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二十歲生日夜平躺在警車前的女孩(上)
我發(fā)現(xiàn)自己二十歲左右發(fā)生的很多大事件背景都是在KTV里面為某位好友慶祝生日。
二零零九年的五月二號是韓子雯二十歲的生日。于是幾個相熟的朋友約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唱歌喝酒給她過生日。然要應(yīng)付幾天之后的一次大考,和我們一起吃過晚飯之后就匆匆的搭車趕回學(xué)校了。臨走之前她揉了揉我的臉讓我們好好玩,并且一再囑咐韓子雯好好盯著我,別一見到冰凍啤酒就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
五月初的多倫多還是會透出些許涼意,尤其是在清晨或者是夜晚。雖然樹木已經(jīng)漸漸萌出了新芽,路旁的小黃花也爭先恐后的綻放出來。但是偶爾穿著長袖長時間暴露在戶外,還是會被凍得瑟瑟發(fā)抖。這就是北緯四十三度的煩惱,漫長的冬季扼殺了少年們許多豐富多彩的活動,只有不停重復(fù)著躲在室內(nèi)吃吃飯,唱唱歌來對付十月底到五月中這百無聊賴的寒冷生活。
去唱歌的幾個人有我,東哥,韓子雯,韓子雯的幾個朋友,還有阿力。此外阿力叫上了他的幾個之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朋友。東哥有些悶悶不樂,畢竟他早已經(jīng)提前拍著胸脯表示今晚由他來買單。但是又不好去發(fā)火,怕阿力當(dāng)著韓子雯的面責(zé)備他小肚雞腸。
我和東哥還有韓子雯飯后先行開著我的車出發(fā)去了KTV。阿力讓我們不用擔(dān)心他,他的朋友會接著他一起過去。韓子雯的幾個朋友也都有各自的交通工具。于是大家約定好在KTV門口見面。
開到停車場之后我們坐在車內(nèi)等人都到齊,畢竟不想站在外面被凍得牙齒打顫。阿力姍姍來遲,坐著他其中一位朋友的尼桑350Z跑車,改動過的排氣管發(fā)出刺耳的響聲,他叼著一顆煙,坐在副駕駛上面,搖下車窗沖著我們的方向招手。
東哥是350Z的鐵桿粉絲,見到阿力立刻神采飛揚起來,不對,應(yīng)該是見到那部350Z之后。先前的不悅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推開車門迫不及待的沖著阿力的方向跑了過去。阿力走下車,拉扯了下外套,長發(fā)用力向后一甩。
“東哥,你們怎么都還沒有進去呢!”
“等著你們呢呀!外面太冷,準備人到齊了一起進去開房間!”東哥的目光完全都這輛350Z所吸引,恨不得立刻鉆進去狠狠地轟兩下油門。我想如果這輛車是阿力或者我的,他肯定已經(jīng)自顧自的坐在里面了。
“哎喲,那太不好意思了,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哥們。。。。。”阿力將他的朋友推到我們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仿佛兩個人是認識了多年的好伙伴。
多少年后我已經(jīng)不記得他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了,只記得有個外號叫作小老虎,好像是因為他的屬相是老虎。具體長相今天回想起來也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隱約記得他有雙小小的瞇瞇眼,在阿力像我們介紹他的時候,他那雙瞇瞇眼不停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但是目標(biāo)一直都是停留在韓子雯幾個花枝招展的女性朋友身上。
后來我了解到當(dāng)時阿力和小老虎其實剛剛認識了一個禮拜。自來熟的阿力某天蹲在某家飯店門口的臺階上面抽煙,然后就恰巧遇到了蹲在隔壁飯店門口臺階上面抽煙的小老虎。陰差陽錯的意識到他有一輛很拉風(fēng)的雙門350Z之后,阿力就忍不住向旁邊挪動了幾下腳步,哼哈奉承了幾句之后,倆個人就開始興致勃勃地聊上了。臨走時,對于日本跑車的共同熱愛讓他們倆人之間產(chǎn)生了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于是互相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
那是一個酒闌興盡的夜晚。幾個女生聲嘶力竭的唱歌,舞動著身體,搖晃著頭發(fā);幾個男生坐在角落里面,瘋狂的搖動著各自眼前的骰子,猜拳比大小。然后沉浸在那些仿佛永遠都喝不完的酒水里面。阿力和小老虎喝的最多,兩個人最后在酒精的作用下,索性玩起來海帶海帶的游戲,盡興時甚至緊緊擁抱在了一起,就差情到深處嘴對嘴的接吻了。
十二點的時候,東哥讓服務(wù)員推進來了一個精心準備的大蛋糕。上面立著一個扎著辮子的用奶油做出來的小雪人,是他最初一腳把韓子雯踹到雪地里面的那個造型,雪人旁邊是同樣用奶油雕刻出來的幾朵玫瑰花。
微醺的我們掙扎著站起身來努力保持不搖晃的姿勢拍著手給韓子雯唱生日歌。韓子雯躲在東哥的懷里,笑得很開心。
切蛋糕的時候她舉起一塊奶油猛地扣在了東哥臉上,東哥遇襲過后急忙還擊。然后就是大家紛紛加入,尖叫著,躲閃著,演變成了一場溫馨的蛋糕大戰(zhàn)。
背井離鄉(xiāng)的少年遇到一群年紀相仿又有著相同經(jīng)歷的朋友。一起打打鬧鬧,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打發(fā)著甩也甩不掉的青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那天晚上最高潮的一幕并不是吃蛋糕唱生日歌。而是發(fā)生在生日派對結(jié)束,大家準備互相告別,各回各家的時候。
一直到KTV將近打烊,我們才發(fā)覺是時候該回家了。阿力和小老虎邁出大門的一瞬間已經(jīng)走不了直線了,兩個人互相攙扶比劃著走向停在遠處的汽車。酒精讓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的判斷,沒有人站出來質(zhì)疑酒駕回家是危險的。
我和東哥還有韓子雯雖然也暈暈沉沉,但是至少走出大門之后還是能夠勉強保持一條直線。三個人互相嘲笑著打開門鉆進了車里。
阿力執(zhí)意要搭乘小老虎的車回家,說是要體驗“在云里霧里開宇宙飛船”的感覺。
小老虎臨別之前還是一副色眼迷離的樣子。拉著韓子雯幾個朋友的手不住地道別,嘿嘿傻笑著。早些時候他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分別要來了她們的電話號碼,說是以后要經(jīng)常走動走動,維系一下友情。我和東哥的他沒有要,還有另外一個大大咧咧胖胖高高的女孩,我猜是由于他太高興了,把我們?nèi)齻€給忘記了。
韓子雯和東哥很自然的坐到了后面,我變成了司機。他倆人上車之后就旁若無人的親吻了起來。我打算給他們一些時間冷靜下來,于是就遲遲沒有打火,半瞇縫著眼睛,頭倚靠在靠枕上面休息。
一兩分鐘之后我被不遠處傳來的引擎轟鳴聲和輪胎磨擦地面發(fā)出的刺耳撓胎聲所吸引,側(cè)過頭去。不遠處的地方,兩束雪白的刺眼的車燈仿佛在不停的變換著角度。我努力專注精神,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小老虎的350Z。他瘋狂的旋轉(zhuǎn)著,由遠及近在走遠,速度飛快,不停的模仿電視上面各種漂移的動作,但是看得出來十分業(yè)余。東哥此刻也被這種聲音所吸引,放開了韓子雯,興奮得看著,不停的拍巴掌,大聲叫好。
我當(dāng)時更多的感覺是驚恐,害怕他一時沒有控制好車速,迎頭撞上我們。
等他轉(zhuǎn)了幾圈之后,不遠處忽然有警燈閃爍了起來,紅藍相間的,瞬間我的四周圍都明亮了起來。感覺是一部在角落里埋伏了很久的警車,蹲守在KTV門口等著抓酒后駕駛。他一定是默默觀察了我們許久,全程不落的欣賞了這段350Z的體操表演。
亮著燈的警車很快就開了過來,不時嗚嗚的拉響兩聲威嚴的警笛。他的目標(biāo)非常明確,小老虎那輛脫韁的350Z。
在警燈亮起來的時候,我的酒氣瞬間就清醒了九成。匆忙的轉(zhuǎn)過頭去豎起手指貼住嘴唇,示意東哥和韓子雯一定不要發(fā)出聲音。畢竟警察還并不知道作為同黨的我們隱遁在這里。他們二人的表情也是寫滿了驚恐,會意地沖我點點頭,東哥還沖我比了個OK的手勢。
警車霸氣的橫停在了350Z的車頭前面。兩個全副武裝的警察開門下車,大聲吼叫威脅著,應(yīng)該就是說一些類似于書本上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舉起手來,繳槍不殺”一類的口號,右手按在腰間的手槍套上,擺出一副隨時防御的姿勢。
好在喝暈了頭腦的小老虎并沒有帶著阿力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比如說駕車逃跑之類的瘋狂行為。他乖乖的打開車門,熟練的舉起雙手抱在腦后,蹲在了地上。標(biāo)準的動作讓人感覺他并不是第一次將自己置于如此尷尬的境地。
阿力也挺直了腰板從副駕駛一側(cè)開門走了下來。還是先熟練的甩了甩頭發(fā),一只手插在褲子的口袋里面,瀟灑的向前走了兩步,仿佛是要去會晤幾個許久未見的老友。然后他的頭就被咣的按在了引擎蓋上面,沒有鏡片的金色眼睛框被甩在了地上,發(fā)型也瞬間凌亂了起來。其中的一個警察嫻熟的給他銬上了手銬。
整個過程發(fā)展的很快,不過是十幾秒的時間。阿力頭咣當(dāng)被按在引擎蓋上的一瞬間,韓子雯倒吸了一口涼氣,嘴角憋不住迸出了嘶的聲響。我們?nèi)齻€隔著車窗仿佛都能身臨其境的感受到阿力殺豬般的疼痛。
喝了酒的東哥比正常的東哥更講義氣。
看到阿力正在被按在引擎蓋上磨擦,東哥嗷的大嚎了一聲,推開后座的車門,罵著粗口就沖了出去,我和韓子雯目瞪口呆,反應(yīng)過來之后試圖想要去拉住他,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東哥中英文摻雜,大喊著就往警察的方向沖了過去,聲嘶力竭。吼叫的大概意思就是“放開我兄弟!你們是不是男人!是男人沖我來!放開他!”
于是警察飛速的滿足了他的半個要求,他也被惡狠狠按倒在了同一塊引擎蓋上面,而另一半釋放阿力的要求卻沒有被理睬。
在東哥拉開車門的一瞬間我就知道我們暴露了。這個激情洋溢的夜晚注定會變得更加不平凡。無法用言語去表達郁悶心情的我只是不住地拿自己的腦袋往方向盤上面撞,甚至有幾次還不小心撞響了喇叭。
警察的注意力被東哥英勇的舉動給吸引了過來。與此同時,數(shù)輛接到指令前來增援的警車已經(jīng)將我們團團圍住了。我感覺前后左右都被那種閃耀的藍色和紅色所包圍,垂著頭。韓子雯呆呆的坐在后面,一言不發(fā)。
東哥和阿力連同無精打采耷拉著腦袋的小老虎分別被幾個五大三粗的警察押到了三輛警車里面,雙手都被反銬在身后。
好在警察沒有過多的為難我,或者說是有了另外三位大哥壯士般的英勇舉動,他們已經(jīng)沒有興趣再來搭理我了。在加拿大,即使我沒有發(fā)動車輛,但是人坐在駕駛室中,依舊可以被認定為酒后駕駛,這也是之后幾年我才學(xué)到的知識。
逃過一劫的我感覺整個事件應(yīng)該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長舒了一口氣,想著盡快回家想想辦法怎么樣去把他們幾個給弄出來。但是等我回頭向后排一看,兩側(cè)的車門都敞開著,韓子雯竟然不見了。