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失憶
這時,高空中的圓月再度被烏云蔽去了臉,周圍的光線隨之一并幽暗下來。
此地僅剩凌羽墨與女子二人。
女子視線的前方,當(dāng)那道背對自己的高挑身影緩緩回身,正面直視跨坐于馬上的自己時。在頭頂揮灑的暈白月光下,他一身耀眼而高貴。隱蔽在暗處的昏暗輪廓里一雙詭異紅瞳格外鬼魅。她下意識繃緊了心弦,迫使自己使勁眨眨眼,生怕是一時看誤。
莫非這男人當(dāng)真如那山匪首領(lǐng)所說,是個怪物嗎?可是,除了他那雙若隱若現(xiàn)的紅眸之外,在她恐懼還未完全抽離的恍惚心緒中,在意的卻是他帶給她某種說不清楚的熟稔……
她甚至感覺自己從前一世就認(rèn)得這個身影了!細(xì)思極恐之下,她的背脊突然莫名發(fā)涼,頭皮逐漸發(fā)麻。怎么說得通?!未免太過離譜!她和他僅僅在今夜頭一次相遇,自己怎會突然對他產(chǎn)生這種似曾相識的詭異感覺呢?!
觀察到女子由一臉疑惑轉(zhuǎn)因自己走進(jìn)逐而些展露許驚慌的眼神后,凌羽墨心底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瞥過臉快速平息體內(nèi)仍翻涌躁動的殺戮魔性。
她是不是看到他變異后的眼睛了?!
待氣息平穩(wěn),他恢復(fù)冷靜自若。便拎著劍邁步走近馬背上身板僵直的女人。
這時的月光恰好適時離開之前堆積半刻的暗霧,大地隨之再度敞亮。他的身影又清晰地映入她眼簾。
咦?這樣清晰地看。她發(fā)現(xiàn)他的眼眸又不發(fā)紅了……莫非方才真是自己一時看走眼?
待他站定,逐仰首與她對望。她先是盯著他眼神楞了一下,接著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最后則用一種震驚又失望的語氣發(fā)出一聲低嘆:“你......你居然是男的?!這……實在是……哎……”她蓬頭垢面,但那雙藏于亂發(fā)之間,一直明顯瞪圓的杏眼里,已經(jīng)由原先的驚恐轉(zhuǎn)換為難以置信的訝異,一直對有著驚艷容貌的他定住了視線。
擁有此等!這般!如此傾城容顏的......竟是個男人?!這......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太有違常理了!
她的想法就是。憑眼前人這等天姿國色,本就應(yīng)是天仙下凡的仙子,而不是個大老爺們!怕是女媧娘娘在捏泥人的時候晃了神,把這般絕色容顏捏成了男人!
可嘆!可悲呀!
她語氣里的極其失望以及最后話尾那聲難以掩飾的微弱哀嘆,凌羽墨聽后立刻心中不悅,迅速便冷下俊臉。
敢情這傻丫頭并非是感恩他救她于水火危難,替她沖破死圍困境,劫后余生的慶幸。而僅僅只是驚駭和締結(jié)于他的真實性別?!
此時此地,但凡身處弱勢一方的平常女子,通常不都應(yīng)對恩公崇拜并感恩叩謝一番的嗎?而不是用某種不可思議的怪異眼神大刺刺地盯著他的臉打量個沒完沒了,更是明目張膽地來回觀賞。更甚者她還變換姿勢歪著那顆黒黑的腦袋瓜子再次將他的臉從另個角度來回察看了兩遍……
更可惡的是她還頗可惜的低聲嘖嘖了兩聲!
就差沒親自下馬上手扒拉下他的衣服驗個清楚真切了。
他救了她性命,可這女人最關(guān)心在意的居然是他的性別!
他真想將眼前腦袋缺根筋的蠢女人拖下馬狠敲一記天靈蓋!
“我是男的令你失望了?!”凌羽墨站在馬前故作冷靜地仰首反問女子。話中隱忍著怒意,手在劍柄上漸漸握出青筋。
“是......??!不……不是的!我……我只是……”她慌亂地支吾言語。目光轉(zhuǎn)移到他手中那把還粘著絲絲血漬的利劍,以及寶劍主人臉上那副極度難看的表情。她困難地咽了下口水,剛想好好對他解釋卻冷不丁被他健步上前一把拽下馬,只來得及‘啊’一聲便重重摔坐在草地上。
“……好痛啊……”她皺眉咬牙咕噥,一手邊挫揉吃疼的臀部,一邊勉強(qiáng)扶著馬肚子站直身子。剛想怨懟起那始作俑者,卻迎頭對上他泠漠憤然的冰山臉。先前縈繞在腦門上的一股怨氣又硬生生給逼了回去。
沒辦法,誰讓自己打不過他呢!現(xiàn)下他的武力值完全決定了誰掌握主導(dǎo)權(quán)的勝算!她若想平安無事地走出這個林子就得耐著點性子方才是正道!
于是乎,她悶著腮幫子一手扶著馬兒一手繼續(xù)挫揉自己的臀部。而他那匹坐騎似乎也在嘲諷她似的,相準(zhǔn)位置就由兩只大黑鼻孔里猛朝她臉上呼哧呼哧噴了一口臭氣。
怪人配怪馬!這馬的性子簡直和它主子一樣乖戾得莫名其妙!她趕緊低頭呸了呸滿口鼻里溢滿的怪味。
“給我個解釋。”下一刻他那把極其好聽的低沉嗓音冷不丁在她頭頂響起。
“解釋?什么解釋?”剛摔了馬,她腦回路里一時還不甚清醒。低頭目光警惕地盯著他手中那把利劍,生怕他一言不合就揮劍削掉她一只手腳……
看那周遭的躺尸,他現(xiàn)在就滅了她絕對是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哎!本以為有幸遇到的是一位神仙女俠,誰知是個妖孽般的修羅王!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在此被追殺?重要的是,你是如何得知九尾靈珠此物件?!”在這等樹高林茂的深山,豺狼虎豹出沒頻繁之地。且還是人人避諱夜行的妖魔地霧月山。她一個女子不可能無故孤身出現(xiàn)林中。更何況,狐族圣物的存在凡人本就無從得知,而那伙山匪卻咬定靈珠在她身上……此事背后必定有一番未知隱情。
“我不知道!”她的頭立刻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快,揉著還疼的臀部老老實實地回他道:“我不記得了!”
她給他的回答依舊是之前對山匪的那重復(fù)的答案,那就是她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什么都不知道!
他深深凝視住她發(fā)間的雙眼:“不記得了?”隨即將自己左手中握著的那只翠玉瓶子舉起貼近她身側(cè)。就見瓶中那一簇輕飄如雪的絨毛果然發(fā)出了微弱的白色光芒??梢娭吧椒耸最I(lǐng)所言不假,這絲狐絨確乃魔界九尾狐身上所有。能與九尾靈珠相互產(chǎn)生共鳴。確定之后他再度迫切寒聲追問:“那這又作何解釋?倘若你身上并未攜帶九尾靈珠,為何這里頭裝著的九尾狐狐絨會對你有感應(yīng)?!”
未等她回答,空出來的手一把扯過她的手臂拉近自己,他語氣急躁地繼而冷凝著她道:“最好將你所知有關(guān)你九尾靈珠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老實告訴我!否則……”但凡有一絲半縷有關(guān)九尾靈珠的線索,他斷定能借此尋到娘親白仙兒的下落......除了能夠維系魔界狐族全族安危之外......父親亦能結(jié)束孤苦一人等待娘親整整八年,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他早已不忍心看著父親日復(fù)一日在苦候中重復(fù)著滿心失望與絕望的表情……凡人命數(shù)僅僅數(shù)十載而已,又能有幾人能等的到心愛之人相知相守終老呢?可嘆一切緣由,都只為等待九尾靈珠的出現(xiàn)。繼而能夠有揭開一切迷霧的一天。
因此,哪怕眼前僅僅一線曙光他都不愿就此輕易錯過!
她的手臂被他緊拽著抬起漸漸酸疼麻木,她對他一副焦急迫切的態(tài)度有些驚愕。心想著若是她當(dāng)真無法想起并告訴他口中那所謂九尾靈珠的下落,那他是否真的會殺了她???看他這般急迫,估計若真尋不出個所以然來應(yīng)是會將她殺掉吧......
心口不由難受地緊抽,她用力擺脫被他鉗制住的手臂,對他一臉嚴(yán)肅地正色道:“實話告訴你……我是當(dāng)真什么都不記得了!信不信都由你!我清醒過后久身處山下一間尼姑庵里,那兒名為觀月庵……在那兒的靜安住持告訴我,說約在半月前一個傍晚,她在霧月山山腳下一處河岸邊的蘆葦叢中發(fā)現(xiàn)我。當(dāng)時我身上除了一個荷包之外什么也沒有留下……喏……就是這個……”說著,她連忙摸索著沾滿血漬的僧袍衣襟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荷包遞給他,再道:“師太說我之所以失憶,是因從高處斷崖上摔下來傷重頭部后所致……容我在庵里療傷幾日。哪知今夜齋戒,就闖入那伙山匪......二話不說就大開殺戒。還逼問我交出九尾靈珠……師父們拼了命把我護(hù)出了觀月庵……但......她們?nèi)涝诹松椒藗兊牡断隆抑簧硪蝗嘶挪粨衤?,在這山林里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遇上你……之后的事你也都曉得了……我能對你所解釋的也就這么多了……我對天發(fā)誓說的話句句屬實,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了……我對那些山匪也這么說,但他們都不相信我失憶這回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今夜命在此地,要殺要剮都隨你!”自知逃脫不掉他的桎梏。干脆將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全盤告知他,也不管對方信與不信。說完后她才順了順胸腔里憋著的一口悶氣。
自從遭到這一夜的變故與逃亡,她根本還沒有時間完全消化這一切變故。直到說完這些境遇后她才由衷地感到有種真正的劫后余生。
凌羽墨低頭打量手中接過的荷包。它很是小巧精致,做工精細(xì)。光滑細(xì)致的蠶絲絹布上用繡線刺了一朵白色睡蓮,背面則刺了一個娟秀的“玉”字。單從表面看來這個荷包用料講究,一般尋常普通人家是根本拿不出如此上乘細(xì)致的布料用以制作這些小物什的,此物應(yīng)是出自大戶人家的閨閣所有。
荷包內(nèi)早已空無一物。是否之前靈珠便是放置其中呢?他側(cè)目望向她一身泥土且粘著血跡的道袍。衣衫襤褸,兩手空空。身上看起來終也藏不下任何東西,況且男女有別,他再急切找尋靈珠也不好趁人之危,直接上前動手搜身吧。
看來,她所言并不假,令他困惑的是既然這丫頭身上并未攜帶九尾靈珠,那為何狐絨偏偏在接近她身體周邊之時會與之有所感應(yīng)?!
實在令人大惑不解。
他盯她半晌后,漂亮的鳳眼突而瞇起。走近一步貼近她身,她被他突然的靠近慌得不敢動。兩只眼珠盯著他伸出細(xì)長的手指,任由撥弄她額前幾撥遮擋住臉頰的凌亂發(fā)絲。
藍(lán)汐玥璃
一切都如此陌生,只對他一人熟悉。 當(dāng)然啦,失憶這個梗算老了。不過小的不提老梗,男女主也沒辦法重新交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