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一本來想說,‘你一個狗腿子跑那么快干啥,難道是想啃骨頭?’
可明知鳳羽真人就在觀內(nèi),這話如何也說不出口,反而連后面的幾個字,他也省了。
他這一省,就給人無限種遐想。那灰衣小子漲紅著臉,抖著手里的刀,猛喝一聲。
“你敢罵我家少爺是狗?”
他這腦補(bǔ)的功夫,龍一自嘆弗如,可他這么一說龍一要是辯解了,反倒少了很多底氣。
他哈哈一笑,“是不是狗,練練不就知道了。”
這一次龍一沒有說錯話,因為俗語叫痛打落水狗,若要是輸了,又和落水狗何異?
錦袍少年顯然不曾遇過龍一這樣的猛人,把灰衣小子拉了一把。
“年娃,一邊去,聽到?jīng)]有?”
“可是,少爺,你若是受傷了,咋辦?”
他面露難色,卻不曾退。
那錦袍少年勃然大怒,大吼一聲,“你就是一條狗,給我滾!”
一抬腿,把少年蹬了個趔趄。
又揚(yáng)劍指了指龍一,冷著臉,一字一句的說道。
“誰是狗,咱們劍下見真章!”
那灰衣小子又要上前,卻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眼看兩人就要動手,那龍一見過面的拿著水瓏紗的道士正要上前,卻被那個腰掛銅鈴的師兄拉了回去。
龍一只聽得他低聲說了一句,“莫急,等等再說?!?p> 可他不急,錦袍少年卻急了,揚(yáng)起手中劍聚起一團(tuán)清光,大喊道。
“我乃鳳郡城閆家二少,閆云再,若今日未死,它日定會登門?!?p> 龍一本以為他會喊一句江湖黑話,這么一喊,反倒讓龍一心生半分好感,畢竟是個愣小子么。
尋思間,他把手中扣著的那幾張爆裂符就換成了震裂符。雖是一字之差,可效果卻大不相同,只因在少年身上他看到自己求學(xué)時意氣風(fēng)發(fā)的影子。
龍一心軟了。
他抬起木劍,這才看清是桃木,順手在劍上抹了一道金剛符,亦高聲叫道。
“山野窮道士龍一,若今日有幸未死,亦會登門?!?p> 他這個亦字卻是大有講究,意思是,我有時間,有心情才會去,否則,呵呵……
……
此時在上院偏角的一間靜室里,兩位道人對弈尤酣,青衣執(zhí)白,花衣捏黑。
兩人面前正是上一世龍一最喜歡的圍棋。盤中,黑子大龍居中,白子分片割邊。黑龍騰挪,白軍追堵,沒有幾個時辰的功夫,真是難以分出輸贏。
那青衣道人搖了搖手中的拂塵,對著花衣道人一笑。
“曲真人,你真不去看看?”
花衣道人撫了撫胡須,笑道。
“鳳羽真人,你莫不是想趁我去的時候,慢慢想那陰謀詭計?”
“哈哈,誰說的,我這不是落子了嗎?”
青衣道人順手落下一子,恰好夾住黑龍的去路。
“這么說,你是想斬龍了?”
花衣道人不動神色,也落下一子,正好對一片白棋呈絞殺之勢。
“奧,你這是要致我于死地???”
“哪里,哪里去,咱這是勢均力敵,旗鼓相當(dāng)。”
“嘿嘿,你的心思,誰人不知,可惜啊,我有我的路??!”
青衣道人又落一子,對那片白棋不管不顧,卻是要致黑龍于死地。
“你個老匹夫,還說我陰毒,你這也不是狠的厲害嗎?”
花衣道士,也落一子,救了大龍,卻失去了絞殺那片白棋的機(jī)會。
“呵呵,我這棋本有活路,你不走,能怪誰?”這次他沒落子,卻是全神貫注,盯著棋盤一動不動。
“哈哈,我這大龍啊,亦是生性善良,那能做那絕戶之事,要不和棋如何?”
青衣道人一笑,隨手拋下白子,笑瞇瞇的迎著。
“如此甚好,正和吾意??!屈老怪啊,你是越活越年輕了!”
“嘿嘿!鳳老魔,你又何嘗不是如此?!?p> ……
兩根手指在棋盤上輕點(diǎn),那還需要好幾個時辰的棋局就這么結(jié)束了。
兩人喝著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又落一盤棋。
……
而此時的下院,錦衣少年卻是與黑衣龍一戰(zhàn)做一團(tuán)。
那圍在周圍的一群道士也沒閑著,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殘局,畢竟兩人兩劍破壞力甚大。
要不防備著點(diǎn),雖然下院廣場寬闊,可那猛不溜丟出的一劍、一符卻都有巨大的破壞力。這木頭做成的樓宇,那經(jīng)得起拆?。?p> 龍一今日總算弄明白人與妖的區(qū)別,只因這些年,他跟著師父全是同妖物、鬼物做斗。
這妖呢,勢大力沉,剛猛有余而詭計不足;這鬼呢,軟弱無力,招式多變而狡詐兇殘。
可對上人一切都不一樣了,既有妖的莽勁,又有鬼的詭計,實在是難以應(yīng)付。
龍一有些后悔,卻不知自己是出來的早了,還是遲了。因為每一種選擇,都有數(shù)不清的危險。
可這會兒,龍一并不擔(dān)心,只因他身上貼了幾十張符篆,那金剛符,他更是一口氣貼了十幾張。
說句難聽的話,今個他就是站著讓對方砍,他也不擔(dān)心。
因為他試著接了一劍之后,就明白了,要擔(dān)心的是那錦袍少年。怕他今日帶的劍不夠多啊!若是都卷了刃子,那多沒意思。
可他更不能站著不動,畢竟胸中宏圖在望,再怎么說,他也是有間廟的大弟子??!這么站著,挨打不還手,那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于是龍一不時會扔出幾張符篆,震裂符會讓錦袍少年腿軟,驚魂符會讓他心慌,麻痹符會讓他差一絲丟下劍,風(fēng)雷符會讓他怒發(fā)沖冠。
還有金木水火土符,輪著往外砸,一砸一個準(zhǔn),一砸一個爽。
他是爽了,可錦袍少年卻很不爽。一把青鱗劍快卷刃了,一身朝陽袍快熏黑了,一雙登云靴快變色了,一頂遮云帽快撐破了。
為嘛對面的窮道士毫發(fā)無傷,為嘛他的木劍硬若磐石,為嘛他的符篆無窮無盡,為嘛他的雙腿快若驚鴻。
這他娘的怎么打,自己是打人呢,還是打符篆呢?
錦袍少年想不明白,外面圍觀的道士更不明白。
他娘的,誰以后敢說這是個窮道士,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窮人有這么一身金裝嗎?窮人有這么打架燒錢嗎?
這是很多人的心聲,唯有那對弈的兩個老道卻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