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我能否問你一些事?”
飯飽之后,看著正收拾碗筷的芬兒,孟曦突然想起早前秦晴也曾說過覃姝是萊一客棧的小廝,似乎認(rèn)得她,只是礙于當(dāng)時情勢沒能細(xì)問,而后她又離都了,崖香也未能查到什么。
如今想來,秦晴說不定知道點(diǎn)什么,雖說提起覃姝,她或許有些避諱,可為了調(diào)查這個女子的來歷,也顧不得這些變扭與避諱了。
“殿下想知道什么?”
“我記得年初時......那晚,你曾說覃姝是萊一客棧的小廝......”邊說孟曦邊時刻注意著秦晴臉色的變化,原本病態(tài)的臉色上倒也看不出有什么變化:“你之前便認(rèn)得她?”
想了想,秦晴直言道:“我想我亦是用不著瞞你的,只稍稍查探便能知道。萊一客棧其實(shí)是我閑來無事,蕭......家大哥相助開的,平日里接濟(jì)接濟(jì)百姓用的,偶爾也救治一些落難的,不掙什么錢,只是方便我想出門時也能有個去處。覃姝便是去年夏來的客棧,她雙親亡故,尋親不成一人流落都城,我見她一個姑娘家十分可憐,而且不知為何就覺得同她有些親昵,便將她收了下來留做女役,其他倒也未曾細(xì)問過......”
原本就有幾分猜測的孟曦,此時聽了秦晴的話才算全盤了然了。萊一客棧的幕后老板是秦晴,這就全部說得通了。為何覃姝會投身到一家平平無常的小客棧,她原本的目標(biāo)又是誰。
恐怕連覃姝自己都沒想到,她運(yùn)氣這么好,想接近的人沒有接近到,反而天上掉了個大餡餅下來,讓她誤打誤撞碰見了孟驥。
此時她腦中的線都連了起來,早前秦昊便同他說過,她去往草知堂時,孟驥失蹤了幾日,不難猜當(dāng)時的孟若定是動了什么手腳。遂即她又道:“你是閨閣之女出入客棧這樣人群混雜之地,是否不太妥當(dāng)?”
“殿下不知道,我家小姐出入客棧都會以輕紗遮面的?!毙⊙诀呤帐巴陽|西,站在一旁旁聽,不由補(bǔ)話道,話語間倒是多了幾分靈動。
果然如她所想,漢中第一千金,自然不會輕易“見”外男。
如今只剩最后一問,一旦確定,真相便如油跡浮出水面。定了定神,她緩緩問道:“你之所以答應(yīng)嫁入宮中......不對,應(yīng)是你之所以愿意嫁給孟驥,能告訴我理由嗎?”
抓住被子的手陡然攥緊了些,骨節(jié)微微泛白,臉色亦是跟著沉了些,一陣沉默......
“是你,救了孟驥。”終是孟曦肯定的說了出來。
屋內(nèi)床塌間頓時靜默一片,一旁的小丫鬟有些著急,卻也不能說什么。孟曦卻不需要秦晴的肯定,事實(shí)已經(jīng)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嘆息間,她低垂著聲音道:“我雖救了他,可覃姝卻也有照顧于他,男子薄情不過移情別戀罷了~”
秦晴一向聰穎,只是這學(xué)勾欄女子般嘆息紅顏薄命男子無情,不知是哪個教的,孟曦有些上火:“誰同你說的這些?”
見秦晴不說話,小丫鬟立刻說道:“原先小姐曾相助過一紅塵女子名叫琳娘,平日里她總與小姐說自己的遭遇,還說男子皆薄情什么的......”
芬兒早前便不喜這個女子,小姐同任何男子親近一些,她都要這般說,蕭家公子是,孟驥也是,還好后來被蕭公子尋了個由頭打發(fā)走了,要不然說不準(zhǔn)小姐還沒嫁人便已經(jīng)出家了,雖說如今她倒寧愿小姐是個出家的,可依然改變不了她討厭那個琳娘的態(tài)度。
扶了撫額,孟曦只當(dāng)是天意弄人,也怪不得秦晴這般執(zhí)拗,畢竟她雖聰慧,但卻不知細(xì)作的本事,這些人莫要說仿個聲音,再編個由頭唬弄了,哪怕是換身皮的本事亦是有的。
思慮再三她還是打算告訴她,倒也并非是為了改變她的心意,只覺得自己不能代替她做任何選擇。
“想來你也是還未察覺,你們的聲音,實(shí)在是太像了......”話說一半已是足夠,看秦晴的臉色顯然她也已經(jīng)明了了。
又是半晌的不說話,想也知道,她心中該是怎么的驚濤駭浪、起起伏伏。孟曦原本以為她鎮(zhèn)靜過后會問自己孟驥知不知道這件事,誰知秦晴卻問道:“殿下,你查覃姝究竟為何?”
“抱歉,你與我坦誠,我卻不能事事與你相告。”
雖然沒有告訴她,孟曦想著她應(yīng)該也是猜到了幾分。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撫慰道:“你先休息吧,莫要傷神想其他的。你哥不在朝中,近日蕭白會來宮中給我?guī)兔?,你若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帶的,便告訴我,我讓他從宮外給你帶......”
秦晴雖回應(yīng)一笑,躺身下去,可微皺的眉頭卻暴露了她凌亂的思緒。
臨去前,孟曦悄悄留話在她枕邊道:“你身子原本就不好,不宜勞心過度,你只需想愿不愿意繼續(xù)留在宮中,其他的莫要管它,一切有我......”
也不知她聽進(jìn)去了幾分,看了眼她的腹部,她又鄭重道:“為了你,也為了孩子~”
望著漸漸舒展的眉頭,她確信,她聽進(jìn)去了,這才放心離去。
轉(zhuǎn)眼又是一日,估摸著她回宮的消息已然傳開了,那朝堂自然也得親自去瞧一瞧。
世人都傳她十歲便居于廟堂,實(shí)則不過一簾相隔的見解,簾前是孟若簾后是她,十三歲之前她從未入過朝堂正門,也從未見過朝堂闊野。
猶記那年她自請掛帥出征,原本孟霍還以為她在開玩笑,直至她說完整個戰(zhàn)事局勢,用兵法推演出一整套的退敵之計,他才像看奇跡看珍寶一樣看著她。
于是那一年她出兵祁佯山大勝而歸,先王領(lǐng)著眾臣出宮相迎。她穿著玄甲,拿著銀槍,戴著鐵面,威風(fēng)凜凜,終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站到了廟堂之上,隨后只要是得勝歸來,她都能站到這里的最中央,感受孟霍那片刻贊許的目光。
而后孟若謀逆先王垂暮,她代理朝政一手握權(quán),站的不是最中央,坐的卻是最高處,襦裙之下的跪拜者都是群臣,放眼所及的土地皆是漢土,可一時的輝煌并不是她心中所想,永久的平盛才是長遠(yuǎn)的生機(jī)。
如今她再次踏入朝局,新王已立疆土已拓,且不知她的所立之地又該如何變化。
清晨時分,車馬官轎皆行至南宮偏殿門前,在于偏殿整理行官帽笏,等太監(jiān)通知后方三三兩兩步行至太華殿。
孟曦居于宮中自然與他們不同,從竹屋回內(nèi)殿后,看了眼時辰差不多,便慢悠悠的走去太華殿,雖說她已早早派了小太監(jiān)去司監(jiān)通知她要去上朝的消息,卻也不知會翻起怎樣的浪花。
太監(jiān)名叫小維子,便是之前王宮花園的那個,她瞧著他小小的年紀(jì)人還挺機(jī)靈,加上劉秀已經(jīng)回鄉(xiāng),菘藍(lán)崖香又不在,如今身邊連個可用之人都沒有,便將他留在了身邊,當(dāng)個傳話的倒也不錯。
小維子辦事也很積極,頗有幾分劉秀當(dāng)年的資質(zhì),孟曦也是有心培養(yǎng),只是不知能否過的了她的試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