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殘疾人的燒烤攤
從五點多找到這處“世外桃源”，到現(xiàn)在基本酒足飯飽，三個人一共用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看看表，現(xiàn)在無非是晚上的7點半而已。
樓上的喧囂基本也已經(jīng)散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也沒有什么人喝得酩酊大醉?；蛘哒f，這樣的小聚或者小局，只有真正的朋友才會賞臉光顧。
鬼知道樓上的那些家伙吃完了這頓燒烤會不會再去來個第二場。
慢慢地，整個樓洞里只剩下了小哥哥一行三人。
陳叔帶著自己的老婆李艷來到了樓下，對于他們而言，今天賣出了幾百塊錢的串，已經(jīng)相當令他們滿意。
“來，昊昊，我也好久沒喝白酒了，咱們從扎啤屋的臉熟到現(xiàn)在轉(zhuǎn)移‘戰(zhàn)場’到這里，也是緣分?！标愂遄讼聛?。
拿出了一瓶市場價幾十塊錢的老村長酒，老陳和李艷非得和小哥哥一行人小酌一杯。
老陳不高，也就1米6左右的個頭，他的媳婦李艷更矮，也就1米45左右的樣子。
老陳喜歡喝兩杯，這一點小哥哥在扎啤屋里便已經(jīng)有所領(lǐng)教。這位50來歲的大叔喜歡一個人坐在扎啤屋某個安靜的角落，任憑周邊人來人往，自己也絕對不參合。
任憑風浪起，穩(wěn)坐釣魚臺。似乎說得就是這種人。
但顯然，今天老陳準備多說點。而那瓶幾十塊錢的老村長，就是打開老陳話匣子的“藥引子”。
“怎么樣，叔叔烤的串好吃嗎？”一口醇香的白酒下肚，老陳笑嘻嘻地問著面前的三人。
昊昊等人的答復(fù)，當然是肯定的。
“可是陳叔啊，你怎么選擇在這個地方賣羊肉串呢？如果找一個好一點的店面，憑叔叔的手藝立馬可是會火爆J市的?！毙「绺鐔柕?。
剛才臉上還洋溢著笑容的陳叔，立馬變了臉色。而在他旁邊的李艷，也直接抹起了眼淚。
原來，在五年前，帝豪國際在J市剛剛建成之際，陳叔就把自己所有的家當在這里租了一間小房子，用來經(jīng)營燒烤。
這間小房子，就是剛剛陳叔和李艷在屋里烤串的屋子。
因為帝豪國際當時有著市領(lǐng)導(dǎo)的撐腰，使得他們有些“店大欺客”。這么一間僅僅12平方的小屋，收了陳叔36萬塊錢。這還不包括物業(yè)費、水電費等雜七雜八的費用。
而這36萬塊錢，僅僅能讓陳叔在這里擁有5年的使用權(quán)而已。如果按照商業(yè)的租金去核算的話，不佳雜七雜八的費用，陳叔租賃這間門臉的租金達到了每天每平近17塊錢。
這樣的價格，基本同宰人無益。
不過，縱然是價格高，只要這家商超能夠運行起來，那么陳叔回本甚至盈利仍然不是問題。在這樣的大型商超綜合體里能夠出現(xiàn)一家口味如此純正的燒烤店，那是絕對不愁客源的。
陳叔當時考慮的惟一的問題，是自己這家店面無法為食客提供堂食。但現(xiàn)在看來，這些已經(jīng)不算什么大事。
交上租金收好租金條，陳叔便等待著這家綜合體轟轟烈烈地開張。但日復(fù)一日的等待，陳叔卻等來了一個噩耗——萬豪國際因資金鏈斷裂成為爛尾樓，而力撐這個項目上馬的市領(lǐng)導(dǎo)，也已經(jīng)落馬。
陳叔是最倒霉的一波，畢竟萬豪國際的住宅項目早已經(jīng)交房完成驗收，雖然房子的質(zhì)量不敢令人恭維，但多少一套房子從那里擺著；但自己卻和無數(shù)的商販一樣，辛辛苦苦的錢被無良的開發(fā)商卷走打了水漂。
一度，陳叔和其他上百位經(jīng)營主一起聯(lián)合上訪，但并沒有得到好的結(jié)果。隨著時間的退役，這座樓從“爛尾樓”變成了“鬼樓”，而陳叔周圍一起維權(quán)的“戰(zhàn)友”，也越來越少。
除了一家棋牌室和一家美甲店之外，其余所有在這里繳納租金的，都選擇吃了啞巴虧。
陳叔最慘，因為他交了5年的租金——在當時的政策下，交5年要比交1年便宜得多。其余的商販，最多也就交了2年租金而已。
眼看血汗錢要血本無歸，陳叔和自己的老伴李艷選擇了堅守。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陳叔兩口子每天下午便會出現(xiàn)在這座“鬼樓”里，用堂食和外送的方式一串串地推銷著自己的燒烤。
一來二去的誤打誤撞，讓兩口子竟然在附近有了極高的口碑。
“最多的時候一天能賣出去2000多串哩！”提及過往，陳叔滿是驕傲。
作為從業(yè)了近30年的燒烤師，陳叔一直記著這座城市的燒烤最初的味道，這30年來，他也一直在讓自己的老顧客品嘗這樣的味道。
只不過因為當時的通訊手段落后，讓這些時刻并沒有流下陳叔的聯(lián)系方式。加上陳叔不停地變換著地方，哪有什么人真正能摸清楚他的行蹤？
從J市周邊的縣城到J市，陳叔兩口子愛用了近30年的時間買下了屬于自己的房子。也把自己兩個可愛的女兒供上了大學(xué)。
原本想再努力幾年為自己的老年生活增添一絲保障時，滅頂之災(zāi)，不約而至。
沒有文化，沒有人脈，陳叔兩口子每個月的收入來源，就是那微不足道的殘廢金——陳叔兩只眼睛其中一支是玻璃球，李艷的左臂和背部有著不同程度的傷殘。
陳叔已經(jīng)在這座“廢墟”中偷偷摸摸地干了幾年，這期間消防、工商、城管等監(jiān)管部門也曾經(jīng)找過他們的麻煩，但每當這個時候，陳叔和李艷都會把自己的殘疾證掏出來，畢恭畢敬地呈上。
世上還是好人多這句話倒是應(yīng)驗到了兩位殘疾人的身上。監(jiān)管部門看兩位老人可憐，也沒有再多說什么。他們只是和老人私底下達成了一個協(xié)議，當有“重大事件”發(fā)生之時，陳叔不能在這里再去經(jīng)營。
當然，這樣的協(xié)議也是上不了臺面的。
就這樣，陳叔在這座廢墟中經(jīng)營著屬于自己的味道。在這樣的局面下，陳叔把過道和樓梯都進行了開發(fā)，儼然這里成為了陳叔燒烤攤的天堂。
“可能再也回不去那樣的日子了吧?！标愂逵趾攘艘淮罂诶洗彘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