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邵國公府底蘊深厚,且人丁不旺,所以每年都有盈余,為圖體面,放出的羊羔息,也不過收取三兩分薄利。
和許多急于斂財、半價倍息的京城勛貴一對比,幾乎算得上有良心了。
就算殺雞儆猴,也輪不到他們。
問題卻出在了江姨娘身上,在外,她借著國公府的名義放貸,一分錢借,十分錢還,被稱作“斷頭息”。
若是尋常時候,不過是家事,小懲大誡,或者直接趕出府去,也就罷了。
偏偏當時無數(shù)新貴正急著找保護傘,聽聞這事,直接聯(lián)手做大,將江姨娘的行為,安插到了國公府身上,還宣揚的盡人皆知。
法不容情。
若是要懲罰新貴,便也得懲罰國公府,否則情凌駕于法之上,文武百官見風(fēng)使舵,這“青苗法”自然難以推行下去。
最后,還是祖母帶著自己,去求了丹陽長公主,才以付出無數(shù)金銀的代價,將此事平息了下去。
但也因此元氣大傷,而且被推出來做了當風(fēng)頭的保護傘,與那幾家新貴也結(jié)下了仇怨。
重生一回。
邵佑嫣自然不允許此事發(fā)生,她面容沉靜,語氣嚴肅的問道:“祖母只是略收薄利,但這府中,可有人收取了九分,甚至十分的利息?!?p> “十分?”
老夫人一愣,隨后也面露怒容,她手段剛強,但也并非不接地氣,普通百姓借羊羔息,多是在二月、五月青黃不接之時。
等莊稼成熟,賣了糧食,自然有錢還利。
可十分的利息。
那不是要人命嗎!
更重要的是,此等不仁不義、心狠手毒的人,居然一直藏在府中,連自己也瞞過了。
“嫣兒,此人是誰?”
“江姨娘!”
老夫人眉頭一皺,眼中露出懷疑之色,并不是她不信任孫女,而是,如果真有人瞞天過海,利用國公府的名聲放“斷頭息”的話。
說是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管家、婆子,她信。
說是邵仲安,她也信。
甚至說是丹陽長公主,她也不會懷疑孫女撒謊。
可一個被禁足了的,輕狂的小妾?
“嫣兒?!崩戏蛉苏Z氣篤定:“祖母執(zhí)掌內(nèi)宅幾十年,上上下下堅如鐵桶,江姨娘想瞞天過海,絕不可能?!?p> 兒媳是個不管事的,兒子更不靠譜。
國公府每天對賬本、看鋪子、管教下人等等,事情無數(shù),把心思浪費在一個早就禁足的姨娘身上,實在不值。
孫女將此事想的太簡單了!
邵佑嫣無奈,她知道祖母心里怎么想的,若是自己能拿出證據(jù),一切好說,偏偏自己就是拿不出。
總不能將重生的事情說出來。
事實上。
哪怕是兩世為人,她前世心慈手軟,也沒有問清楚江姨娘具體是如何操作的。
“祖母?!?p> 她現(xiàn)在,只能憑自己的信譽,讓祖母花費心思去查,反正事實如此,江姨娘又沒有防備,絕不可能露不出馬腳!
“孫女敢發(fā)誓,絕對沒有撒謊,您暗地里遣人悄悄去查,便知道了?!?p> “否則以后,若是有人發(fā)現(xiàn)此事,然后大做文章對付邵國公府,到那時,亡羊補牢都來不及了?!?p> 邵佑嫣也學(xué)算賬管家之術(shù),但是現(xiàn)在年齡太小,就算名下略有薄產(chǎn),也不可能真正交到她手里。
府里她的丫鬟、婆子不少。
但總不能將這些人派出去查探,所以,只有依靠祖母的力量,將這禍根,斬斷于萌芽之中!
軟磨硬泡之下,老夫人總算答應(yīng),派人去查探清楚。
從靜慈堂離開。
“小姐?”
春曉見她腳步一頓,以為是出了什么事情,快步上前問道。
“沒事?!?p> 邵佑嫣搖搖頭,繼續(xù)走了,她只是忽然想起,《蓮華經(jīng)》是假的,此事還沒來得及說。
不過。
祖母現(xiàn)在正忙著查探江姨娘的事情,一心不可二用,她也不想再給祖母多添煩累,等此事過了,再說《蓮華經(jīng)》的事,一樣來得及。
更何況。
還有不到一個月,便是太后的六十大壽,屆時,無數(shù)京城勛貴攜妻女進宮祝壽,彼此之間,爭奇斗艷,都是一場暗斗。
好在,周蘭已經(jīng)給她們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前車之鑒,那些想要借機奚落妹妹的人,估計都會有所收斂。
祝壽時要佩戴的首飾,自己的早就再準備了。
妹妹的卻沒有。
晚上。
“明天?”
清蘭院里,邵芷珊語氣有些驚詫,當聽說要出去逛街賣首飾時,她一臉高興,可聽到日期時,卻不禁猶豫起來。
見狀。
邵佑嫣有些奇怪,問道:“怎么了,是慧覺要求你明天上山念經(jīng)?若是如此,賣首飾的事情,也不急于這一兩天?!?p> 回來后,她早打聽過。
雖然慧覺看起來不靠譜,但是,將圣上收為記名弟子的事情,卻是實打?qū)嵉模瑔螒{這點,她也不會阻止對方教導(dǎo)妹妹。
若是沒時間的話。
大不了請珍寶閣的掌柜,將首飾送到府里來挑,國公府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不——”
邵芷珊抿了抿唇,低下頭,眉間閃過猶豫,但很快堅定起來,一副輕松的表情說道:“不是慧覺大師,我只是覺得太快了,明天就明天吧。”
“嗯?!?p> 一夜好眠。
第二天,因邵芷珊起得晚了些,直到中午,兩人才坐上馬車,前往東街的珍寶閣。
到了地方后。
門口幾輛馬車停著,顯然里面已經(jīng)有不少人了。
邵佑嫣進去后,一眼便看到,大堂中間有幾個衣著鮮亮,神態(tài)倨傲的貴女聚在一起,其中,還有她的老熟人:蕭茹。
目光對視。
然后立即交錯過去。
曾經(jīng)圍繞在蕭茹身邊,身材瘦削、滿眼戾氣的周蘭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轉(zhuǎn)而換上了另一個相貌普通,頗為圓潤的姑娘。
兵部尚書的嫡女,哪怕脾氣再不好,身邊也總是不缺家世一般的跟班的。
走了一個周蘭。
隨手便能再來一個更好的。
“邵姐姐。”
那圓潤姑娘,是上次寒山腳下,見過她怒斥周蘭的,因此對她頗為懼怕,見邵佑嫣進來,縮了縮脖子,下意識打了個招呼。
話一出口。
立刻遭到了旁邊人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