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三章 鳳冠霞帔(10)
三個臭皮匠湊在一起一言一和地討論著,很快便又默契地達(dá)成一致認(rèn)同。
礙于白鶴童是妖還是為人師尊的身份。玉皓然未吭聲,在場并未有人敢貿(mào)然指出白鶴童這一番荒謬絕倫,貽笑大方的無知舉措。
尤其是那瓶酒壺上醒目的四個大字,其寓意隱晦得簡直沒法讓人繼續(xù)直視下去。而堂中斷續(xù)回響著仆人們的嬉笑聲則更是顯得曖昧不已。
玉兒透過薄薄的那層鳳凰紅紗,也看到了酒壺那貼著醒目的四個大字究竟意欲何意。虧得頭上的紅蓋頭遮蔽了她的臉,否則早已經(jīng)和紅紗一般顏色了。
他則在她身旁默聲黔首,胸口微微起伏看似無奈地嘆了口氣。
想來,學(xué)富五車在凡間是何等重要的......
“吉時到!新人即時行禮!”
此時正堂內(nèi),高仲忽然站在了正位之下吆喝道。他背對著那金色的雙喜字。稍微提高的聲量將所有人都拉回正題,紛紛各自收斂好表情后挽手站定。
玉皓然與夫人這邊,身后站著一排丫鬟。而白鶴童這邊,身后則站著凌騁與余下的那名將領(lǐng)以及一排小廝候著。
所有人都各就其位地待命。唯有那些已燃至一半的紅燭,隨著穿堂夜風(fēng)里搖曳著身姿。
聽到這句話,她腦子忽然一片空白。仿若整個人被一身繁復(fù)的鳳冠霞帔束縛住,手腳僵硬地不知該如何動彈。
玉夫人一勾手,丫鬟們趕緊上前在他們腳后的地上放置兩個柔軟的蒲團(tuán)。
高仲洪亮的聲音則開始在堂上繼續(xù)響起:“一拜天地。叩謝天賜良緣!”
這就......開始拜堂了嗎?
他扯穩(wěn)了她的手,迫使她隨他轉(zhuǎn)回身并肩面對那兩扇敞開的正堂大門。
天際之上,依舊還懸掛著一輪格外明亮的彎月。花影偶爾飄過月下,吹進(jìn)廳堂的空氣中還是那道熟悉的櫻花清香。
一切照舊如常,卻對他們來說不如以往。
今夜,是他們成親之日。雖說一切都倉促而成,但在場的每一個人卻以隆重待之。
她根本就不想去欣賞夜下景色。僵硬地隨著他轉(zhuǎn)動身子,還差點與他逆著一連多轉(zhuǎn)了兩圈。好在他為她事先就遁好了方向,才避免她又被卷在腳下的衣裙卷住腳踝。
她感覺自己就像個笨拙的慫包。傻傻地由他抻著手,才勉強(qiáng)跪準(zhǔn)了腳邊的那只蒲團(tuán)。
他在與她一并彎身的時候側(cè)過頭,在摻著紅綢發(fā)帶的發(fā)絲之間目光溫和的笑看了她一眼。
她盯著他側(cè)顏上一直掛著不期然微揚的唇角,在與之叩首而下的時候心口反倒涌起一陣酸楚的甜蜜。
這酸楚的甜蜜不再苦澀,而是令人覺得又甜又膩的。就像是他喜歡吃的紫皮葡萄,酸甜中灌入透心的蜜意。
她和他之間,或許是緣分使然也或許是對彼此執(zhí)著的不棄?;侍煸谏希孪聻殍b。困難險阻之后,他們終是重新又走到了一起,回想之前經(jīng)歷的,仿若還是昨日之事。
他從冷漠與防備,逐漸在她面前變得如同她一般的重獲新生。也許并不是誰是誰的救贖與指引,而是知心交心終能夠催化阻隔不前的那一道鴻溝與堅冰。
隔著紅紗蓋頭,她也由衷地笑得甜美。在他眼里,她的笑容像是藏在紅色花瓣里的蕊心馨香誘人。
“二拜高堂。叩謝養(yǎng)育之恩!”高仲的聲音又再他們起身的時候適時回響繞梁。
高堂之上的玉皓然早就搓著手,坐立不安地等著了。玉夫人則是眼中帶著一層水霧,淡淡微笑著期盼。一邊的白鶴童難得安坐乖巧,不再聒噪不休。事實上,他不過是在迷茫與好奇中觀摩著凡間的婚節(jié)禮儀。
起身后,他照舊引導(dǎo)她與自己轉(zhuǎn)過身。手卻還是從未放開她的,便朝著正堂喜字下端坐的長輩們二次行跪拜叩首之禮。
“好好好!太好了!”玉皓然興奮地只差沒把一個大大的“好”字寫在臉上。
在他們好不容易再度重獲女兒歸來時,還能趕得上為其舉行這曾延遲了許久的婚事。可算是感謝老天有成人之美,待玉家不薄。他們在戰(zhàn)場上所造的殺孽業(yè)障,全是琉璃替他們償還了。重生的這嶄新一世,終于換來她所想要陪伴一生的那個人。
情隨彼此,情投意合。管他們是人或是妖又何妨?
玉兒則在起身的時候,抬首隔著紅紗凝望堂上雙親的身影。竟覺得他們在自己心中的記憶里更是深刻不少,他們夫婦二人為國征戰(zhàn)多年,外人看來乃硬漢之風(fēng)。實則只有在她面前才表現(xiàn)得普通爹娘都會有的慈愛??v然她回來后已非爹娘之前所期待的那個中規(guī)中矩的模樣,但他們依舊未曾對她捅下的婁子多加責(zé)難。
這一叩拜,當(dāng)屬是無可厚非的。
原本感激的心,卻在當(dāng)她瞄到一邊白鶴童身側(cè)的“骨灰壇子”時瞬間破功。
輕咳了一聲險些笑出來,直到手心又被他提示地拽緊了些。她趕緊收了笑穩(wěn)正腰板,轉(zhuǎn)正面向著他。卻逮到他嘴角同樣掛著若有似無的淡淡笑意。
若不是他正臉淡定地與她正視,她險些又要被他身后位置上那只奇怪的酒壺給逗笑了。
“夫妻交拜。白首偕老!”這第三拜出口提及時,高仲忽然刻意放輕緩的音調(diào)里,明顯帶著一絲喜悅祝福的口吻。
話音一落,這回她終于能夠正面地好好地直視他了。面前相同的這個人,卻歷經(jīng)了兩個她。
而兩個完全不一樣的自己,都不管不顧地喜歡上他。即便他非妖非人,孤立冷僻。
原來她明白了,喜歡一個人是在腦海中有一種執(zhí)著記憶的。不論為彼此付出多少與否,只要能夠在茫茫世間里遇見彼此或是陪伴著彼此,那么此生便已足夠圓滿。
靈珠便是把這份不圓滿的緣分重新又交回到她手中,當(dāng)記憶中孤單的他在轉(zhuǎn)身之時,恰好她依舊還在他身后相隨。
生生世世,他們從未別過。如此,甚好......
他的雙眸在紅紗的間隔下,像是藏著另一種色彩的寶石般閃耀。與周遭紅燭的溫度一樣,像是要把她全身都給融化了。
難得默契地,他們相互躬身微退半步。交疊起雙手,兩袖并蒂橫在面前。
同一時間,對彼此行了最后一個禮。
望這一世能長久相守,黔首相約攜手。
自此不再辜負(fù)與錯過對方......
“禮成!”高仲簡潔兩聲落音,實錘般地回蕩在紅燭映照下的廳堂。
藍(lán)汐玥璃
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