，竟然是這樣過來的。在我的眼里，哥哥總是很樂觀，總是帶著溫暖的笑，只是我不知道，在許多的笑容背后，有那么多的心酸。
“艾麗啊，我們都是從柴米油鹽過來的人，生活，也磨去了你的棱角，我們一點一點的變好，你的脾氣卻一天一天的變得不好，你在我艱難的時候選擇了我，那么我現(xiàn)在擁有的，也是你值得擁有的，所以，你脾氣再怎么不好，我也應(yīng)該給予你最大的包容，我北軍這輩子，賴定你了。都說每個女人，都應(yīng)該有屬于自己的一場婚禮，這么多年來，我始終欠你一個儀式……”北軍單腿跪地。
是一枚戒指。
“孫艾麗，我愛你，你愿意嫁給我嗎？”
孫艾麗點頭：“我愿意，我愿意?！?p> 戒指，作為愛情的信物，被賦予了永恒的意義。
韓杉看著哭成淚人的白兮，她的嘴里還不時念叨著：“我媽太美了，我爸太帥了……”
是歡呼聲。
韓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夕陽西下。
北川靠在一旁抬頭望著摩天輪。
深藍(lán)色的天與橘黃色的晚霞，伴隨著摩天輪上的照明燈。
孫艾麗與北軍享受著二人時光。
而我，為什么要和韓杉一起坐摩天輪？
“到地面了嗎？”韓杉又問。
“沒有?！?p> “還要多久？”
“還沒到頂。”意思是一半都沒轉(zhuǎn)完。
韓杉坐在我身旁閉著眼。
“所以，你剛才就不應(yīng)該跟著我上來?！?p> “我……”韓杉睜眼，兩眼汪汪。
“你，不會哭吧？”
韓杉咬住下嘴唇“哼”了一聲不看我。
“那個，要不，我借你一只手？”我伸手，給人家抓抓又不會怎么樣。
“啊啊啊啊~”我慘叫。
韓杉一口咬住我的手。
我一巴掌扣在韓杉臉上：“你屬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