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我來,驚擾了許多人
周光也掏掏口袋,拿出了一包糖。
“上個周我從新城回來時嬸嬸給我的,很甜?!?p> 看著熟悉的糖紙,周婼舒顏,接過糖,攥在手里。
周婼和周光也進到倪家內(nèi)宅大廳時,上至高堂,下達偏廳,熙熙攘攘都是人聲。怪不得老宅外面名車排列,水泄不通,看來是該來的都來了。
周婼走在周革文和周光也的中間,款款而來,這個樣子倒像是個接受審判的罪人,畢竟在坐的都是國家砥柱,民族脊梁,英雄血脈。
來門口接周婼的是周革文不是袁雪。畢竟周革文和周婼都姓周,他們身上都留著周青零的血。而袁雪沒有資格,也沒有臉面來接她。當(dāng)初周婼這個歌大伯母極力阻攔周瑞良李琴認養(yǎng)周比亞,而為的只是怕周比亞的身世壞了自己官運亨通的丈夫,人人稱羨的兒子們的仕途風(fēng)順。
‘嫂子,革文馬上就要進中樞了,你和婼婼不能因為可憐一個孩子就把他入到我們周家的族譜!這個孩子來路不明,萬一骨子里流的是哪個鋃鐺入獄或者在逃罪犯人的血,革文所有的努力就算完了!還有光也光其,他們的未來是必定要往那高處走的??!難道你忍心看著自己前途坦蕩的兩個侄子就這樣被一個野孩子連累,一輩子只能庸庸碌碌,雖然才華橫溢卻無施展之地嗎?他們可是周家的未來,可是你親生的侄兒??!你真的要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野孩子賭上婼婼,光其,光也,還有瑞良,革文的前途未來嗎?’
周革文見到周婼,離她約有三步遠,背著手,疏遠卻慈愛道:
“我?guī)闳浚呃蠣斣跁康饶?。?p> 越過一眾熙熙攘攘,眼神焦躁的人群,周婼和周光也跟著周革文上了二樓:倪越觀的書房。
”林奶奶在嗎?”
周革文點頭:“林家人該來的都來了。袁家的大奶奶倪愛蓮和她的孫子也在,她老人家小時候她還抱著你蕩過秋千。至于你伯母家,你也知道,整個袁二老爺家就剩她一個了,那些個不相關(guān)的的袁家人我們就沒叫來?!?p> “大伯,如果我不來,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去找周比亞,應(yīng)該叫林摯才對,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去找他攤牌?”
周革文遲遲沒都回答周婼的問題,直到三人到了書房門前,開門前,周革文感悉:“所有人都在等你們一家,等你。你來了,林摯才能真正的回家?!?p> 周光也跟在兩人身后,聽著兩人的對話,默不作聲。
在這場聲勢浩大成功結(jié)尾的尋親案里,所有的歡樂都浮在表面。十七年的痛,豈是一個簡單的認祖歸宗就能抹平的!沉在下面的是受害者以及被牽連人千瘡百孔的慰藉和慶幸。這群人,都太理智,都太深沉。所有人都在讓步,所有人都未步步緊逼,可臨到頭了,即使所有人都做到了極致,局面卻還是如此的慘淡悲涼!
一次拐賣,被毀的絕對不止一個家庭,一個家族。被牽連的,還有比鄰而居的至親,還有養(yǎng)育孩子成人的收養(yǎng)者,還有身心煎熬的受害者本人......
“進去吧,所有人都在等你?!?p> “好”
周婼進到書房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殷切的大伯母袁雪,不是老態(tài)龍鐘的倪越觀,也不是素未謀面的林家一干人等。周婼看到的,是坐在袁家大奶奶倪愛蓮身后的袁蘇瞻。
原來,她真的入了他的局!
“倪叔,這是我侄女周婼,小時候老愛和光也光其在您這后花園捉蝴蝶?!?p> 袁雪上前,眼含愧疚,接過周婼手里抱著的厚厚資料,送到了倪越觀手前。
“倪爺爺好,我是周婼,我媽舊疾復(fù)發(fā),我爸在家照顧她,就打發(fā)了我來見您和各位長輩,望您勿怪。”
倪越觀拄拐,艱難的站了起來,看著周婼,語氣溫厚:“身體最重要,養(yǎng)病要緊。你能愿意來,我們這一屋子的身子半截入土的老頭子老婆子就很高興了。快坐,顛簸一路該累了?!?p> 周婼:“謝謝倪爺爺?!?,“林奶奶好,對不起,周婼來遲了,讓您久等了?!?,周婼面朝老人家深深鞠躬,周革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傻孩子!你道什么歉!你何錯之有竟要深鞠躬道歉!
“你能來,奶奶就高興,打心里高興!真的,奶奶打心里高興!”
倪愛蓮輕輕撫上林奶奶的手,安撫她激動的心情??粗軏S落落大方,溫柔嫻雅的樣子,心里說不上來的喜歡:
“乖乖~,來,奶奶看看你,一晃眼你都這么大了!我看著是隨了你爸爸,明眸皓齒,薄唇烏發(fā),個子都頂一米七了吧?”
周婼每往倪愛蓮身前走一步,倪愛蓮身后的袁蘇瞻的心率就陡增一截,一步一步走來,一截一截攀升。
“是的袁奶奶,剛好一米七?!?p> “我們這兩個老家伙就喜歡你這樣的身量的女孩,來,坐我們兩個老家伙身邊~”
林奶奶臉色欠佳,身旁的女兒一直攙扶著她,她才勉強站起來。想來是執(zhí)意要過來見見周婼,聽聽她口中關(guān)于孫兒林摯的種種。
“周婼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斗膽就坐在二位奶奶中間了?!?p> 林奶奶:“坐,你愿意做我身邊,我高興?!?p> 周婼坐下,環(huán)視著滿屋子的人,莞爾一笑。
“我來,驚擾了許多人。屋里屋外的這些長輩叔伯嬸母都在眼巴巴的看著我,在等我開口。其實,這趟來京,我心里十萬個不愿意,可比亞,不對,是林摯??闪謸词冀K不是我周家的人,既然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明了了,我們也沒有留人的道理。我的父親如是說:‘林家二郎為國捐軀,我周家能有幸養(yǎng)育英雄血脈是我周家的福氣?!?,正是因為深知這點,所以才派小輩前來說明結(jié)識領(lǐng)養(yǎng)林摯的原委,向林摯眾位至親還原當(dāng)年那段凄慘真相。故事比較瑣碎,也比較長,請各位耐心聽完,因為我接下來要講的每個字都浸透著林摯到我周家前后十幾年間所承受的來自外界的無底線的咒罵,侮辱,欺凌和他自己百般隱忍的倔強倨傲?!?p> 袁蘇瞻就坐在周婼的十年后,他看著她把指甲嵌入掌心,指節(jié)緊繃的沒有任何血色,每一句平靜語氣的背后實則都是嘶吼憤恨后的風(fēng)平浪靜。而且,更惹目的是,女人手腕上的那枚齒痕,只剛結(jié)了薄痂,甚至還在青紫滲血,并沒有愈合,反而更像是新傷疊舊痕。
袁蘇瞻能看到的,就是面前無形的洶涌怒竭的情緒,它們悄無聲息的幻化成了周婼蒼白脖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袁蘇瞻拿出手帕,遞給了倪愛蓮。
“努爾比亞·買買提,這我見到他時他用的名字。
2008年,我大學(xué)二年級期末過后的那年暑假。我依照原先的計劃,去了布白鄉(xiāng)的塔塔村支教。因為條件艱苦,很多老師不愿意去塔塔村,偶爾去的一兩個老師因為受不了那里的條件不出三天就會偷偷離開。而我,也想過逃跑,在布白村生活了四十三天后,我逃了,帶著一個孩子。我徒步,迎著瓢潑大雨,抱著奄奄一息,血流不止的那個孩子,沿著那條土路一路而上,赤著腳,踩過泥濘上了碎石子滿地的柏油路,每走一步,我都期待我的下一步能迎來我父親的車燈,能看到我父親出現(xiàn)在我視野里。我很幸運,我的父親沒有因為大雨泥濘而姍姍來遲。他來的很快,在我在雨里逃離得第三個鐘頭,我的父親接上我和他。就這樣,我們帶著他回了新城,我們在那個風(fēng)雨交加,電閃雷鳴的夜里,救了他脫離了地獄魔鬼?!?p> “第一次見到林摯是在我到塔塔村的第一天,在村口那個臭氣熏天的茅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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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里是回憶周比亞被收養(yǎng)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