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衿期可期

第二十三章 追隨

衿期可期 鈞瓷七片 2371 2020-01-12 07:00:00

  賓客盡散,華燈初上。

  趙吳氏帶著青瓷幾個在西廂房登記造冊,幾個粗使的丫鬟收拾了殘羹冷炙,這會兒正灑掃庭院。

  冷氣籠身的岑子初怒氣沖沖的走到澤芳院的門口停下,換了幾口氣,才步履如常地走進去。

  他聽說了姜家小姐的話,便立刻騎馬出了府門,把姜家那小子飽揍了一頓剛回來。自家妹妹就是配王孫公子也是夠資格的,不想竟今日喜慶的日子竟被如此羞辱。

  姜家教女無方,他不能跟姜芽動手,但是揍姜家的小子還是夠的。

  岑子衿看到他殺氣凜凜的進來,皺眉,“兄長這是怎么了?這么大火氣?”

  岑子初眼睛一瞪,“你還問我?還沒事兒人一樣在這看書?”

  能讓兄長這么暴躁的,也沒別的事,想來是因為姜芽,岑子衿舒展眉頭,無所謂的笑道,“多大的事兒啊,再說她也沒討得好?!?p>  “什么意思?”

  岑子衿就把姜家的心思跟他分析了一遍,后者呵呵冷笑,“賣女求榮的事兒也做得出來,這姜家也不過如此?!?p>  “所以啊,你看,我也沒吃虧,說不定明天姜小姐就名滿臨安了?!贬玉仆犷^眨了下眼睛。

  岑子初一拍大腿,揉揉妹妹的腦袋,“做得好!”

  “但是她說的也是事實,咱們家這樣,兄長的婚事怕是都要耽擱了……”

  岑子初明年就要及冠,之前守喪沒人提及此事,但如今喪期已過,又已登科,托人打聽的倒是不少,可真正合適的卻沒幾個。

  “你不必擔心我,倒是你,可想好怎么辦?不然就跟祖父說說?”

  女子合該嫁個好兒郎,安于后院,相夫教子一生無憂,他也希望妹妹能得個如意郎君,安穩(wěn)一生。

  可岑子衿并不準備把自己嫁了,既不想面對那面慈心冷的婆婆,也不想面對性格扭曲的夫君。

  但這些話不能跟兄長說,只能拖著。

  所以岑子衿只是淡笑,沒有接這個話題,反而問了他最近功夫練的如何。

  “最近跟著師父受益良多,不僅僅是武藝,還有那些從前只在書中了解的兵法奇謀,經(jīng)師父指點,已經(jīng)能略窺門徑,也終于理解了別人為什么總說書生總是紙上談兵,可見這經(jīng)驗還是很重要的!那些殺伐果決,神機妙算也要用對時機和對手才能彰顯大用。”

  這話岑子衿贊同,同時也對那位老先生更多了幾分崇敬,最明顯的改變就是,岑子衿把他的伙食照顧的更精心,吃穿用度也提了一成,堪比岑鶴的待遇。

  武人耿直,以前不覺得待遇差,現(xiàn)在只是覺得更好了而已。

  雖然沒見過岑子衿,但是對這一家人的印象還是非常的好。

  最驚喜的當然還是岑子初,練武刻苦,穩(wěn)扎穩(wěn)打,更是難得的用兵奇才,舉一反三,兵法純熟,若能親上戰(zhàn)場鍛煉幾年,定是一方大將,勾得他都起了收徒的念頭,只是這岑家畢竟是書香詩禮之門,不知道能不能同意……

  ***

  安保街,岑子衿命人把帶來的布匹搬進宅子,紀母道謝連連,親自給她倒茶解釋,“我讓鈞兒到街上去給我買點干辣椒回來,我們在江州呆慣了,總覺得這里的飯菜清淡了些。我已經(jīng)讓人去尋他了,應該一會兒就能回來,小姐先坐坐?!?p>  岑子衿并不介意,讓紀母自去忙。

  屋檐下看著庭院里的蔥郁葳蕤,便慢慢走到院中的麻櫟樹下。這種樹其實不耐移栽,一不小心就會挪死,倒是十分應和古人說“人挪活,樹挪死”的俚語??蛇@棵,移栽的人把它照理的很好,蒼翠的枝葉上還掛著積雪,綠白相間中生機盎然。

  阿碗問,“小姐喜歡這樹?”

  “這樹叫麻櫟,耐寒、耐旱、壽命長,最重要的是,它容易活。我知道,你也喜歡?!?p>  “可奴婢之前從未見過這種樹?!?p>  “沒事,以后你總會喜歡上它的。到時候告訴我,我們在院里也栽一棵?!?p>  兩人閑聊幾句的功夫,紀鈞已經(jīng)從院門進來,立在門廊看著樹下的少女。

  許是安定下來,紀鈞比初見時好像又長高了些,一雙狐眼尖銳有神,眉梢下紅痣冶艷,即使穿著簡單的棉袍直裰,也再難掩風華。

  岑子衿微笑點頭,一同移步書房,命人在外把守。

  “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當年江州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岑子衿坐定詢問。

  紀鈞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徐徐開口講述當年那場陰謀迭起的時疫。

  道情三十年,春雨連綿之后,又是夏雨滂沱,長河決堤,河西多處洪澇,江州水災最為嚴重。岑政多次上書朝廷開倉放糧,可遲遲沒有回復,無奈之下,只能請當?shù)厥考澇雒?,施粥賑災。

  江州士紳最開始還善施稠米粥,后來變成清水粥,開始陸續(xù)有人餓死街巷。

  岑政便擅自做主,開倉賑災,周遭的百姓聽聞江州開了糧倉,四面八方蜂擁而至,沒堅持半個月,糧倉就已經(jīng)見底。

  朝廷的賑災糧終于下來,以為江州能得以喘息的時候,岑政也累倒在府衙,岑子衿的母親正是那時前往江州照料。

  可等岑政病好了一些去查看賑災情況時,江州已經(jīng)遍地餓殍,他立即命自己的親信詳查,才知朝廷的賑災糧只有前幾日是好米,在那之后全是霉米。

  災民吃了之后開始腹瀉不止,身體差的,沒堅持兩天就一命嗚呼。天熱易腐,時疫肆虐,江西巡撫章英卻在此時下令圍城,江州不出不進,數(shù)十萬人被困城中,成了座名副其實的孤城。

  賑災糧被換,江州被圍,城中哭嚎不止,甚至有人易子而食。岑政寫信上書彈劾,卻在第二日就“被”染時疫,江州府衙無一生還。

  紀鈞眼睛血紅,“起初我和我娘就住在江州城里,圍城之初,父親曾回家囑咐娘收拾銀票細軟,四處打點之后,讓我們躲在押送泔水的馬車下連夜出城,才得以保留性命?!?p>  岑子衿聲音嘶啞,“后來呢?”

  “后來我和母親躲進山里,野草為生,事情平息之后我化作乞丐偷偷回城探查,不想竟引來追兵,只好逃回山里,帶著母親離開江州城,輾轉求生。小姐派人尋我時,我們才重回江州城不到三個月,我想求個真相,想知道我爹為何慘死,尸骨無存!”

  岑子衿把虎口壓的泛白,吞咽幾次口水才繼續(xù)問,“可打聽到我,我父親和母親……去的可痛苦?”

  紀鈞看著書桌前顫抖不止的少女,想上前兩步安慰她,又生生止住腳,“我并未見過令尊和令尊夫人,只聽江州幸存下來的人說所有染上時疫的人全部被集中火化,而岑大人夫婦的則由官府火化之后,骨灰送回了臨安?!?p>  喉嚨腥甜的味道讓岑子衿再也沒辦法開口,艱難地端起茶杯,混著血腥咽到肚子里,才抬頭看紀鈞。

  “我要雪冤,紀先生可敢陪同?”

  聲音不輕不重,如蜻蜓點水一般。

  紀鈞慢慢地眨了下眼睛,修羅般獰笑一聲,目光卻堅定地看著她,“誓死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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