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外的人焦慮等待,號房里的學(xué)子奮筆疾書,終于到了出場的時候,面如菜色的考生從里面絡(luò)繹不絕地出來,相比其他人而言,岑子初的精神倒是好不少。
“兄長辛苦了,咱們快回家,我今天稟了祖父,在榮寶堂給你做了許多好吃的!”岑子衿仰著頭,唇角微彎,心疼地看著岑子初,也不問考的怎么樣,直接拉著他往馬車的方向走。
陽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少女明媚的笑顏更是暖入肺腑。
黃花梨木的馬車里的談修齡透過被風(fēng)吹起的轎簾正好看到這一幕,眉梢含笑。
“小叔父,我們等等再回京都好么?求你了!我還約了岑三小姐參加過幾天的在臨安郊外的狩獵呢?!闭匂├∈甯傅囊滦湮泥街臁?p> 今天談修齡是到侯府通知她準(zhǔn)備回京都的,可難得出京一趟,談雯哪里肯這么早回去。秦夫人要來接兒子出場,談修齡順路,就讓談雯上了他的馬車,誰知道這丫頭像個粘人的膏藥一樣,磨了他一路。
“你都在臨安這么久了,天天都往外跑,還沒玩夠?”
“那不一樣!小叔父,你就答應(yīng)我吧,再晚幾天,行么?求求你了?!闭匂╁浂簧岬負u著小叔父的衣袖央求。
小叔父什么都好,就是太過肆意,凡是他決定的事情,想改變,好難?。?p> 裴秀良抄著手抬了抬胳膊,把衣袖抽出來,挑眉,“行啊,不過回去的時候為了趕時間,我們就必須選擇走水路?!?p> “……”
談雯頓時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她是自小在北方出生,北方長大,來臨安的時候本來是要走水路的,可是她一上船就吐的昏天黑地,不得不改成陸路。
現(xiàn)在小叔父居然拿這個跟她講條件!
一邊是期待了好多天的郊外狩獵和溫泉的誘惑,一邊是船上搖搖晃晃胸腔里的翻天覆地,談雯小臉皺成了包子。
談修齡看著好笑,也不說話,就那么靠在車中的軟塌上,閑閑地喝著茶。
小廝稟報了一聲,遞了張紙條進來,談修齡摩擦手中的紙條,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冷色,“好了,你去秦夫人那邊的馬車吧,我們推遲一段時間在啟程就是了,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趕在年前回去的。”
談雯聽言,差點沒尖叫起來,甜甜地笑著謝了小叔父,卻沒去秦夫人的馬車,而是走向了岑子衿。
“岑三小姐,我……”談雯看到岑子衿的時候只顧著興奮,沒注意到她身邊還站著一位男子,等到了身邊才覺得自己冒失了。
“這是我兄長,岑子初。兄長,這位是京都來的談小姐?!贬玉瓶闯鏊膶擂?,這里又是公眾場合,便大方地給兩人互相介紹。
岑子初一揖,行了個平禮,爽朗地笑著招呼,“見過談小姐,既然是舍妹好友,改天可去她院中做客?!?p> 見他如此大方,談雯少見的臉紅了,兩只小酒窩若隱若現(xiàn),輕輕一福,就拉住了岑子衿的衣袖。
岑子衿意外地瞇了瞇眼睛,轉(zhuǎn)頭看陽光下的兄長。
雖然在號房中呆了幾天有些儀容不修,但掩不住本身眉目疏朗,高大挺拔,身上還有書生特有的文雅之氣。
岑子初打完招呼就回了馬車,岑子衿看著不遠處江氏還在和幾位世家夫人寒暄,就拉著談雯往旁邊站了站,問,“你剛剛那么激動那么喊我是有什么事?”
談雯原本還有些愣怔,聽到她的話恍然清醒,只是言辭有些期艾,“那什么……我小叔父本來今天通知我準(zhǔn)備返回京都的,我求了半天才答應(yīng)在多留幾天,我看見你就想第一個告訴你的?!?p> 話說到最后,不知道為什么又變得了喃喃細語,在這嘈雜的貢院門口,根本聽不太清,不過也不妨礙岑子衿理解。
“能留下就好,應(yīng)該過兩日就會收到帖子,回京前,可以放開了去玩一趟?!?p>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你不知道,我小叔父方才為了逼我,都說要水路回去,我可是暈船暈的厲害!”
岑子衿莞爾,“這不還是同意了嘛,能留下就是好事啦,過程不必計較!”
看她一副瀟灑的樣子,談雯有些氣悶,隨后又紅了臉頰,抿了抿嘴唇,輕問,“你之前說你兄長帶你去郊外狩獵,可是剛剛那位?”
岑子衿輕笑,“嗯,他也是剛剛從里面出來,我們才說了幾句話就被你遇上了,形容有些狼狽,你別見怪?!?p> 談雯搖搖頭,又囑咐她,到時候再岑府門外的慶春路集合一起出發(fā)云云,才回了秦夫人身邊。
岑子衿也笑著搖搖頭,進了馬車等江氏她們一起回府。
回到府中,岑子初先去換洗收拾了一番,等他到了榮寶堂的時候,岑子衿已經(jīng)到了,正坐在桌子邊跟祖父下棋。
“矜兒,我還不知道你會下棋呢?改天和我切磋兩手就成,還是別在祖父面前賣弄了?!闭f完還上前揉了揉她的腦袋。
岑鶴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岑子衿也沒理他,素白兩指夾著一顆黑棋正在思索。
這種情況以前哪里發(fā)生過?祖父的棋藝是非常好的,自己在他手下能不輸?shù)暮茈y看就已經(jīng)是大勝了,可他在旁邊定心看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妹妹竟然沒輸太多子,不由得又好奇地看了妹妹兩眼。
“先到這吧,封盤。”岑鶴看了眼還在皺眉的孫女,冷漠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棋下的不錯,只是眼界還是小了些?!?p> 到底是個小姑娘,岑鶴也沒有再多說什么,三人就安靜的用了晚膳,八菜一湯四種甜點,難得的豐盛。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xùn),兄妹兩個都沒在餐桌上再說一句話,等撤了碗筷,進了書房,岑鶴才問起岑子初的文章。
詢問也主要是策論的不忿,等岑子初將自己在試卷上所答一一復(fù)述之后,岑鶴在書房里走了幾圈,又翻了幾本書,良久才開口,“應(yīng)進前十?!?p> 盡管知道結(jié)果,但岑子衿還是緊張得呼吸都變輕了,聽到祖父的結(jié)論,頓時長長呼出一口氣,開心的看著兄長笑。
憋紅了臉的岑子初聽了也是一口氣終于喘上來,然后有些憨傻地抓了下腦袋,又狠狠揉揉岑子衿的腦袋。
岑子衿哭笑不得,好不容易逃出他的魔爪才站好。
“行了,早點回去吧?!?p> 岑鶴有些疲累地下了逐客令,兄妹兩人一同離開了榮寶堂。
岑子初精疲力盡,心里的重擔(dān)放下,倒頭就誰的昏天黑地。
而澤芳園里卻是歡聲一片。
原因無他,只是岑子衿為了犒勞這段時間的大家的忙碌,決定給她們每人換休三天的時間,回家陪陪爹娘親人。
岑府除了家生子,還有很多是買來的丫鬟小廝,平日里一年也回家不了幾趟,這恩賞對很對人來說比金銀更讓她們激動,當(dāng)然有金銀獎勵就更滿足了。
顯然岑子衿是個好主子,因此在宣布了可以換休之后,還給院里的丫鬟每人賞了二兩銀子,院子里頓時感激地跪成一片。
“好了,你們都起吧!澤芳院簡單,平時也沒什么太多的人情往來,你們盡心待我一場,我總不會虧待你們就是了。”
揮揮手讓她們都退了下去,岑子衿才讓乳娘跟她進了臥房,“乳娘,明天你到勤德院,按照今天的份例給那邊也打賞了。還有一件事,你最近和青瓷多關(guān)注一下府里負責(zé)采買的人,有什么情況,立刻告訴我?!?p> 趙吳氏點頭應(yīng)是,上前替她散了發(fā),“那白瓷的事情……”
“她先不著急,看她自己選擇吧,不過還是要多看著點,別出了差錯。”岑子衿有些厭倦地閉上眼睛,“你上午跟我說高家宅子怎么回事?”
上午去貢院接岑子初之前,趙吳氏進來說有人往岑府遞了消息,說有人愿意用她購買價的三倍收購那處宅子,當(dāng)時趕著出發(fā),沒細聽,這會兒岑子衿才問道。
“來人也沒說什么,就是讓房門遞了個口信進來,我就過去見了,樣子不像下人,反倒像以前老爺身邊的幕僚的扮相,說他家主子知道這高家的宅子在你手上,問愿不愿意三倍價錢讓給他們,如果還有別的條件也可以提?!?p> 岑子衿瞇眼摩擦著左手虎口,半晌,道,“不必理會,如果他再來,你就告訴他那院子不賣?!?p> 就算是翠玉樓要擴建,也不是非往后面擴建不可,他們大費周章地要那處宅子,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兩邊能買的都買了,地方還是不夠大。二是后面地方位置特殊,非要不可。
事出反常即為妖,當(dāng)初插手這件事也不過是找個契機給三太太提個醒,如今看來似乎是個大麻煩。
現(xiàn)在要考慮的事情太多,沒有參與到別人故事里的心情,所以能不牽扯還是不要牽扯上的好,既然答應(yīng)了高家老太太絕不把院子給人做依紅倚翠的地方,那就絕不會食言而肥,而且到時候紀(jì)先生來了也有住處。
“是,還有件事,你這段時間不是讓我多和以前的相熟的老人走動,前兩天和二房那邊管漿洗房的張婆子吃酒的時候,還真聽她無意間說起了一樁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