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仔細欣賞完最后一件由巨石部落雕刻的肩甲后,無聊的吟游詩人打開了木屋的房門——眼前的景象讓他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個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原初精靈①。
初春下午的陽光從天空西南方向照射而來,溫暖地包裹住了坐在破土沒多久的綠芽上的少女。棕色的長發(fā)已經(jīng)變成了黃色,在一身深綠色的連衣裙映襯下異常明顯。地上的白頭獾、狐貍、山兔……樹上的松鼠、野貓、花豹……空中的蝴蝶、蜂鳥、鷂鷹……恍惚間諾厄好像還看到了一匹美麗得不可方物的純白小馬,噢!不是馬兒,它頭頂閃閃發(fā)亮的尖角表明了它的真實身份……
吟游詩人認識的不認識的動物圍在了一起,中心正是露出了兩個酒窩的微笑著的獸語少女。
如果說精靈們與森林動物的友情是來自于從古至今靈魂的共振,那么獸語者與動物們的羈絆則更多的是來自于心靈的溝通。
“小花、機靈鬼、飛飛……”用手一一點著動物們并念著它們名字的少女突然停了下來。吟游詩人看到,她抿著薄薄的嘴唇,緊閉的雙眼微微地抖動著,一副十分悲傷的模樣。
動物們圍得更緊了一些,諾厄幾乎要看不到中心的凱伊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不想驚擾這一副美麗的景象,悄悄關(guān)上了房門。
“無論是精靈還是卓爾、
“無論是娜迦還是魅魔、
“無論是天怒一族還是任何以美貌自詡的家族……
“在此刻的少女面前,
“她們都是彈指間便灰飛煙滅的紅粉骷髏,
“唯有永恒的美好畫面會留在人們的心間,
“連獨角獸都愿意為她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
“懇求純潔但悲傷的少女輕撫它潔白的毛發(fā),
“哦,無知的少女、勇敢的少女、純潔的少女……”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吟游詩人正不斷地給自己的作品《得不到的愛》添磚加瓦,少女溫柔的聲音打斷了他:“邁斯特?”
諾厄抬起了幾乎貼在羊皮紙上的腦袋,望著一副小心翼翼模樣的凱伊。
“你沒事吧?我叫了你幾聲了,你都沒有回應(yīng)我,就像中了巫術(shù)一樣腦袋貼著羊皮紙一直在那自言自語。但是我看紙上一個字都沒有,筆尖的墨都已經(jīng)干了。你怎么了?”
精神有些疲憊的吟游詩人才發(fā)現(xiàn)窗外已經(jīng)黃昏了,而自己的褲子上多出了幾滴墨水。
他朝著對方笑了笑:“凱伊小姐,我沒事,我只是在將一副無價的畫作印在自己的腦海里。”
獸語少女沒有繼續(xù)追問眼前這個第一眼就給自己感覺有些奇怪的人,她說道:“我問了我所有的朋友們,它們說都沒有看見過一頭紅色的狼。”
“是嗎?可惜了?!敝Z厄本就對這次搜尋不抱任何希望,王國的精銳士兵們都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自己和一個賞金獵人又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呢?
“對了,凱伊小姐,他們還沒有回來嗎?”
“嗯。”
“他們會不會在森林遇到危險或者說遇到那頭狼了呢?”
少女的語氣很自信:“盧卡斯叔叔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這個森林,而且他很厲害。更不要說維查德了,他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劍客。馬上天就黑了,他們應(yīng)該快回來了吧?!?p> “被蒙蔽的雙眼啊?!秉c著頭的吟游詩人在心里想到。
少女的自信果然不是盲目的。
在天黑之前,去森林東南方向探索的兩人組安全地回來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無所獲,兩人的情緒都特別低沉,從晚飯到睡覺前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兩位來訪者用大劍葉在空地上隨意地鋪了兩張床,被子則是由凱伊提供的巨大熊皮。
空地上的火堆旁,躺在床上的諾厄又一次忍不住了,他壓低了聲音朝坐在對面的維查德咆哮道:“你是個活了幾百年的樹人嗎?還是一個得了忘語病、失憶癥的食人魔?自從你和那個盧卡斯回來后你除了說了一句‘沒有找到’外就沒有說過話了。怎么,我們尊貴的維查德大人成為了言出必應(yīng)的神諭者②,不敢輕易說話了?飯桌上凱伊問了你那么多問題,你就只有點頭和搖頭,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我相信你也不是其中任何一個,凱伊的眼中是什么你我都很清楚過。維查德,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還有,你對凱伊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
賞金獵人以沉默回應(yīng)了對方。
吟游詩人用各種不同的語言低聲咒罵了許久,但精神疲倦的他終于沉沉地睡了過去。
賞金獵人仍然沉默著看著快要燃盡的火堆。
“維查德,我有點睡不著,你能陪我聊會天嗎?”凱伊的聲音從背后傳了過來。
賞金獵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起身將手中的木棍扔進了火堆里。他轉(zhuǎn)過身,穿著綠色連衣裙的少女就站在他的身后,在火光的照耀下,臉龐一片紅霞。
兩人來到了旁邊的樹林中。
凱伊突然轉(zhuǎn)過身:“你和盧卡斯叔叔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你們兩個都好奇怪,我問叔叔,他什么也不給我說?!?p> 賞金獵人想到了下午在森林中發(fā)生的那場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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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币粋€金屬碰撞的聲音回響在密林中,驚起了一旁樹上看熱鬧的松鴉。
賞金獵人召喚出長劍擋住了獵刀。
從手部感受到的力量來看,維查德相信盧卡斯不是在開玩笑。
“你在干什么?”
側(cè)身面對賞金獵人的盧卡斯沒有說話,他憑借腹部的力量扭過身體,左手向?qū)Ψ降男夭看虂怼粋€用金屬制成的爪子正依靠巧妙的工藝固定在了他的手腕上。
維查德身體輕巧地向后一躍,躲過了這一擊。
右手獵刀,左手利爪的盧卡斯在原地沒有追擊,他喘著粗氣盯著賞金獵人,雙眼通紅的中年人讓后者誤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頭嗜血的野獸。
“我想凱伊是不會高興我們兩處于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吧?”
“閉嘴!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
維查德皺了皺眉頭:“放心,不管找沒找到線索我們明天都會離開,收起你那愚昧的敵意吧?!?p> “不!我不僅要你離開,我還要你永遠不會再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維查德將手中的劍指著盧卡斯,他的表情逐漸冷漠:“首先,現(xiàn)在你似乎沒有權(quán)利要求我這么做。其次,就算你將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同意?!?p> “混蛋!我了解你,了解你這樣的人!你根本就不能帶給她幸福,她需要的是穩(wěn)定的生活,而你在一個地方待不了兩天屁股就會發(fā)癢!你就和他的畜生父親一個樣子!”
“她的父親?”
“你知道凱伊是怎么出生的嗎?她父親特里薩·卡洛克在森林里當(dāng)了三十年的萬獸之王,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覺得自己似乎應(yīng)該給獸語者一脈留下傳承,于是‘聰明’的他在森林附近相中了一個幾乎沒有防御的車隊。他沒搶任何其他的東西,只搶了坐在馬車?yán)锏囊粋€叫尤娜·吉拉的少女,然后當(dāng)天晚上他就讓她懷上了凱伊。凱伊出生后,那個畜生認為尤娜的任務(wù)完成了,就想殺了她。如果不是我用需要她照顧凱伊為理由勸阻……尤娜的性命雖然保住了,然而那個畜生一旦心情不好就會惡毒地毆打她!”
“不對,凱伊給我說她父親會因為‘烏鴉’救了尤娜而感謝對方,從而加入了‘烏鴉幫’。”
“哈哈!感激他救了尤娜?那個畜生感激‘烏鴉’的是他救了凱伊,這樣特里薩就不用麻煩地再去生一個小獸語者了。而加入‘烏鴉幫’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了,可憐的凱伊還以為自己的父親是加入‘烏鴉幫’后才開始墮落的……賞金獵人,你就和他一樣,熱衷于冒險,最后注定會為了追求刺激墜落深淵!”
維查德沒有理會對方對自己的預(yù)言,他追問道:“尤娜現(xiàn)在在哪?”
“哈哈哈……”盧卡斯發(fā)出了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哀嚎般的凄慘笑聲,“在哪?在凱伊9歲的時候尤娜就死了——是被她的畜生父親喝醉酒后活活打死的!”
“9歲……9歲……”賞金獵人不斷地重復(fù)著這個詞語。
盧卡斯又發(fā)出了一陣笑聲,不過這次的笑聲充滿了殘忍與血腥:“呵呵,你想的沒錯。凱伊知道這件事后,拜托我去殺了那個畜生——所以她一直認為是自己殺了她父親。但是你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了嗎?沒有了‘死靈書’的特里薩就是一個廢物,我很輕松地就砍斷了他的雙腿,他在血泊里懇求我看在當(dāng)年他救了我的份上放過他。哈哈……尤娜懇求他的語言比這強一百倍,但他還是凌辱了尤娜,還是打死了尤娜!當(dāng)我砍斷他的雙手的時候他又開始懇求凱伊,凱伊早就對他的畜生父親失去了希望!最后我把他砍成了十二塊!”
賞金獵人嘆了口氣將手中的長劍傳送了回去:“盧卡斯,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對凱伊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感情,她最多才十六歲吧?我只是把她當(dāng)作一個小妹妹?!?p> 情緒激動喘著粗氣的盧卡斯也冷靜了下來,他回應(yīng)道:“最好是這樣?!?p> ————————————————————————————————————————————————————
“維查德!維查德?”
“嗯,什么事?”反應(yīng)過來的賞金獵人回答道。
“你怎么和邁斯特一個樣子……我剛剛問你,下午在森林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看著少女充滿著嬌嗔的表情,維查德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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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僭蹙`:最早誕生的那一批精靈。
?、谏裰I者:西姆瑞國先知的另一種稱呼,傳說他們從不輕易談?wù)撐磥恚驗樗麄冋f出的每一個字都將會成為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